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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朋友,他特别爱看书,这书倒不是那些杂七杂八的无聊教科书或是备考书,而是一般学生或老师所谓的课外书,我的意思是说他是一个爱学习的人,却不是一般人所谓的爱学习的人。
他看很多种类的书,有历史类的,哲学类的,有时甚至还看地理类的书,但最主要看的还是文学类的书,他喜欢文学,我不时见到他在手机上狂打着字,我问过他那是在干什么,他说他是在进行文学创作。
他确实喜欢看书,我的意思是说他不是装模作样地在看,而是确确实实在看,不是常人所谓的“文艺逼”,而是实实在在的文艺青年。这我倒不是空口无凭,有一次,我记得是我们在上晚自习的时候,那时我无心学习,坐在座位上发呆,或许那时他也正无心于干什么事情,碰巧又看到我也没事做,于是就来找我聊天,他往我面前摊开一本书,并指着上面被画上横线的一段话,那话具体是什么我记不清了,好像是说一个人的死什么什么的,但我还记得那本书的作者和名字,那是雨果写的《悲惨世界》。
“让一个人死是一件极其庄重与严肃的事情,”他说,“这是上帝才有资格使用的权利,因此那些冤假错案实在是极不应该的。”
后来我说了什么我已经不太记得了,但他那说话时端庄的神态与那翻涌着无限感情的眼神总是叫我不能忘怀,他给我的感觉好像他不只是在跟我一个人说着那句话,而是在跟全人类说着那句话,他身上有股艺术家的气质,我说实话。
他真是独特,我是说他在我们这个工科专业里面真算是一个独特的人,其实,我压根就不觉得他应该选这个专业,这简直是谬误,但或许他也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缘由吧,这我倒还从没问过他。怎么独特呢,比如说吧,每天晚上,当我们各人皆躺在宿舍里玩手机的时候,他就在那看书——他好像不爱玩手机似的,有时候他甚至宁愿望着某一处地方发呆都不愿意去玩手机——每晚他都要看到很晚,宿舍关灯了,他就用自己买的小灯来看,而第二天早上他却又还起得蛮早,一起来就去图书馆,如果那一天一整天没课的话,他甚至就不回宿舍了,起初,我们还都以为他是爱学习——是爱专业课的那种学习,我们学的专业绝对和文科不占一点边——就常说他卷,他也不回答什么,只是笑笑。
他这人蛮有意思。有一次,我还记得那是在教学楼的走廊上,他对我说:“书读多了不好,容易使人想太多,而所想的却大都由于现实的困顿而几乎不可能实现。”是不是很有意思,嘿,爱读书的人却说书读多了不好!真是有意思极了,不过,我倒也确实蛮认同他说的那些话,我记得苏轼也曾经给自己孩子写过一首诗,诗里说希望儿子愚钝,也就是要儿子别想太多,看别人怎么活的你就怎么活,哈哈,这些读书人真是有意思极了!
一天,是下午,他在图书馆,我在教室上重修课(我因为挂科,而且补考也没过就重修了),上完课后我叫他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路上,我们都没说话,而平时他总是话很多的,实在没什么日常事聊的时候他还总要扯些花花草草来聊,但那天他好像有点一反常态,硬是一句话也没说,我本就不太爱讲话,因此我们就这样沉默着走去了食堂。
食堂里人多得很,那时正是下课吃饭时间,大群大群的人从各路涌进食堂,密密麻麻,各自间你一言我一语,使整个食堂喧闹极了,我们好容易找到了个座位,占好位置后我们便各自去打饭。打饭的局势可谓是紧张无比,只见打饭的阿姨们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打菜勺,动作麻利,同时口舌也如动作一样麻利得不得了,“帅哥,看一下!菜有哩!”“在这吃!”“哪个菜!”“这个!”“那个!”总是话音还未落完全菜勺就已经伸到你要的菜盘里了。
历经这一番紧张形势后,我向我们早已经占好的位置走去,发现他早就坐在那开始吃起来了。
我走到那坐下,他望了望我,并朝我笑了笑,但并不说什么,他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地笑,我当然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吃饭的过程中我们同样没说一句话,我本来是爱一边吃饭一边看手机的,但和他坐在一块时我就不看,因为他老是说我吃个饭也要看手机,还说我这样以后是找不到女朋友的,因为女人都爱谈心,当时我听到这个差点儿笑死,现在还有几个女的喜欢跟自己男朋友谈心,更何况还是吃饭时间,我见到过的大多数情侣双方吃饭时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是不在玩手机的,不过我倒不是笑他,嘿,他这人说话可真是有意思极了。
饭吃到一半时,他突然开口了。
“突然觉得好没意思。”他说。
“什么没意思?”我问。
“生活。”他露出个苦笑。
“怎么了?”
“内容太少了,少得可怜。”
“至少比我多,嘿。”我说,我的意思是他天天去图书馆,而我除了吃饭打游戏上厕所外就是睡觉,我几乎不学习的,就连专业课也是。
他叹声笑了笑,我也同样笑了笑,接着一段时间里我们又不说话。
“你知道吗,”他又说话了,“昨天下午吃完饭,我背着书包,在就要进图书馆的时候,突然停顿了一下,接着转而向东门走了去。”东门是我们学校的校门,离图书馆很近。
“我想出校门,我想出去碰上几件新奇的事来,在去往东门的路上,我脑子里不停地想着等下出校门后的事情,可就在我走到东门时,我却又犹豫了,在那里我徘徊了好几圈,最终我又他妈的原路走回了。”他苦笑着。
“嘿,干嘛不出去呢?”
