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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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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滚啊,反正我不需要你!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好啊,那我告诉你,因为你长得丑,所有人都在笑话我!跟你在一起,我觉得丢人!’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的泪水,
一
为了省下一万六千个鸡蛋钱,我已经两年多没有回家了。假期都留在斯里兰卡兼职导游,反正那里四季如夏不乏游人,尤其冬日,国人来往更多。真的不是我节俭,别看人民币兑换斯里兰卡卢比,是1比21的汇率;但这个发展中穷国的物价水平并不比中国低,按一个鸡蛋11.23卢比来比较,和国内一元两个鸡蛋的消费是相同的。所以我依然得算着钱过生活。
只是今年过节,实在抵不住爸妈的软磨硬泡与严重泛滥的思乡情愁,便狠下心来拿出这两年打工攒的一半积蓄订了两张往返机票。
科伦坡—西安,确认支付时,我感到一根针扎在心上的肉疼。
出发那天,我是掐着点到的班达拉纳亚克国际机场,急急忙忙过安检时,程洋洋不合时宜的电话打了过来。每次都是这样。
我无语的滑下接通键,下意识把手机拖离耳边一尺,果然,隔着大洋都能听到程洋洋响亮无比的高音炮嗓门在咆哮,‘刘璐,你丫的真要回来了!’
‘是是是,所以你就不能等我回国了再打电话吗,现在可是国际长途!’我无奈的揉揉额角,程洋洋这个缺心眼,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想即刻告诉她我回国的决定,她一定会敲锣打鼓地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刘璐,回来了。
‘太好了,我们这次一定要好好聚聚,我来张罗人!热烈庆祝我们班唯一的海龟归国了!’
‘……程洋洋,你别给我瞎胡闹啊!’
‘好啦好啦,我知道分寸的,哎呀,那个,国际长途呢,我不说了挂了!’
‘喂,程洋洋!喂?’
‘——嘟’
二
程洋洋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我走进大上海那家火锅店一眼就扫到了坐满两张大圆桌的人群。
因为高度近视,所以我依稀辨认出程洋洋的面容确定好位置后就没再细看,只是琢磨着怎样才能毫不起眼地溜进去,可没想到程洋洋一个眼尖竟放浪形骸的大吼起来,‘我们班的海龟终于现身了。’然后带风的冲向我来了一个浮夸的熊抱,一下子让我成为了全场众人的焦点。
我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接下来蜂拥而至的热情问候,尽管不喜欢也得一一寒暄。
‘哎,刘璐,黑了呀!’一位同学蹭过来假装亲昵的捏捏我的手臂。
废话,我去的是斯里兰卡,不是冰岛,你在北纬5度55分至9度50分的热带岛国里生活两年你不黑?
我心里嘀咕着,打量着眼前的人。
饶彤,我非常讨厌的一个女生(原因后面会有解释),两年不见,她倒是出落了不少,衣服也大牌了。
‘黑了好,黑了好,我们家璐璐以前太白了,扎眼,现在黑了反而更加耐看漂亮。’程洋洋狡黠一笑,‘不像有的人,出门得抹几层死人霜,还不一定遮得住暗黑的本质。’
她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把我的手臂从饶彤的魔爪下解救出来。
其实有时候连我都情不自禁的感叹程洋洋喇叭花一样的嘴——真够贱的。不过,果然是好基友,同仇敌忾的给面子。
我看着饶彤瞬间垮下的脸,忍住仰天长叹的骄傲。
待我终于从他们炮轰般的发问中脱离时,已经过去半个小时,菜都上齐了。
松懈下来,我暗暗吐了口气,正想靠着软椅刷会儿手机,突然感到一道强烈的视线投射在我身上。我顺着余光看去,入目是一张戴着眼镜的清秀脸。我一边拼命的在大脑中搜索记忆一边傻呵呵的冲他干笑。眼镜男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么温柔又格外欢脱的对着他笑,他直接一一副干涩涩的表情愣住了。
可当我反应过来的一刹那,只想赏自己两个耳光。他是彭程啊。我的,前男友!?
