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岛

若岛

上一章：失逃

1

 鲸鱼依旧没有找到若岛。

 但她在一次寻找的过程中发现了兔子小姐。她亲眼看见一个白色的小绒球坠入海中，然后那么微不足道的绒毛吸水，绒毛在水中展现，肆无忌惮地自由挥舞。只不过是一直向着海底的方向前进。鲸鱼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就是：轻生者。

 而她却与其他轻生者不同，其他轻生者在通向海底殿堂的过程中就忘记了痛苦，只是一味的挣扎，仿佛挣扎能够重新原来的位置一样。

 通向海底殿堂的方向，被堵了道墙，纵使你妄自菲薄的挣扎，也去不了你想去的地方。那些轻生者自以为海底是一个美妙的天堂，所以不负责任的逃离了人间，逃离了它们的家人。

 通常情况下，鲸鱼会扭动她的身体，然后用尾巴拍打海面形成一个强有力量的漩涡把那些所谓的轻生者拍打上岸，在退潮的时候附近的渔民会发现他们。但这个轻生者与其他不同，她一动也不动，随着海下暗流自由的摇曳，在像跳一支轻盈的舞蹈。

 鲸鱼准备去救赎这个亡命的轻生者。即使这个轻生者所处的位置是浅水区，这有可能让她搁浅。即使这个轻生者绒毛过多，有可能引起鲸鱼呼吸起来不舒服。但她顾不上这么多了，既然轻生者放弃了它们的自己，鲸鱼们就有权利掌握住她们的命运。

 就像自己父亲说的一样：“她们之所以选择轻生，是因为她们把生命看的太重。”

 鲸鱼一个猛转身，海水极速旋转形成一个漩涡，那个毛绒球被这边的漩涡吸附过来，鲸鱼就这样牵引着毛绒球进了深水区，然后鲸鱼冲了过去。

 然后发现那是一只兔子——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兔子轻生，在她眼中兔子都是活泼开朗的，这只兔子可能有些故事。将那只兔子吸进了自己的身体，先将她放在自己的呼吸道中，那里让她感觉会好一些。

 鲸鱼继续去寻找若岛，说不定自己身体里的那个兔子会知道若岛的下落，鲸鱼这样想到。

2

 若岛就像它的名字一样神奇。

 若隐若现，若有若无。它也许是一片飘摇的土地，也许是一个缥缈的海市蜃楼景象。风雨之后彩虹会出现，若岛就在某个特定的时候在特定的位置出现。

 鲸鱼们世世代代寻找着这个神奇的岛屿。像一种使命，更确切的说是血液中流淌的一种责任，鲸鱼的爷爷说过，那是他们的根，是他们的赖以生存的地方，只是时境过迁，有些鲸鱼忘记了它，它便开玩笑似的躲了起来。

现在要寻找它，原本不用这样的，让外人听起来有一些玩笑性质的，自己原本拥有的东西现在却要苦苦寻找。只是寻找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鲸鱼发现了在陆地的另一远段还有陆地，就是不能连在一起。海洋的那边还是海洋，就是有一些说不出来的异样。她还发现了那些轻生者们，这些年来趋之若鹜的来不及阻止。或许她们现已经发现了若岛，只是若岛换了一种面貌，她们再也不认识罢了。

 就这么毫无头绪的寻找了多少年，以后沧海变桑田还是个未知数，原来的土地干涸变成了沙漠，沙子远远不断的流入海里，试图要掩埋住海底的秘密。

 曾经也有人劝说过她，像东边的海龟爷爷，他说他见过海洋里的所有秘密，唯独没有见过若岛。海龟爷爷劝他不要徒劳的做没有意义的事情，即使若岛拥有，现在也早已经被被淹没，与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起沉入了海底。鲸鱼觉得海龟爷爷在编撰了一个好真实的故事，可爱极了，她继续潜入水中继续下一个目的地。

 在某一个上午，鲸鱼觉得呼吸道里有些痒痒，于是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海水连同兔子小姐一起被喷了出来。兔子小姐呆呆的坐在水柱上面，痴痴的看着这陌生的世界。

 “你醒了。”这是兔子小姐来到世界上听到的第一个声音，那么的深邃，声音里本身带有一种的魅力，能够使任何生物痴迷于其中，鱼忘记了自己只有七秒钟的记忆，飞鸟忘记了什么是呼吸。

