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新年习俗,正月初二是出嫁的闺女带丈夫孩子回娘家的日子。富贵门807号的住的都是从外地来南京的人,娘家远在千里之外,没法回去,这种风俗自然免了。
阿伟家不是当地老户,10几年兵荒马乱,天灾人祸,一家人从北方逃难而来,经历了艰难的生存煎熬,死散多数,剩了阿伟母亲嫁了男人,有了群娃,过的是上顿赶下顿的日子,填饱肚子成为每天的首要任务,哪里有娘家回?对于穷人来说,年早已失去意义,但这并不意味不过年,有钱体面的人家走亲访友,阿伟父亲可以趁过年,多拉几趟车以便多挣几个钱。
话又说回来,南京城又不是你一人拉车,又不是你一个穷人,又不是你一人的脑子有这样的想法,所以,竞争极为激烈,别人家有儿子共同上阵,老子在前面拉,儿子在后面推,车跑的飞快稳当,客人高兴之余,会多赏几个钱,阿伟父亲没这样的爽歪歪经历,他,光杆司令拉车,他家的阿伟从不跟他出车。
阿伟每天油头粉面走出这片穷人窟,遭到母亲咒骂父亲唠叨邻居指责,这个高大健壮的儿子不帮父亲拉车,不孝顺的逆子。阿伟听了懒的理会,我行我素,今年过年,阿伟拿出的钱比父亲多,母亲嘴里的怨变成喜笑颜开,父亲的嘴里只有哼哼着依旧去拉他的车。
此刻,阿伟躺在床上,其实那不叫床,两边摞着砖头木棒,一张旧门板搭着,只要阿伟稍有动作,床会发出吱扭扭的响声。正是早上,阿伟没有睡觉,双手枕着后脑勺,望着天花板上发黑的污垢,年前母亲想打扫上面的卫生,扫帚还没碰到,那块板子摇摇欲坠,发出即将垮塌的预示,如果垮下,会带动房顶,那样房子没有遮挡,成了露天房,这样看来,维持原状,好歹能遮挡风雨,母亲放弃了打扫。
这间屋除了阿伟的床,地上有一面破烂不堪的席子,替代另一张床,睡着阿伟的二弟和小弟、小妹,补的花花绿绿颜色的毯子是他们的被子,三个小孩挤在一起,相互取暖,每晚都睡的很香。
房间温度和外面相差不多,冷的人直想往身体里缩,不由的颤抖,阿伟却没感觉,他习惯了家里这样的冰冷。
尽管如此,他的思维没有受环境影响,活跃在连日的经历中。女人,本来一心一意想娶栾馨的想法,突然变的暗淡,那些他认为的好条件也不如从前想的那样好。栾馨的妹妹栾梅,脑子被驴踢过的傻,一个劲往他身边凑,阿伟不是高尚的男人,栾梅和姐姐相比,差太远,说长相,栾梅的特点是小,总处在发育期。小脑袋小脸,狭窄肩膀瘦身材,胳膊短屁股小,两只眼睛圆的看上去像大圆套小圆,看人时咕噜噜转着贼亮,一眨眼会有个幺蛾子飞出来,整个老鼠精转世,阿伟不喜欢,不喜欢产生厌恶,厌恶了就恶心,恶心不表现放在心里难受,难受想发火,想发火找的人除了父母亲,再有是找栾馨寻觅一丝安慰。
这时,席子床上的二弟醒了,爬到小弟身边用手扒拉他的耳朵,把小妹闹醒了,三个孩子在被窝里嘻嘻哈哈,把被子东拉西扯,,二弟蹬小弟,小弟拽小妹的头发,孩子多数爱笑,这帮娃闹着笑起来,一只老鼠从他们的彩色被上惊恐逃过,孩子们的笑声变成惊叫,对孩子们来说,他们并不害怕,这种司空见惯的情景,只想通过惊叫,把老鼠吓跑,他们成功了,老鼠钻进墙角的洞内。
房间的门用布帘隔离,母亲在外面房间忙碌,阿伟想,不知她每天忙些什么。
他听到母亲的声音,没有强弱,单调而机械:姑娘,你找谁?
我找阿伟?
那个阿伟?
卖布的阿伟。
房间不大又不隔音,阿伟在里面听的清清楚楚,是栾梅,他从床上跳起来,穿上衣服,想了想,又躺下,母亲冲屋里喊:阿伟,有人找你。
阿伟说:告诉她,我不太舒服。
什么?病了?阿伟的意思是让母亲告诉栾梅,让她快走,谁知,两个女人一起进屋,,三个娃娃闹的正欢,屋里连下脚的空都没有,果然,栾梅脸上挂满关切,她几乎踩到小弟的脚,来到阿伟身边,一只小手伸向阿伟的额头:是不是发烧?阿伟没料到这样,他甩开栾梅的手:你怎么来这里?
栾梅:我怎么不能来这里?