我知道时间是一把杀猪刀,但我不知道仅两年的时间,一个人可以变化那么大,简直是丑男转向帅哥的逆袭。他是整容了吗?我不厚道的想。
我还犹为清晰地记得他原来的样子,一脸粉刺,下巴比常人短了三分之一,皮肤黝黑,是那种可以被称之为丑的长相。但现在,在他转过头后我眯起眼睛偷偷打量他,粉刺消了,肤色健康许多,好像下巴也看上去与常人无异了。
他似乎有所感应,突然又把头扭回我的方向,两人视线撞个正着,我只好继续装傻充愣的乐呵。
百感交集
整顿饭也吃的食不知味。
本想快点离去,可程洋洋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疯女人又提议去K歌,不听我胡编乱造的理由把我生拉硬拽到旁边大楼的ktv包间里。
一群人坐拢一圈,点了些饮料,排好音乐,他们就开始拿着筛子准备玩真心话大冒险。
饶彤鼓动我参加,我知道她没安好心,铁定要扒我和彭程的黑历史。所以不管她说什么,我都摆出一副就是要扫大家兴致的态度。程洋洋也非常仗义,和我一起坚守在圈外。
‘你们玩吧,我跟刘璐唱歌给大家听,煽动场内气氛。’程洋洋朝大家挥手致意,装起著名歌星串场的派头。
包厢里‘嘻’声一片。
我没理会他们,自己蜷在液晶屏前默默点了歌,张震岳的《思念是一种病》,当时我脑海里唯一想起来的能唱全的中文歌。
这是高三时极为流行的歌曲,和范玮琪的《最初的梦想》与朴树的《平凡之路》排行高考励志歌曲前三。
想起当时五音不全的彭程在我不怀好意的怂恿下唱过一段,我还偷偷录了下来,给无数朋友分享并一起嘲笑他;他知道了,也没生气;因为他喜欢我,所以我对他做什么事情他都会包容我,即便别人都来指责我过分了,他也只是笑笑说:‘没事,刘璐就是调皮,鬼点子多了点。’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回想起这件事,反正我知道现在我边唱边模糊眼睛了。但不想让别人看见眼泪掉出来,就胡乱的抹了一把脸。
如果有什么话想对彭程说,‘对不起’可能就是唯一一句吧。
那时年轻气盛,不能明白有些事情做出来会对别人造成多大伤害。
而老天似乎总是眷顾伤害别人的一方,比如,我。
同学聚会终于在晚上九点前结束,我简直像从受灾区逃难出来的难民,冬日的刺骨寒风都能在我心中折射出沁人心脾的凉意。婉拒了程洋洋的陪同,她把我送到公交车站,然后简单道了别。
等了很久公交都没来,我有些不耐烦了,这时一辆电摩在我身边停了下来;
我以为又是什么摩的,正想打发,却听到了似曾相识的声音,
‘这会公交等到了人也很多,我送你吧’
我眯着眼睛,看清彭程脸上凝着细微的笑意,好一会儿才从惊讶中缓过神来,他不是应该早就离开了吗?我本欲拒绝,但转念一想,他都没有刻意躲避,我干嘛还这么捏捏藏藏,不显得我耿耿于怀原来那些破事吗?为了不表现自己太小家子气,我也大大方方的坐上了他的电摩。
依旧是淡薄的微笑,我没有拒绝,彭程的眼睛里却忽然闪过一道亮光。
不知道他有没有觉得,反正我是觉得很尴尬;尤其他说让我抓紧他我却犹豫该把手放到哪时。这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不用反复思量我便意识到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把车开的那么快。最后我还是害怕车速,搭手在他的肩膀上。
然后,我竟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他一定经常健身吧,肩膀很厚实啊’
三
我一想到可能以后跟彭程都不会有什么交集了,心就软了,便嘱咐他在小区门口等我一会,我上楼拿个东西。
我很快的跑回家,从行李箱里翻出几盒红茶,那是留着过几天老朋友到家里玩每人分的,我一咬牙把给程洋洋的那盒扣了下来,改天再买点别的补偿她吧。
一铁盒锡兰红茶掩映在身后,我跟老妈说下楼买点零食,谁成想自家老娘忒不感应女儿急切的心情,硬是要我等她削完那个老大的苹果皮再把垃圾顺道提下去。
我以前从不觉得削个苹果皮竟要那么长时间,反正没等老妈把地扫干净,我就提溜着垃圾袋冲出了家门。
好不容易赶到小区门口,却发现原来的那个地方已经没了彭程的身影,我有些失落,估计等的时间太长就走了吧。