 长时间的溺水让兔子小姐患上了选择性失忆症。她忘记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自己为何会坐在水柱这里，只知道远处是蓝色的，远处的远处和眼前的景象一样。

 “我在哪里？”

 “你在海里，记忆的谷底。”

 海，多么熟悉又陌生的一个名词啊，为什么兔子小姐听到海这个名词，眼角就会不停的流眼泪。

3

 鲸鱼找到了章鱼奶奶，百般恳求之下章鱼奶奶终于答应给兔子做一个避水球了，避水球是用海带与海苔熬制的黏胶做成的一个空心球，兔子这样就可以躲在里面跟随着鲸鱼自由移动，鲸鱼也不用一天打那么多的喷嚏了。

 一种熟悉的感觉，这种被束缚的生活好像在哪里经历过，一种说不出熟悉还是陌生的感觉。总而言之就是很奇怪，身子不由自主的想要在避水球里倒立，耳朵也不停地自由翻转，转一圈以后还能够再转回来，惹的鲸鱼嗤嗤笑，然后海水夹杂着一些小鱼被喷涌出来，在太阳的映射之下，留下彩虹的印记。

 “鲸鱼，你要去哪里？是寻找还是逃离？”

 “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我只知道我要去一个叫做‘若岛’的地方。”鲸鱼用那富有魅力的声音回答道。

 “岛是什么?”兔子的好奇心怂恿她继续问下去。

 “岛就是在海洋中凸起的陆地，是自由航海者在风暴中可以暂时停靠的港湾，就像我一样，你现在可以趴在我身上。”

 “我从哪里来？”

 “我不知道。”鲸鱼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事实上确实没有什么好思索的。

 兔子靠鲸鱼回答的很绝对，也很果断看样子不像是撒谎的样子。就不再问这个话题了，但海上的食物确实不是多么的美味，她的味蕾已经厌倦了天天反复不变的海带与海苔，偶尔的小鱼小虾也只能当做调剂胃口的佐料。

 “我们这样毫无目的的找下去也不是办法吧”兔子小姐直立站起来了，柔软的小双手拉扯着自己毛茸茸的耳朵，却忘记自己并不会行走，一蹦一跳的动作很是滑稽。

 “直觉是最好的指南针。”鲸鱼回答道，然后挥动了一下尾鳍，此时海上无风，鲸鱼原先所在的地方波澜万里。

 … …

 兔子试图恢复自己那潜在的记忆，就像鲸鱼找寻自己那失去的土地。可是记忆却无动于衷，一点也不配合她。她只记得一句话，好像是

 “但愿海底能保守所有的秘密。”

 又是一个有风平浪静的的夜晚，星星仿佛就挂在她们的头顶上，一伸手就能够摘到一样。兔子看鲸鱼看远方的星辰看的出神，就趁着这个机会恳求鲸鱼带她去海底看看。鲸鱼立马回过神来看着兔子，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的眼神看着兔子。

 “海底除了废墟一无所有。”鲸鱼回答道，“大家对海底有美好的憧憬可以理解。我曾经对那些未知的事情也带有美好的憧憬。”

 “直到那一次我鼓起勇气潜入海底，虽然有可能导致窒息，我还是选择了深下去，才发现下面除了废墟，垃圾，一无所有。现实戳破了理想的泡沫。”

 鲸鱼看看天上的星星，兔子顺着鲸鱼的目光看过去，除了一片漆黑，只有零零落落的光点闪烁，也许这就是星星，只是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变了罢了。

 “那若岛呢？”兔子忍不住问，“这不一样。”鲸鱼看样是有些生气，环绕了一圈之后用尾鳍上的刺，扎破了兔子的避水球，还没等兔子惊讶完，就把兔子吸取自己的身体。

 “海啸快来了，这一阵子你要好好的待在我身体里。”鲸鱼说道，她没有告诉兔子，兔子变了。

 由无知到未知。

4

 兔子觉得时间过得好漫长，每一秒钟像是过了一年一样，就拍拍鲸鱼的呼吸道，鲸鱼内腔里发出轰隆隆的声音，这是警示她要好好待在这里的意思，开始的时候兔子还能够老实的待在那里原地打转。后来就秉持不住了，总想出去看看，或者说鲸鱼是在骗她，她不想认为结果是后者。

 她待在鲸鱼的体内已经待了应该是三天了，期间鲸鱼并没有被兔子小姐的绒毛挠的打喷嚏。兔子感到很奇怪，好奇心纵使她拥有勇气在鲸鱼体内来回走动，鲸鱼体内的器官之间的管道像迷宫一样，大的又像是城堡，小的地方像是下水道。当她正准备走向下一个岔口的时候，被一股红色的浆体喷倒了。

