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印象派
文/大狗
安特卫普的日子就绘画来说,非常顺利,我参加了皇家艺术学院的课程,重新画起了石膏模型。很难得,老师对我颇为认可。不过,我的健康状况日趋不良,半年多的时间里,我只吃过六次热饭。当然,与烟酒为伴也是原因之一吧。可怕的是,我的牙齿开始松动,有些已经掉了,医生说这是胃不好的缘故。人们和我说话的时候一定以为我是个老头呢。
我喜欢安特卫普,这大概是和巴黎最相似的地方了,方方面面——街上行走着各种民族,商业发达,整个城市洋溢着热情,人们乐在其中。不过美术学院的课程结束了,很长一段时间里,这里也不会有更多的活动,我该换个地方了。
图 24《巴黎蒙马特大道》,卡米耶·毕沙罗,1897年。当我踏在巴黎的土地上时,提奥还并不知情。我给他留了个便条,约到卢浮宫旁的一家画廊见面。
突如其来的相聚令人格外惊喜,提奥没有变样,我的好兄弟,这下我可用不着给你写信了!
和提奥相比,我这身装扮实在不大得体。他也觉得我该有身新衣服了,便带我去换了身行头。看看镜中的自己,骨子里的乡土气息依然挥之不去。
第二天早上,我们一起离开公寓,走到拉瓦尔街上。我打算到他负责的古比尔分店去看看,他说那里已经挂了些印象派作品,我必须去看一看。莫奈、德加、马奈、毕沙罗,我对这些印象派画家尚停留于想象,到底是怎么个印象法儿呢?
沿着蒙马特街行走,路边排满了已经开张的摊店,肉铺、面包房、海鲜店、水果店……它们挤在一起,促成了这条光鲜亮丽的大街。各色路人擦身而过,穿着睡衣的老头怀抱着新鲜出炉的面包棍走出糕点房,闲庭信步;拄着拐杖的贵族老妇衣着华丽,头戴可爱的红色小帽,腿脚却不利落;手持皮箱,一身西服的男人不知正赶往何处,神色匆匆;菜店的伙计正忙着搬运青菜,散发着泥土清香……才不过清晨,已是一番闹市景象,这就是巴黎!
来到蒙马特林荫大道,路边的建筑变得宏大气派起来,沿街而行,不时有马车从身边疾驰而过。
提奥的画廊已在眼前。
“那些画在二层,你自己去看看,待会儿咱们再聊。”他把我安顿妥当,便去忙了。
……
我走出印象派的展室,直接坐在了楼梯的台阶上。我觉得晕眩,仿佛刚刚直视过最刺眼的光线,双眼正在燃烧。
阳光,空气,还有水,这些最基本的元素都被赋予了新的生命,融会交织在一起,柔和!令人心情舒畅的色彩,令人赞叹的光影!那草垛,那海边,连空气都拥有了颜色!恐怕这里最暗的色彩都要比荷兰那些博物馆里的画还明快许多!这个是莫奈。
清晰的画面,鲜艳的色彩,粗犷的笔触,如我们身边的世界一般真实,却又能引发关于画中主题的深思……这个是马奈。
那灼热的阳光,那正在舞动的芭蕾演员……他捕捉到了太阳!捕捉到了生命的律动!这个是德加。
……
我心中产生了恐惧,同时更充斥着某种强烈的渴望。那缤纷的色彩,那活力,那轻松愉悦的画面,这才是我们生活于其中的世界,这才是我们对生命,对大自然最初的印象!我忽然发现了隐藏在自己心中的梦想,按捺不住的极度喜悦,令我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
然而,一股悲伤也迅速在心里滋生起来。我来得太晚了,他们已经领先我这么远。我成天摆弄的那些昏暗的颜料原来早已过时,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只活在中世纪的井底之蛙。
正当我陷进这潭泥沼里懊悔之际,提奥拍了拍我的肩膀,坐到身旁。
我抬起头,看了他许久,“你知道吗,六年了,整个都错了!我觉得我没法再…”
“别说了,我明白,我都明白。”他好像已经料到了我的感受,“不要嫌弃自己,你已经走出了一条自己的路!看看你的素描,那些线条,看看那些人物的形象,我想你还没有发现,你压根就是个印象派!你具备着那种捕捉事物最深刻特点的能力,那就是你对它们的印象!”
“可是,这有点太晚了,要是我早一些来巴黎…”
“不,现在正好。你本来起步就晚,这些年你刚好打够了基础,也形成了自己的风格,现在,你只需要把画板上的色彩调亮,那么你就有了自己的印象派作品!其实这些已经不是最新的东西了,我想你可以把印象派推向更深远的一步!”
“嗯,也许有道理,能够这样实现的话,确实很好。可是,又有谁知道我呢,我甚至连一幅画还没卖出去过啊!”
“胡说,这里的很多新派艺术家都知道你,他们认为你很有潜力,有些家伙正等着我带你去见他们呐!”
“啊?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我以为那些画没人买,你也就不会拿去做什么宣传呢……你这家伙,这真是太棒了!我真想,我真想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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