我突然像一根被夏日暴晒的柳条,无精打采起来。可转身往回走的一瞬,我听到了似期盼已久的如清冽甘泉一般的声音,
‘刘璐。’
‘你没走啊。’我回头看向路的另一端被昏黄的灯光镀上一层温和晕影的熟悉身形,声音里难掩兴奋。
‘你说让我等你,我肯定等着你啊’
不知怎么,我心中毫无征兆地划过一丝暖意。
我突然不好意思起来,‘其实也没什么事,这是我从科伦坡带的红茶,斯里兰卡的特产,谢谢你送我回来。’
他估计没想到我会为了这种小事专程跑下来一趟,我突如其来的好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或许外人很难理解他的这份受宠若惊,大概是以前我对他太‘坏’了。
记得高一他坐我前桌(那时我已经通过偷看他的日记本得知他喜欢我了),我总是肆无忌惮的欺负他,经常不给他好脸色看,对他说的话不屑一顾,上课还老爱拿纸条砸他,他认真写作业时把他本子抢过来乱涂乱画,在他水杯里放脏东西,把他的橡皮削成一小块一小块装成天女散花般的撒在他头上。但他从来没有跟我红过脸,我以为他觉得他长得丑别的女生都不怎么与他交朋友我却愿意闹他是因为关系好,其实我心里在轻视他,仗着他喜欢我为所欲为。
大概是被他惯坏了,我开始骄纵地以同样手段对待其他男生,却发现别人根本不买我的账,他会把纸条扔回来,用我对付他的手段加倍报复我,然后我被气哭了。
彭程就跟那人打了起来,他先挥拳过去,对那个男生说,‘你给刘璐道歉。’
这个世界上,每当单恋上一个人就是一场画地为牢吧。可说实话,大概那一刻,我开始觉得他有点‘帅’了。
仿佛在某个清冽的早上,邂逅他温热的笑容。
‘没什么,那,我走了?’彭程似乎有所期待似的问我
我只淡淡地应了声,便陷入沉思,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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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高二文理分班后。我和彭程再一次成为前后桌,只不过,这一次,是我坐在他的前面。大概是分了科的原因,彭程的成绩开始凸显出来,尤其是历史,他甚至以优异的表现被历史老师钦定为课代表。这点刚开始我是不服气的,因为我的历史也相当好,那些曲里拐弯的别人想不到的理解不了的答案我都能一条不差的写到卷子上,为此我还沾沾自喜很长一段时间。
所以,我很傲慢的把历史书摔到彭程面前,
‘我们来比试一下’
我找了个第三者随意向我们提问课本上任何犄角旮旯的时间事件,我和彭程谁先说出来谁最牛逼。
最后,当然是我赢了。但我却总有一种他在让着我的感觉,赢了心里也没丝毫胜利的喜悦。而事实证明,他的确比我厉害。我只限于课本,他却早早跳到更广阔的视野中。因为某一天我突然发现他可以说出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每一章的大致内容。
彭程知晓很多历史人物的八卦,比试之后他开始投其所好的每天跟我讨论一些野史,我听得兴致勃勃。什么昭君与元帝的儿女情长;刘备的克妻命格;山阴公主的风流韵事;朱见深的恋母情结。
从此,我们两人的关系更近一步。
尔后,我也越来越发现彭程的诸多优点。比如,他很有才气,有独到的见解,性格温和不卑不亢,是个正能量满满的人。而我们对生活的与未来的人生观、价值观竟也何其相似。
这些都为他在我心中丑陋的外表添上一抹神秘又神圣的光辉。
这种光辉一直照耀到现在。
我真的没想过那晚分别后我还会再见到他。
是在陕博。
我一向对有关历史的东西感兴趣,所以这次回来,在家闲着没事干就晃悠到了博物馆。因为不想花钱租讲解器,便瞅准一个讲解员打算跟着他转。
后来发现,爱情真的要有助因生果直接间接的串联条件。
比如,我跟彭程的‘历史’缘分。
没错,我又遇见他了。我面前的讲解员。
原来彭程每个周末都会来历史博物馆做志愿者。
看到我,他也难掩兴奋;带完一波游客,他便单独领我把每个展馆都转了一遍,给我讲每一件文物的前缘后果。
我也兴致盎然的跟他描述斯里兰卡的古老物种、古老厨具、古老城市。一下子,仿佛回到了高中那两年。如老朋友般有一句没一句地拌嘴。
