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灵耘
（53）河 边
白河边，都是低矮的屋子，斑驳的青墙爬满了藤蔓，有几朵簕杜鹃跃跃欲试，要翻到墙外来。这种花，只要天气不太冷，它们就会拼命地开，灿烂地开。
青石垒砌的河堤上，一个白衣少女，一个黑衣少年，肩并肩地坐着。
杨佳好像是被白雪覆盖着。里面穿着尖领的白衬衣校服，外面套一件白色的针织毛衣。外套看着不太合身，过于宽大。但却由此带来了另一种美感，像一只慵懒的小猫咪，裹着白色的毛毯，高冷而优雅。
十几天没见，郭逸感觉杨佳又成熟了许多。不是那毛衣覆盖之下，那微微隆起的胸部，也不是剪短了的头发，而是藏在眼镜后面，长长的眼睫毛下，那双越显深邃的眼睛。
相遇的那一刻，郭逸的内心十分激动，一座死火山瞬间燃成了活火山。有很多东西在胸腔内涌动，总觉得自己会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跟杨佳说。
可实际上，当两人坐下来之后，又如同往日坐在课室里一般，特别的安静。不用靠得很近，只要在她身边，郭逸就能感觉到她的体香。淡淡的奶香，夹杂着椰子的清新，永远是那么令人心醉。
“橘子，给你。”杨佳递给郭逸一个橘子。没想到，竟然是杨佳先打破沉默。
“谢谢。”郭逸接过橘子的时候，与杨佳的指尖相触，感觉冰冷异常，整个人好像被电击了一下。
“在我很小的时候，因为一次意外，爸爸和妈妈都死了，剩下我和奶奶两个人。是奶奶一个人把我养大，她是我最亲的亲人。”
郭逸没想到，一开始就是这么沉重的话题，感觉好像后脑勺突然被榔头敲了一下。
郭逸抬起头来，看她的表情，冰冷淡漠，竟然没有一点悲伤，好像刚才说的是别人的家事。
郭逸只能沉默，他能说什么呢。自己比杨佳幸福多了，但在她面前，自己却总感觉到很卑微。
“每逢过年过节，我奶奶就会从长亭回来，我们的祖屋在这里。这两年，奶奶因为身体一直不好，就没回来过，河神大会也没参加。不过，今年好啦！奶奶又回来了。”
杨佳说完，伸了个很满足的懒腰。那姿态，就像一颗天真无邪的种子，正欲发芽。
宽大的袖子滑落，裸露出一双雪白的手臂，可清晰看见青青的脉管。郭逸似乎能感受到脉管里头的血液在慢慢流动，就像脚下那缓缓流动的白河的水。
“你知道河神大会祭拜的河神是谁吗？”杨佳突然问。
郭逸当然知道，刚才在庙外等贺一晨他们的时候，已看过庙前石碑上的文。
“不知道。”郭逸冲口而出。心房不自然的“砰砰”响起来。为什么要说谎呢，郭逸发现现在连自己都不了解自己了。
杨佳说的故事和碑文上写的大体相同。
郭逸听着听着，走了神。他脑海中出现了幻象：杨佳穿着蓬松的针织衫，手里拿着一个橘子，递往鼻子里闻。她低头轻笑，露出一个小酒窝。活像一只小白猫，拿着黄色的毛线球在玩，萌萌的，很是可爱。
“你知不知道，我们家和陆秀夫有什么关系？”杨佳的突然提问，把郭逸从幻想中拉回到现实。
“啊，你是他的后代。”郭逸慌忙回答。
“怎么可能，我姓杨，又不姓陆。”杨佳说。
“哦，那也是。”郭逸这才回过味来。
杨佳说：“我的先祖原来是陆丞相的一个贴身侍卫，在崖山之战前，陆丞相将一个锦盒托付给他，命他找一个地方躲藏起来，等到战事结束后再找机会与他们汇合。因为这个锦盒里藏着关于复国大业的机密，所以要誓死保护好锦盒，人在盒在，人亡盒亡，一定不能让这个锦盒落在蒙古人的手里。”
“后来，崖山兵败，陆丞相背着皇帝投海殉国，复国大梦破灭。先祖为了躲避蒙古人的追杀，带着锦盒逃到偏僻隐蔽的横山躲了起来。”
“啊！真的？”郭逸记得碑文上并没有写这事。而且这故事听上去特别像武侠剧里的故事情节。
“真的。虽然我没有在书上找到相关记载，但我相信这是真的。”杨佳说。
“为什么？”
“因为，因为这是奶奶告诉我的。”杨佳想了想，然后说。
“哦。那也是，你奶奶肯定不会骗你。”郭逸发现杨佳的语气里有点不悦，他不想因这小事破坏了气氛。
“是啊，我奶奶对我很好的。”杨佳说这话时，眼里仿佛含泪。
郭逸能感觉到，杨佳今天有点异常。虽然表面还是那么的冷漠，但有一股莫可名状的情绪，始终在深处扰动着。看似平静的海面，其实下面隐藏着巨大的漩涡。
郭逸正想着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突然手机响了。是贺一晨打来的，问郭逸在哪里，催促他回去吃午饭。
挂了电话，郭逸突然想起来，刚才和贺兰他们看舞狮的那个天台，视野开阔，如果能在那里看烟花肯定不错。
“我听说晚上还会放烟花，我发现有一个地方看烟花不错的。你住哪，我找你一起去。”说这一句话，郭逸可是鼓足了勇气。
“不用，不用，我不看。”杨佳急忙拒绝道。
“哦，那，我们，下午逛庙会吧。”郭逸决定豁出去了。
杨佳没说话，摘下眼镜，低头用眼镜布擦了擦，又戴上。
“你家电话号码是多少？”
“我家没有电话。”
“哦，没关系，那你记一下我的，手机号码是135……”，郭逸怕号码太长，杨佳记不住，手边没有纸笔，于是匆忙间顺手从地上捡来一块瓦片，用尖石作笔，把号码写在瓦片上。
“下午三点，我还在这里等你，不见不散。”
他走得很急，怕听到拒绝的声音。匆匆的只留下一块瓦片和如风一般的少年的背影。
天空的云，又厚又密，遮挡了大部分的阳光。蚂蚁，成群结队的离开河岸，像长征一样顺着墙往屋里迁移。
中午吃饭的时候，郭逸和贺一晨他们提起杨佳说的那个锦盒的故事。贺一晨一家子都摇头，说是没有听说过。
但贺一晨的爷爷补充说，在小镇的上河街处有一条小巷子叫杨巷，好几户的主人家都姓杨。他们对河神庙比其他人都关心，如果庙里有什么破损了的话，会主动前去修补。所以河神庙才能保存得这么完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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