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珈琪
【本故事应一位消防战士之邀而作，根据事实改编，谨以此文献给可敬的中国消防战士。】
2015年5月20日，我最好的朋友薇薇安终于走入婚姻殿堂，她的新郎却不是相恋七年的孤胆英雄江河。
连绵雨后，晴日乍现。虽是初夏，正午的阳光却炽烈得让人心生焦灼。
海天澄碧，花香鸟语，树木葱茏而繁盛，树上悬挂的彩色氢气球随风荡来荡去。穿着小纱裙的女娃伴娘，轻声嬉笑。草地上铺满各色花瓣，红毯两旁是刚刚入场的嘉宾好友，或坐或立，轻言寒暄。海风，音乐，甜酒，晴空，这醉人的画面让人恍如梦中。
女人果真都是穿上婚纱那一刻最漂亮，再美的画面对薇薇安来说也不过是她的背景。此刻的薇薇安俨然是落入凡尘的仙子，美丽到童话里的公主也要嫉妒艳羡。她眼波流转，顾盼生辉，眼中却隐约藏着一丝不安，只有我看得懂。
昨夜，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婚礼之际，忽然间消防车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天际。正在说笑的薇薇安瞬间沉默下来。窗外，霓虹之下，清晰可辨高亢呐喊着一路冲向火海的红色蛟龙。
那向远方疾驰而去的红色消防车里，一定有一个烈火金刚叫江河。
他是薇薇安的初恋男友。
< 01 >
江河很早就显现出了英雄潜质。在风声鹤唳的高中时代，他英勇而高调地追求薇薇安，毫不畏惧随之而来的老师与家长的训斥责罚。因为薇薇安又漂亮又有才华，许多男生对她趋之若鹜，所以江河的追求之路任重而道远。
可是爱拼才会赢。这是江河当时的座右铭。
所以，但凡有薇薇安出现的地方，江河都会“护佑”在不远的距离。在上学放学路上，遇到别的男生靠近薇薇安，江河会及时现身，中午在食堂吃饭，薇薇安的附近有别的男生落座，江河会捧着饭盒在他们中间坐下，虎视眈眈地看着那个男生。
成果卓著，时间久了，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理直气壮地接近薇薇安。
薇薇安好气又好笑，当然两个人越走越近。
那些年乖乖女薇薇安甚至被江河带坏了。
假期里她居然背着父母偷偷跟江河去蹦迪，去海边游泳，还在酒吧和他喝了交杯酒，这事想想就让人兴奋。江河说，薇薇安你跟我喝了交杯酒，一辈子就是我的人了。
好吧。薇薇安羞怯地说。
然后江河就吻上了她的唇，就那样在她的唇上刻上他的烙印。
一辈子，今生今世。
薇薇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傻笑了半个下午。
高中毕业，江河以超高的分数考取了军校，薇薇安去了另一座城市读大学。虽然两人之间山高水长，军校纪律严苛，他们的爱情却一路高温，持续火热。薇薇安22岁那年的生日，江河从遥远的北方寄来一份特殊的礼物。那是一条子弹壳做的项链和一段视频光碟。江河不久前在训练场地瞄准打靶之后，他将子弹壳从靶子后面取出来，跟学校打了报告希望留下这两枚子弹壳做纪念，得到批准后，带着它们去找人专门定制了情侣项链，项链上面刻上了他和薇薇安的名字。在视频里，江河带着同样的项链深情地说，薇薇安，你的生日我不能去陪你度过，可是我的心永远都陪着你。生日快乐，亲爱的！
一串项链，情深意重。
薇薇安在手机里落泪说，江河，你的礼物是无价之宝，我很喜欢。
< 02 >
和所有的年轻情侣一样，他们一遍又一遍勾画美好的未来。
他们将一起走遍河流山川，环游世界，他们将选一处江南小镇，安然度过余生漫漫。
那时候我们所有人都认为，江河和薇薇安是命中注定的一对，毫无悬念地会走向幸福的终点。
可是命运没有一直眷顾他们。
四年之后，他们毕业了，回到了这座城市，江河成为了一名消防员战士。他们的恋情遭到了空前打击。薇薇安的父母对他们的爱情判了死刑。
绝对不可以。他们只有这一句话。
任凭江河再三表达对薇薇安的爱此生不渝，任凭薇薇安再三申明此生非江河不嫁。
毫无效果。无济于事。
他们的爱如飞蛾扑火。
严苛的军事化管理如铁面判官，在他们之间立起了万仞高山。
身为消防员战士，江河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一年365天全程待命，休息日寥寥无几，所以每次见面都很珍贵。而珍贵的甜蜜和浪漫又常常会因为突然而至的一个电话指令而被迫中断。
太多意料之外的意料之中。
因为，他的名字叫消防战士。因为，警铃高于一切。
所以，节假日，他不能陪在她的身边，在所有人都与家人团聚，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他不能，他需要全程待命。
如同一座孤岛，他离她咫尺天涯。
< 03 >
男儿有泪不轻弹。在几年的消防战士生涯中，江河唯一一次落泪，是2014年秋的那场救灾中，他的爱犬“欧意”英勇牺牲。