但我心底明白自己和他再也回不到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
高三上学期时,彭程突然大病一场,整整一个星期没有来学校。于是整整一个星期,早晨来到教室,我的课桌里都没再奇迹般的出现一盒好丽友,中午也不再有加热好的李子园甜牛奶递来。来不及适应不习惯的一切,我感到相当落寞。
所以,在彭程大病初愈来上课的一段时间内,我对他超级温柔;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原来没心没肺的状态。
直到12月24日,因为前夜父母吵架,所以第二天我在学校一直情绪恹恹。对原生家庭的失望让我对很多人很多事都没有安全感。反正那天大家都兴致高昂地谈论平安夜怎么过,只有我特别脆弱的趴在桌子上佯装睡觉。其实是自己情绪低落不想说话,却总有一种世界不容我的格格不入之感。
晚饭时,彭程走读的哥们从外面拎了一袋苹果,吆喝着给身边人分;大家都围了过去,彭程也跟过去了。
那时我刚从厕所回来,远远看到他上前拿了一个,对朋友说‘我给刘璐拿一个’。
为了避免尴尬,我特意在走廊上溜达一会才进教室,然后看到一个苹果摆在我的桌子上。下面还压了一张纸条,‘要开心哦’,以及画的一张笑脸。
那本是他的朋友要分给他的,他把平安夜惟一的苹果让给了我即便他知道我是走读生回家一定能吃到苹果。
但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没那么孤独了;并庆幸遇到一个很好的人。
所以后来,他终于跟我表白时,我冲动的答应了他。
可我却跟他约法三章:不准把我的照片或合影发到网上;不准总在我的qq签名下评论去我空间留言;不准告诉别人我和他正在谈恋爱。
谁也改变不了我要强的性格,谁也不能让我收起不可一世的架子。
我意料之中,他会同意。他的确同意了。
我们就这么偷偷摸摸的谈起恋爱,瞒着老师、家长、和同学,除了我们两个的其他所有人。
但好景不长,我们还是被班里的同学发现了蛛丝马迹。我们专门绕小树林那条通往超市的路上偷偷牵手被她发现了,她在班里大肆宣扬,那个她就是饶彤。此后上课,只要老师一点我的名字,全班都跟着起哄叫‘彭程’;相反,他们会盯着我‘猥琐’的笑。我真的难为情极了。
尽管后来明了他们并不是不怀好意,可在当时我总觉得好像所有人都在无声地嘲笑我。
‘我们班的第一名,竟然和彭程这个丑男在一起了。’
而我的朋友程洋洋呢,因为我没有告诉她这个秘密生了气与我冷战。反正那段日子,面对那些突如其来的黑暗,我过多忧虑。我多么想赶快结束这一切,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彭程给我发QQ消息我也越来越懒得回了,心里似乎在责怪他,给我带来了这么多没来由的评价与谣言。
所以,当我哥哥向父母提议送我出国读大学时,我不假思索的赞同了,我要跳出这个泥潭。
考虑家庭的经济情况又遵从我的意愿最后敲定了科伦坡大学。
而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离开的原因是一场诋毁。
招架不住流言,我只能懦弱的在晚自习时偷偷躲进厕所哭泣,却无意听到饶彤这个‘千年老二’(由于她的成绩排名总在我后面而被同学起的外号)正向她的朋友造谣,说我是看上彭程家的钱才不管他的丑陋跟他在一起的;然后各种讽刺我趋炎附势,眼光差,甚至直接否定我的人品。
毕竟年少轻狂,防不胜防的伤害实在让人无法理智面对
我气的全身发抖,疯了似的跑回教室,把饶彤课桌里所有的东西都扔进垃圾桶,然后在全班震惊的眼光下收拾好自己的书本离开学校。
我像神经病一样在街上狂奔,彭程追了我很久才气喘吁吁的把我拦住,可我当时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他规劝的声音他担心的面容在那一刻是那么令我作呕。
他带着愠气说了一句,‘你能不能别这样,到底怎么了’让我终于爆发,一副极其嫌恶的表情甩开他的手,狰狞地冲他吼道,‘那你滚啊,反正我不需要你!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好啊,那我告诉你,因为你长得丑,所有人都在笑话我!跟你在一起,我觉得丢人!’
