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灵耘
（49）横山镇
“这个寒假就不要回家了”，郭妈妈主动提出。说是一来一回的耽误时间，不如多做两套题。
今年的寒假作业，也是史无前例的多。各科的卷子和习题本，如集束炸弹，密集轰炸。特别是那个新来的语文老师，是一个作业狂人，除了习题集和卷子，还要写读后感、记叙文、议论文、说明文、倡议书、公开信等等，平均每两天就要写一篇作文。
有同学抱怨作业太多，“照这样，整个假期不吃不喝也做不完啊”，其中嚷嚷最大声的就是马翔。
“不吃不喝，也就不用排泄了，省出来的那个时间刚好可以做完。”程小西在一旁调侃。
这个时候，班主任正好经过门口，听见教室里怨声载道。于是走进来，挺着熟悉的笑脸跟大家说:“我知道，有同学抱怨寒假作业多。但这是有原因的，你们想想啊，今年暑假你们就毕业了，那时老师还能给你们留作业吗？所以，趁这个寒假，老师就把两个假期的作业量合并了一下，完全合情合理嘛。你们说是不是？”
班主任说完，教室突然就安静了。
“原来，这么快就三年了。”马翔和程小西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想到。
班主任那皮笑肉不笑的脸，以前大家都在背后说虚伪、阴险，都是负面的词。但现在回想起来，每次他骂人，训人的时候，看着这块依然笑着的脸，即使被骂得狗血淋头，心里多少能好过些。原来这也算一种温柔，这也是一种体贴。
在联赛完了之后，郭逸不再参加校队的训练了。但每天早上，都会和贺一晨打一会儿篮球，已养成一个晨练的习惯，即使寒假也不例外。
空旷的篮球场，偶尔响起“蹦儿”的声音，是篮球撞击篮筐的声音。
“今天贺兰怎么没来啊？”两人已打得汗流浃背，郭逸才发现，贺一晨今天少了一个跟班。他们少了一个观众。
“昨天跟妈妈回乡下去了。她不是跟你说过这事吗？你忘啦?”
听贺一晨这么说，郭逸回想，好像有这么回事。因为贺兰话特别多，经常“嗡嗡嗡”的响个不停，所以有时候郭逸会不自觉的启动屏蔽功能。
趁郭逸分神的瞬间，贺一晨突然弹起跳射。嗖”的一声，球进了。
“星期三，我也要回乡下。”看着球滑进球篮，贺一晨说。
“现在离过年还早吧。”郭逸说的过年，指的是春节。
“跟过年没关系，是河神大会。”
“河神大会？”郭逸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节日。
贺一晨说，每年农历腊月二十四，他们乡下会举办河神大会，这是他们横山镇特有的一个节日。那一天，会有隆重的祭神仪式，还有很多助兴的表演，比过年热闹一百倍。对于横山镇的人来说，河神大会比“过年”重要得多。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郭逸问。
“河神大会之后，没几天就要过年了，也许会过完年才回来。”贺一晨说。
“啊，这么久，你走了谁陪我打篮球啊？”郭逸感到有点惆怅和不舍。
“不如，你跟我们一起去吧。很好玩的，真的，不骗你。”贺一晨说。
“嗯，我也想啊，不过得说服爸爸，让他答应才行。”郭逸说。
郭逸回家跟爸爸说了这事，郭爸爸爽快的答应了，条件只有一个：不要落下寒假作业。郭逸马上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汽车走在盘山公路上，郭逸和大巴车里的人一起左右摇摆。如果现在车上拍个抖音短视频什么的，配一个摇滚风格的音乐背景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哗，这天真蓝！”看着窗外一碧如洗、晴空万里的蓝天，郭逸不禁感叹道。
“是啊，天文台还说会有暴雨呢。”贺一晨接着说。
“天气预报什么时候准过啊。”郭逸说。
“这个叫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隔着过道，坐他们旁边的一个中年男人突然插上一嘴。说的时候嘴角带着不屑的微笑，仿佛在说“小屁孩懂个啥”。
两人本来挺高兴愉快的聊天，被一个陌生男人的搭讪打断，有种出门踩狗屎的感觉。
横山镇在长亭县的西面，虽然直线距离很近，但因为两地之间层峦叠嶂，走的都是山路，所以车程要两个多小时。
到了横山镇长途汽车站，下了车以后，还要再打个摩的，才到贺一晨家。
一路上，家家户户的门上贴着对联，屋檐处挂大红灯笼。商铺也都张灯结彩的，行人络绎不绝，不时还看见有小孩放鞭炮。
映入眼帘的，都是喜庆的人和事。但郭逸一点喜悦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有点儿悲凉。仿佛有一只悲凉的手，在郭逸的心中某处轻轻抚摸，怎么都甩不开。说不清楚，这种感觉，他好像在那里曾经感受过。
贺一晨的老家是在镇子的边上，地理位置比较偏，但胜在环境清幽。顺着麻石小径，走过一个缓坡，穿过一片小竹林，就到了。
红墙灰瓦，一间普通的农村平房。厅很大，房很大，除了床和凳子，几乎没有其他家具。
平时，只有贺一晨的爷爷和奶奶还住这里。打贺一晨读书起，他和妹妹贺兰以及爸爸妈妈四个人就搬到长亭了。
贺兰见到郭逸，兴奋得就像蜜蜂见到花儿一般。一手把郭逸抄上，一口一个郭逸哥哥，屋里屋外的介绍起来：屋前的这一片地是种菜的，外面的一片竹林是可以挖笋的，还有沟渠里的水是从山上引下来的，淘米、洗菜都可以用。
看贺一晨笑的那么阴险。郭逸感觉自己是被卖了。
吃过晚饭。贺一晨妈妈收拾碗筷，贺一晨跟爸爸上邻居家借被子，突然多了个客人，家里平时人少，没有多余的被子。
明天就是腊月二十四，河神大会。爷爷和奶奶就在屋里叠纸元宝，准备明天祭祀用。贺兰和郭逸在一旁也学着叠。
在惨白色的日光灯下，两个老人和两个小孩，一边叠着纸元宝，一边天南地北的聊起来。
未完待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