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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走了
是啊,他说得也没错,你喜欢谁,带他出来见见人啊!
我的眼睛酸酸的,我昂着头,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不让眼泪流出来。
前台聚集着一群人,他们跟我说着什么,我没听见。电梯门开着,我小跑着直接奔进电梯。可是,这个破电梯,十五楼怎么按都不会亮。
“这部电梯直达一楼,十五楼不停。”有人轻轻提醒我。
看着那个永远不会亮的15,我的眼泪像潮水一样涌出来。
那个告诉我十五楼不停的人被我吓到了,他往后退了几步。
害怕哭出声音来,我蒙着自己的口鼻,面对着电梯墙站着。可是,电梯的不锈钢墙面比镜子还亮。我看见电梯里大概有五六个人,他们几个站在一边看着我哭。还好电梯直达一楼、负一楼,不然每一层都有人进进出出,每一个进出电梯的人都将站在一边看着我哭。
我没有在一楼出电梯,一楼电梯厅里从来都挤满人。负一楼时,我走出电梯,按下旁边那部十五楼以上停的电梯的上行键。
电梯门打开时,我却无法迈进电梯。这个人,我这些天来刻意地按他的时间来到和离开金隆大厦,可是无论我七点到,八点到,九点到,无论我几点离开,都没有能够遇到他。这会儿,我哭得像个弱智一样的时候,我遇到他了。电梯里还有其他人,大家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我。的确,哪个成年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哭?
我扭头跑进旁边的安全楼梯,一边放任自己哭着一边往楼上跑,我听见有人追来的声音。一口气爬到八楼,我走不动了,扶着栏杆喘着粗气。忽然想起来,就是在这里,我哭着求他,而他温柔地安慰我,坚定地拒绝我。
现在,他就跟在我身后,默默地跟着我,并没有上前来跟我说话,更不要说来安慰我,他只是冷冷地跟着我。
全世界的灯都熄了,我好像站在暴风雪里一样瑟瑟发抖,我继续往我的十五楼走去,我已经不哭了,我以后都不要再哭了,哭有什么用啊?就算是我自己,一次又一次地看见我哭,我都烦死我自己了。
我开门走进店里,刻意没有关门。
他果然跟进来了,关上门,再没有任何声响。
我回头,看见他抱着手靠在门边站着,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我们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说话,可是,这算什么呀?
终于憋不住的人还是我,“我们不认识,是吗?你不说话,跟着我来做什么?”
“背地里调查我很过瘾,是吧?都查出来啦?我所有见不得人的黑历史,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给你补充。”
说实话,我还没开始查就没戏了。张老师说他不认识张霄,他在小学校教书三十多年,附近村村寨寨的孩子都是他的学生,没有一个叫张霄的。的确,有人每个学期会邮一批学生文具给他,以前是货运部送来的,他打过发件人的电话,都是些卖文具的批发商。后来,是各种淘宝店发来的。两年前还有人邮了一部手机给他,后来还为他交了一千元话费。张老师一直以为是很多不同的人捐赠的,是张霄一个人?他希望我给他张霄的电话号码,他要好好感谢他。
我当然没敢给他电话号码。
那张霄是怎么知道的呢?
小虎!小虎寄回家的棉衣一定是托张老师转的,他妹妹还在上小学,一定是张老师的学生。快递只送到镇上,不送到他们村里,他还怕他邮回去的衣服被他继父拿去卖了换酒喝,落不到他妈妈和妹妹手里。
小虎新买了手机,而张老师是他唯一可以信赖的人,通过张老师,他能和他家里人联系。
今天是星期三,张霄去体校看小虎了。
我这猪脑子,我当间谍,还没出场就死了。
我掏出手机来看,张老师的朋友圈里发了两张照片:那些孩子拿着钢笔写字时候笑眯眯的小脸,他们每一个人举着一本课本,上面用钢笔写着“谢谢蓝妹妹姐姐!”。
“张老师说他不认识你。”
“是啊,也许是我伪造的历史,你查我有什么意义?你想知道什么?”
“我对你真的假的见得见不得人的黑历史并不感兴趣,我只是想知道,是什么让你今天像个死人一样活着。”
他眯起眼睛,强压住怒火。
“不是吗?你看看你自己,你不是像一个死人一样活着吗?工作之外,你几乎不跟任何人往来,你的朋友,要么是你的生意伙伴,要么是关系近一点的顾客,你们只有礼貌的客套,那不是朋友,只是熟人。你没有家人,你是孙悟空吗?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吗?你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吗?你像一个蜗牛一样把你自己关在你的硬壳里,不和别人来往,你真的打算这样过一生吗?你今年三十二岁,运气好,你能活五六十年,就算运气不好,你也还能活二、三十年,你打算就这样过一生?日复一日重复上班下班睡觉的生活,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没有感情,没有温度,你说你活着的意义在哪里?等着几十年以后下葬吗?”
他看起来平静下来,不再有愤怒,不再表露任何感情,如果需要,此刻,他还能给我一个温柔的微笑。
绝望控制了我,“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不想要一个真正的家吗?不想要一个真正爱你你也爱她的人,你们相亲相爱、相互扶持过一生?如果我不是那个人,如果你嫌弃我弱智,嫌弃我蠢,没问题,你说出来啊!你说你不喜欢我,你说你讨厌我,说你看见我就想吐,你说啊?不要说什么为了我好,不要说谁谁谁才适合我。我又不是个洋娃娃,被你们传来传去,谁能给我件漂亮衣服,谁能给我辆兰博基尼,谁能给我座水晶宫殿,谁就适合我啊?我特么适合谁要跟谁在一起是我自己的事,你唯一的权利就是,如果你讨厌我,就直接说让我滚得远远的,不要说什么怕伤害我。”
他转过身打开门。
“你走了,以后,再也不要进来。”
他站了一会儿,走了,轻轻带上门。
我愚蠢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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