他顿了顿,望着餐桌。
“你知道,在去往东门的路上我想了很多,掂量着或许晚上在图书馆看书或是写作业要比在外面漫无目的地走时间花得值当一些,嗯。因为我觉得我即使出去了大概也不会碰上什么新鲜事。”
他又顿了一会儿,我没打断他。
“我在东门那里徘徊着,走一下顿一下,脑子里一个声音不停在说,‘碰不上新鲜事的!碰不上的!一样的!都一样的!’不一会儿我就站定了,接着茫然了好一会儿,然后我转身就走了,就是那么一个念想使我转身就走了。”他摸了摸头,苦笑,他老是苦笑。
“你知道吗,我去图书馆看那些书,为的就是想减少一点自己的束缚,因为书能把我带去很远,学校是个束缚,你知道的。”
我认真听他说着,饭我已经吃完了。
“可是,这种让我为自己减少束缚的方式最终却又成为了我的束缚,几乎每天我都是干着这么些事情,上课,去图书馆,然后就是吃饭睡觉,真是糟糕透了。”
他拿筷子胡乱摆弄着碗里的饭菜。
“我在想,”他边摆弄饭菜边说,“是不是世上没有一件事情是能完全使人脱离束缚的,真正的自由是绝对不可能存在的?”
“我不知道,”我郑重其事地说,“但我知道,‘任何事情,对于一个人来说都绝对不能够干太长的时间。’”这是我引用海明威的一句话,是我读闲书时不经意记下来的,我知道他喜欢读海明威。
“我认同极了。”他笑着说。
“其实,旅游,你其实还可以试试旅游的。”我说。
“一样,老哥,你仔细想想就会明白都是一样的。”
我用手托起脸,朝他笑了笑。
“你想的太多啦。”我说。我看见他也吃完了,于是我就站起身来准备走。
“是的,我承认,这就是为什么我说书读多了不好的缘故,就是这么个道理。”
第二天,我们只上午一二节课有课,上完课后我将要去食堂门口集合,我是学校青年志愿者部门的,今天,我和部门其他一些人将带领那些学弟学妹们去进行志愿者活动,活动的内容是和一个残疾人扶助中心联合演出,我们准备了三个节目,同时我们的志愿者还要负责帮后台准备节目道具什么的,地点在龙江一个商场里面,那里离学校有七公里,我们准备一同做公交车去。
上完课,我就和他分开了,他依旧是去图书馆,我则去食堂门口和他们集合。
今天天气不错,暖阳高照,风也柔和极了。我走到食堂时,人员几乎已经全部到齐了,我拿出点名册开始点名,然后由我们部门另外一个人分发志愿者服装,大家穿好通红的志愿服后,红通通一片,气派一下子有了,接着我给他们讲了一下活动的内容和注意事项,其实这些早已经在QQ群里发过,我在这里只是再简要强调一下,一切完毕后我们就一同涌向西门坐公交。
下车后,我远远地望见了龙江,阳光照耀下的江给人非常惬意的感觉,江的上方有一座大桥,名字好像就叫龙江桥,江的边上是整片的绿草坪,那里有人在钓鱼,再上来是个公园,很多老人在那坐着或是站着,三五个人集成一个圈,聊笑着,还有人拿音响放着音乐在跳慢悠悠的舞蹈。
接着我们一起走向那个商场,活动还有半个小时开始,舞台上放着响亮的流行歌曲,我们和那里的工作人员对接后就集结志愿者们帮忙搭建舞台,搬桌子搬凳子,一切就绪后我们就都在台下坐着,等待活动的开始。
我玩了会手机,不一会,活动开始了,主持人穿着华丽,满脸堆着笑容,我要负责拍活动现场照,于是我起身走到观众席的过道中去。
我们的节目排在前三位,最后一个节目是合唱,我也要参与,等我们节目都表演完后我们几乎就没什么事情做了,只要不时搬搬残扶中心表演要用的道具,等残扶中心的也表演完后,舞台上就只有了卖东西的人——其实这一切都是为这卖东西打着铺垫,真是无聊极了,可迫不得已,我们还是得在那待到一点半才能走。
最后,活动终于结束,手机看得我眼睛都有点酸痛了,我们起身,在清点好人数后,一同走出商场,走出后,新鲜的空气迎面而来,叫人感觉好极了,刚才在商场里实在叫人闷得慌,同时,我又远远望见了龙江,景色真是不错,如果不是学校那些该死的规定,我真是想到这里走走,可没办法,学校总是那么在意形式,在意极了。
最后,就当我要上车的时候,我突然瞥见江边一个被绿草坪包围着的长椅上有个人端坐着,我为什么注意到他是因为我对他的背影感到有些熟悉,这人的双手放在膝上,背杆子直直挺起,两膝平行,眼睛直直盯着远处,我接着又探头眯着眼细看了看,发现那不正是他吗?
——他怎么也在这?
我本还想再仔细确认确认,甚至跑上去跟他打个招呼,可司机已经在催我了,于是我便只好上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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