阿伟只好起身站起来:我今天有事,你快走。
栾梅:我今天有事找你。
阿伟:明天说,好吗?
栾梅:这事很重要,我想今天说。
地上的三位娃被这位不速客吸引了目光,不打也不闹,看大哥和女子,听他们的对话。
阿伟:你出去等我,我收拾一下马上来。
栾梅:我帮你。说完,伸手去拉床上的被子,拉出棉絮,黑黢黢的:这被子该洗了。转身对孩子们喊:娃娃们,起床,起床。
孩子们找衣服找鞋子,栾梅俨然女主人,把房间很快收拾整齐,阿伟母亲说:还没吃饭吧。来来,我马上和面,咱今天包饺子吃,姑娘,你等着啊。
阿伟母亲表现出少有的麻利,阿伟黑着脸坐着,他不会做饭,看母亲活好面开始擀饺皮,而后两只手飞快的捏着饺子,栾梅为了打破尴尬,走过去:伯母,我帮你。
阿伟烦躁的站起来:我有事,不吃饭了。
母亲喊她:大过年的,有什么事吃完饺子再说。
阿伟:不吃。
栾梅扔掉手里的面皮跟出去。
阿伟出门走的飞快,栾梅在后面跑着追他,过了街有处城墙,阿伟沿着梯阶攀上,吼道:你这是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要和栾馨,你姐姐结婚了,她看见会误会的。
栾梅大口喘气,竟然咳嗽起来。
阿伟:你听明白没有?我要和你姐姐结婚了。栾梅的小脸,因为咳嗽涨的通红,好容易停止咳嗽,天气干冷,一阵冰冷的风吹来,干枯的枝条僵硬的摇摆,在城墙上望去,萧条无色。
栾梅:阿伟哥。
阿伟更暴躁:你这样很无耻。
栾梅:我喜欢你。
栾梅说出这句话,激动起来:没有人像我这样喜欢你,第一眼看见你,我知道自己的今生有了目标。
阿伟:你的脑子有毛病,你是个疯子。
栾梅:我脑子没病,我不是疯子,我只是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看的出来感受的出来。
阿伟:你说说,我怎么喜欢你了?
栾梅:我暗示你,你没有拒绝。
阿伟:我不忍心伤害你,我在等你长大懂事,然后退回去,我也没有答应你。
栾梅:我已经长大了,我什么都懂。
阿伟:栾梅,你听我说,你以后有的是机会,你能找更好的小伙子,我不适合你。再说,你考虑过你姐姐吗?
栾梅:姐姐有本事,长的比我漂亮,她更有机会找到好的男人,你要是不好开口,我去和姐姐说,她一定会成全我,她什么事情都让我的。
栾梅说完,转身想走,阿伟怕她真去找栾馨,拽住她:好好,还是我跟她说。
栾梅趁势扑在阿伟怀里,栾梅的身体带有女人的温暖立刻融进阿伟的胸膛,强烈抗拒的意识瞬间瓦解,阿伟紧紧抱住她,彼此被寒风浸润的身体被电流击中,阿伟说不清感动无奈或许冲动,他的思想任由栾梅操纵,栾梅的两只小手搂住他高大的身躯,蛇一样柔软,阿伟迷乱了,他在挣扎中寻找镇静,一把推开栾梅:我们走吧!
栾梅一脸幸福,陶醉在欢欣里:再待一会。
阿伟:这里冷,我怕你吃不消。
栾梅: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阿伟:别让人看见,这样不好。
栾梅:怕什么,早晚大家都要知道。
常言说,隔墙有耳。这段城墙,是明朝时期留下的见证,有着近500多年的历史,当地人称它明城墙,因年久失修,不少地方残破短缺,成了栾老板和“革命”的见面处,与他见面的是个戴礼帽的男人,“革命”是栾老板对他的专用称呼,两人对上暗号,话不多,栾老板把一袋东西递给“革命”,“革命”把袋子装进肩上的褡裢,用手扶正头上的礼帽,跳墙而下,有条小路通往城门,栾老板则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他心中轻松,目光安宁,放眼望去,城墙下的城市少处的红灯笼忽隐忽现。城墙上空荡无人,他准备从侧道穿过,两个人迎面走来,栾梅和阿伟、栾老板不期而遇,三人都呆住了。
栾梅刚想说话,栾老板揪住阿伟:你,带我女儿来这里做什么?
阿伟慌张的说:栾老板,不是你想的那样。
栾老板:不是那样是这样,你吃了锅里想碗里,你这个混账玩意。栾老板的巴掌早打在阿伟脸上。
阿伟:你听我解释。
栾梅刚才的勇敢一扫而光:爸爸,不要打阿伟哥。
栾老板抓住阿伟的手:你说,你今天要是说不出理由,我不会放过你。
阿伟:栾梅今天心情不好,让我陪陪她。
栾老板问栾梅:这是真的?