 不出意外这应该是鲸鱼的血，这就说明鲸鱼受伤了，兔子想静悄悄的回到自己原来待过的地方的时候，她又被混杂着鱼虾的海水喷了出来，呛了好几口水。

 兔子看到外面天是黑色的，比章鱼奶奶吐出的墨汁还要黑上好多倍，狂风作纵，要不是她仅仅的靠在水柱上早就被风带走了。兔子有点害怕，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景象，就算是在以前的马戏团她也没有见过如此景象。

 马戏团！兔子小姐回想起了一点东西，她想起自己好像是在马戏团的地方待过，但是想其他的事情，就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反而用脑过度有些头疼。至于马戏团，应该是在广袤无垠的陆地上而不是这美妙的海上吧。兔子想，她想回陆地试试能否找回自己失去的记忆，但她不敢说出口，她要想出一个聪明的办法让鲸鱼信服，她不能再给鲸鱼麻烦了。

鲸鱼看着兔子小姐在出神，就没有打扰她，她现在应该是回想起了什么事情，这样也好，能够让她慢慢接受以前的生活轨迹，毕竟待在自己的体内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她看见兔子由于长时间吃海里的东西不适应而逐渐的显瘦，值得安慰的是乖巧的兔子却一句话也不说。

 兔子却不知道，鲸鱼为了让她在暴风雨中安稳的睡个好觉，不受过大的外力打击，鲸鱼自己在海里翻滚着，与大自然的力量抗衡着，当然，鲸鱼是抗衡不过大自然的，足够她还是受伤了——她的尾鳍不小心被礁石挂了一下。这就是兔子被红色血浆喷倒的原因。

 风暴过后，一切风平浪静安好如初，兔子没有了避水球，只能够在鲸鱼的体内好好待着，鲸鱼体内的迷宫已经被她熟悉了套路。也不是多么的复杂，只是路有些多罢了。

 没事的时候，兔子就在鲸鱼体内寻找自己的回忆，她隐隐约约能感受到一些，逃离，马戏团，海底。但事实上说不出来到底有什么联系，或者说一点联系也没有。想多了头像是大了一样，有些发胀，便自己寻找路径去鲸鱼的背上和鲸鱼一起看远方，看星辰。

 但愿永久没有海啸。

5

 鲸鱼得知若岛的事情是三个月后的事情。

 在一个雨天的早晨，鲸鱼和往常一样的航海，寻找若岛，她突然听到一个雄厚的声音在呼喊自己，那不是兔子的声音，因为兔子的声音是软萌的，是甜的。鲸鱼认为那个声音比自己的声音更有魅力，更加深邃。可能是声音外的信息价值导致的吧。

 “从前是有过‘若岛’，它独自的在海上飘飘摇摇，没有鲸鱼与她玩耍，斗转星移，它只好接壤于土地。”

 “别责备自己不好好珍惜，真正的若岛就是你自己。”

 说完以后，那个声音消失在了远方，只剩下海底来的回音。鲸鱼有点失望，因为若岛早已失去，早已变成了平常的土地，没有了若岛信仰的支持，虽然接下来的几天天气很好，但鲸鱼却是萎靡不振。

 兔子也看出了鲸鱼有些不对，就问她怎么了。

 “若岛是支持我前行的最后底气，现在它迷失在陆地，我所能做的只不过是垂死之前的最后一口呼吸。”

 “或许它并没有消失呢，只是你意识上的懈怠，就像海底一样，人们认为它美好，其实它不是人们想象的那样，若岛也一样，说不定它在那里等你，振作起来。”兔子握紧了拳头。

“可是我登不上陆地。”鲸鱼吐出了舌头。

 “我可以帮你。”兔子说。

 鲸鱼瞪大了眼睛，自己居然忘了了兔子。兔子本来就属于陆地，这样不仅可以让她找回回忆，也可以帮自己实现愿望。

 她相信，若岛不仅是一个岛。

6

 三天以后，兔子小姐踏上了陆地。

 就像她再一次发出了雄厚的声音——她回忆起来了自己在马戏团的时候可以发出雄厚的声音来博取观众的掌声。

 同样取得了鲸鱼的信任。

 只不过是她终究忘记了骆驼先生，或许从来没遇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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