欧意的口碑相当好，是大家公认的机敏睿智又骁勇善战的圣斗士，在屡次救灾中战功赫赫，救过11条人命。在大家的眼里，欧意的存在已经不仅仅是一只消防犬，而是一同出生入死，并肩战斗的好伙伴。
薇薇安去江河那里常常见到他在操场带着欧意一同奔跑，他们曾一同迎接朝阳，也曾一同奔向落日。
在两日后，薇薇安参加了大家给欧意举办的隆重的葬礼。江河捧着鲜花在葬礼上泣不成声。那一天，铮铮铁骨的江河脆弱得如同一个孩子。
除夕之夜，新年的钟声即将响起的时候，薇薇安接到江河的电话。他快乐地喊：“亲爱的，新年快乐！”可是烟花爆竹的轰鸣却掩盖不住尖锐的警铃声。他是一边快乐地笑着一边跑去执行任务，奔赴现场。
或许下一刻生命将息，可是此刻，心中的爱泛滥成灾。如此，便是幸福。
曾有太多的哲人讲过生命的价值和生命的意义。江河不会高谈阔论，他只知道，坦荡而真实地去爱，毫无保留地奔赴战场，如此，便是一个铁骨硬汉应有的担当，如此，也便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
< 04 >
可是薇薇安和江河的七年之恋却在这一年的辞旧迎新之后骤然终结。
一向疼爱薇薇安的江河突然在新年过后变得疏离又冷漠。
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微信不联络。
一个月后的一个深夜，江河打来电话，我们分手吧，薇薇安，我不再爱你了。
那晚夜色格外暗淡，只有几颗星无比寂寥地挂在夜空。薇薇安站在阳台上，只觉得这巨大无涯的黑幕一点点压下来，吞噬自己，她不知道怎样回到房间的，她的江河突然间不再爱她。
薇薇安哭着去找江河，可是江河无动于衷。
我再次见到薇薇安，她的身旁已经多了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士，之后，他们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订了婚，再之后，这位斯文男士便成了今天的新郎。
他叫罗海涵，海外留学归来，拥有偌大的家族企业，典型的成功人士。
新郎新娘的般配指数相当之高，满堂嘉宾纷纷赞不绝口，这大概是薇薇安的父母此生最大之荣耀。
可是，我还是觉得，薇薇安的身旁站着的，应该是那个眉目清朗，淳厚质朴的孤胆英雄。
直到婚礼前夕，一个偶然，薇薇安才得知江河离开他的真正原因。
是她的妈妈去找过江河，老人家泪眼婆娑，希望他放弃薇薇安，因为，在她看来，他不能够给薇薇安幸福。
那天晚上，江河第一次违反了纪律，出去喝得酩酊大醉。接着连续几天晚上，在训练场地发疯一样地狂跑。之后，他便做出了痛苦抉择，薇薇安需要个人长久的陪伴和呵护。而自己，因为职业所限，做不到时刻相伴。
所以，他能做的，便是绝情。
这便是对薇薇安最后的爱了。
天知道，每一次挂断薇薇安的电话，他的心都疼到要痉挛。
天知道，每一次冷酷地送走薇薇安之后，他都泣不成声到瘫软。
你的安好，我此生所愿。
不必豪言，无需高歌，他亲自摆渡此生最爱的姑娘到彼岸。
如此，他便释然。
< 0 5 >
薇薇安一直憧憬这样一个婚礼。
碧海蓝天下，青青竹林间，阳光沙滩为伴，天地为证，牵手一生。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完美，她实现了她的愿望，可是，身旁的人，却不是和她一起度过了七年时光的人。
岁月无情，物是人非。
昨夜忽闻火警声声，据新闻报道现场救援非常凶险，有多人负伤，不知道江河是否平安。江河海湖，自是烈火的天敌，希望他能战无不胜，平安归来。
嘉宾已经陆续到来落座，婚礼正式开始。
主持人激昂的话语和美好的祝愿回荡在天空，被热烈的海风传到很远。
一定是传到了江河的耳朵里，所以他追着风来到了这里。
是的，不是幻觉。
是江河。
他穿着薇薇安最喜欢的制服，步伐利落，一步步走入婚礼现场。
正在和新郎一起敬酒的薇薇安显然看到了江河，她端着酒杯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江河却满眼温柔地看着她，灿然一笑，径直走到她们身边，站定，庄严地敬了一个军礼。正要祝福，手机却响了起来，江河无奈地笑笑，拿起手机。
大队长，请指示！
立即归队，马上出发！
是！
江河深深地凝望薇薇安，转而别过头迅速跑远。
新闻早报报道，昨夜的救灾行动中，在倒塌的房梁阻断了所有退路的时候，有位官兵从废墟中抱起一个已经意识不清的男孩，迅速解下自己的呼吸器给男孩戴上，若非救援队伍来的及时，他已经于昨夜牺牲。之后，他连续昏迷四个小时，他的名字叫江河。
浓烟滚滚，他此去仍生死未卜。
滚滚红尘，他的爱天地可鉴。
纵然爱已陨落，我不怪你。不论如何，我曾爱你如生命。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