你知道那种像刀子一样可以剐人心的眼神吗,他就是那样看着我,如同身临一场突如其来的盛大葬礼,震惊而悲恸,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随后有一层薄薄的水雾弥漫在他的眼睛里。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的泪水,
话出口我便后悔了,但骄傲让我什么都梗在了喉头,倔强的把头扭向一边,眺望远方的灯火。
在这之后的三天,我都没有收到他任何的信息。我曾鼓起勇气给他打了电话,但电话打过去是关机,此后就再也没有尝试主动联系他。
我在家专心准备出国考试。
他留在学校备战中国高考。
我们终于如我所愿断了联系,代价极大。
五
‘这次不能送你了,我没有骑车。’彭程两手一摊冲我傻傻的笑着。
‘没关系,公交就在旁边。’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些失落。
这个点,正值高峰。远远地,我就能看到回家的那班公交里挤成一团的人们,像罐头里紧贴的沙丁鱼找不到一丝缝隙。而身旁还有一堆摩拳擦掌准备挤公交的竞争对手。
车一停站,我就感觉自己被一股大力推向前门。只得无奈的跟彭程简单道别。在中国挤公交,不用费劲后面的人都能渡你上岸。我正无奈的感叹,突然觉得口袋一松,下意识便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机被人摸了,然后条件反射地回头,一眼就看到那个逆着人流往外走的存在。
‘你站住,把手机还给我’我冲一个带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大喊,飞快的拨开人群拉上他的衣角。
但下一秒我便后悔了,万一他捅我一刀怎么办,新闻里不都这么报道的吗。
说来惭愧,我的确紧张的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了。
然而下一刻,一个身影迅疾的挡在我与小偷之间,冷不丁从他怀里把我的手机抢了过来,又拖着我向一边退了几步。虽然有些头晕,可残存的理智还是让我知道是谁把我护在身后的,他也担心我所担心的事情啊。
但即便算出危险的可能性,也依然站在了我的前面。这就是彭程。
小偷惺惺地跑掉了。彭程把手机还给了我,抬头的一瞬我清楚的看到他额头上一层薄薄的汗液;他也紧张吧。
司机催我上车,我也不知道该跟彭程说些什么,一时心里掀起千里浪却相顾无言。
‘快上车吧’还是他先瓮声瓮气的开了口
‘恩’我转身上了车。
在车门即将关闭的一刹那,我猛然非常清楚的意识到,我必须做点什么,一定要做点什么,我们之间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突然摸到大衣口袋的一团纸片,然后欣喜地于最后一秒砸向了他。
‘打电话,那是我手机号码。’车子开始启动,我焦灼的冲彭程比划着六的手势。
他送我回家的那晚,我曾在一张纸上认认真真的写下我的新手机号码,打算和那盒红茶一起给他,只是最后还是软弱的放弃了。
那张纸条就那么一直安安静静的呆在我的口袋里,直到刚刚,它终于履行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当然最后我还是直接睁眼到天亮。和高三那晚的状态一样。
其实那天晚上我偏执的对彭程说出那些伤人的话后,事情并没有终结。但他却直接把眼镜往地上一撂,捧起我的脸就朝嘴巴亲了下去,然后疯了似得吼了一嗓子,‘可我就是喜欢你,怎么办!’
然后我赏了他两耳光,这才是之后我们断了联系的真正原因。
End因为喜欢一个人,就包容了对方的不羁与忽视,甚至伤害。我又回到了科伦坡。假期还剩一段时间,我便继续导游的兼职。斯里兰卡人很羡慕东亚人的肤色。在斯里兰卡人眼中,中国人算白人。所以,国人来斯里兰卡旅游,如果表现出需要帮助的样子,经常会被热情地围观。这样的情况我见得太多了。所以,这天我又看到一位被围观而乱了方寸的国人时,并不打算去解围毕竟他们都是好意,原本哈哈大笑后就打算转身离去,但竟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男人看到我,像看到救星一样兴奋地掀起帽檐。我想我看见了没有戴眼镜的彭程。
我们相视一笑,重新认识。
‘你来这里要观光些什么?’
‘哦,听说科伦坡大学是斯里兰卡最古老的大学,我很想去看看。’‘算你幸运,我就是那里的学生,我领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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