栾梅竟然说不出多余的话,紧张的点点头。
栾老板:话虽这样说,你们孤男寡女在一起。
阿伟:栾梅是我妹子,我怎么能和她?
栾梅哭了起来:你答应我的,阿伟哥,你刚才答应我。
栾老板听出端倪:等等,他答应你什么?
阿伟板住栾梅的双肩,狠狠剧烈的摇晃:我是答应你,和你姐姐每人做一套粉色旗袍。栾梅被阿伟的气势镇住,挣脱了他,转身跑上城墙上的残桓,阿伟在他后面追,她猛然回头:你敢过来,我就碰死。
栾老板:栾梅,别乱来。
城墙弯曲着伸向远方,城墙的上端非常窄,人的两只脚一前一后才能站稳,栾梅虽然脚小,只能在上面踉跄的走,越往前,城墙离地面越高,中央的下方有座城门,车来人往。
阿伟:栾梅,回来。
栾老板:栾梅,别胡来。
栾梅继续向前走,孤零零的城墙上,栾梅变成了影子,阿伟只好跑城墙下,只见栾梅站在那久久不说话,栾老板和阿伟不停的喊,想哄她下来,渐渐,行人发现城墙上的栾梅,围过来看热闹。
看呀。
上面有个人。
真的,是个女的。
大过年的,有什么想不开的。
多危险啊,哎呀,这么高。
哎呀。
栾梅高高在上,看见阿伟着急,栾老板手足无措,心中一阵快感,她的双脚有点麻,她想活动双脚,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横趴在离地面几十米城墙上,所有人都惊呼起来:抓住啊,千万别撒手。
阿伟对栾老板说:你让她别松手。
阿伟上了城墙,接近栾梅,想让她的身子转个方向,但阿伟心急,栾梅心慌,两人双双掉下城墙。
一切在瞬间发生,人们还没反应过来,两人摔在血泊里,一动不动。
王化儒听说闫凡宇的女儿住进医院,连年三十的年夜饭都不能来,心想,看样病的不轻,这消息是从柳雄飞那听来的,除夕第三天,他来到办公室值班,恰巧,看见闫凡宇:我正想和雄飞去医院看你。
闫凡宇:过年到医院多晦气,会让这一年的运都不好。
王化儒:我不信这个。
闫凡宇:拖家带口的,小心为好。
王化儒:你女儿什么状况?
闫凡宇:没什么,女孩子总有点娇气。
王化儒:和你谈点事。
闫凡宇看看手表:中午一起吃饭。
王化儒:雄飞今天也在,喊上他,去我那,趁空搓一圈。
闫凡宇:我先去医院安排一下,好久没玩,手还真痒痒。
来到医院,闫凡宇看到天意自己在病床上玩,护士告诉闫凡宇,天意吃过饭了,闹着要出院,闫凡宇说:过完小年,天气暖和。
什么是小年?玩了花灯、吃过元宵,天意就回家。不过,这几天,天意要乖乖在这养好身体。
那座不起眼的小楼里,王化儒早到一步,他很会做事,饭菜在饭店定好专门送来,王二太太来凑个人数,人到齐后,他端起酒杯:给各位拜个晚年。
这小楼是王化儒接待上级,各类公务人员,宴请同僚及朋友的地方,环境优雅静谧而且隐蔽,各类设施齐全,条件很不错,几杯酒下肚,大家打开话匣,王二太太负责斟酒。
闫凡宇:我今年让我这女儿坑了,在医院里守岁。
柳雄飞:你女儿?怎么回事?
王化儒:说说看,我们能不能帮你。
闫凡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和天意的主治大夫约好,过段时间有美国医生来医院业务交流,为她好好看看,兴许能治好。
王化儒:美国医生?到时候别忘了告诉我,我家两个小子的那玩意好像都有点问题。说完,看了王二太太一眼,王二太太正为柳雄飞喝完的酒杯倒上酒,脸上没有表情。王化儒接着说:他们下面的两个小球球到现在都见不到,找了许多医生,医生说,得抓紧时间看,免得以后影响生育。
闫凡宇:行,我一定告诉你。
王化儒喝完一杯酒,低声说:最近,你们外出归来都要加倍小心,T科那帮鹰到处抓人,很多人失踪连尸首都找不到。
T科是军部直属的一个科室,负责调查审讯抓人的工作,那里的人凶恨机敏,他们背后称那帮人鹰。
柳雄飞:知道为什么?
王化儒:哪个敢问?
闫凡宇:我还好,再过2年退役,有个小窝趴着,和我的天意一起过日子。
柳雄飞:如果南京不好混,我带家眷人回老家。
王化儒:胡说,咱们要在南京,生根开花结果,咱们为这里奉献了青春十多年,我还想让我的二太太,再为我生两小子呢。
王二太太听了这话,微微一笑,端起自己的酒杯:我敬各位,祝愿大家心随所愿,事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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