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琴现在已是满头近白的华发,还有爬满脸颊的皱纹,不难想象她已是年近七旬的老人。以前总能和老伴两个人一起手挽手、肩并肩地一路前行,生活倒也惬意称心。可不想老伴在半年前因急性脑出血突然撒手人寰,丢下了她一个人。
玉琴和老伴结婚十余载才育有一儿,老来得子实属不易,为了让儿子能坚强地活着,故取名为何强。从小何强就是优秀的孩子,学习上也不用玉琴操心,而玉琴夫妻一直希望何强能够走出农村,长大后也能当一回城里人。
当年何强考大学时可让玉琴夫妻在村里着实风光了一把,他可是那个时候村里出来的第一个大学生,玉琴永远也忘不了当时的兴奋。
唯一让玉琴担忧的是何强考的学校在中国最南边,而对于她们家,那个坐落在中国最北边的小村子来说,在地图上看都觉得距离不是一般的远。
记得那时玉琴因为思念远方的强儿,总在深夜里偷偷抹眼泪。可时光真的是不留人,眨眼何强大学毕业,也顺理成章地成了真正的城里人。
看到儿子在城里安定生存,玉琴和老伴心里不知有多开心。可不知强儿为何一直不找媳妇,都老大不小的人了,每次听到同村人里和强儿一般大小的这个结婚了,那个找对象了,老两口就觉得心颤、肝颤、哪里都颤。
直到老伴撒手走了,也没看到一眼自己的准儿媳妇。这在玉琴心中都觉得对老伴有所亏欠,她也只能苦口婆心地劝儿子别为了工作而委屈了自己,要找个能真对自己好的人。
这不玉琴昨天晚上接到强儿的电话,告诉老妈今天晚上要领个媳妇回家,这让玉琴原本平静的心又颤了好久,这一晚上也没睡着觉,一直在想儿子会领回来个什么样的媳妇,是长这样?还是长那样?
大早上起床玉琴就把强儿给买的那件大红色外套拿出来,那是49岁时她过本命年儿子买来送给她的,她平日都不舍得穿,左一层、右一层地包好了,放在箱子底上,只有等儿子回来时才肯拿出来穿。好让儿子知道自己还像49岁那样精神。
玉琴出门想去城里新开的那家超级大超市,那超市去年就开业了,可她一直都没去过,听说那里的东西特别好,一定要给儿子做一桌子自己最拿手的菜。
她出门走了一段路,迎头遇到了隔条街的老刘家的姑娘,“哟!李婶儿,今天咋穿得这么新鲜?有啥好事儿呀?”那姑娘叫刘燕,她的小嘴儿就喜欢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但玉琴顶喜欢这姑娘,并不是因为嘴快,而是因为人勤快,这只燕子在玉琴家里家外的可没少帮忙。
“唉呀!你这只小燕子,哪都好,就这张嘴不好,我穿得新鲜咋了?那是因为婶儿今天高兴,我要进城去,你要是没事儿干,就陪婶子咋样?”玉琴红光满面的脸,再配上这红外套,仿佛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
“行,看在这件红外套的份儿上,燕子我今儿就陪你了,走婶子!”刘燕就像一只真的小燕子一样,她跨上玉琴的胳膊就往前小跑了几步。
“喔,慢点儿、慢点儿,别真拿你婶子当年轻人喽!就我这腿脚可不敢跟你比哟。”玉琴佝偻着身子,紧跟着刘燕跑了几步,赶紧拽住刘燕的手。
刘燕搀着玉琴坐上了城里的班车,“不是婶子说你呀,你看大姑娘家的,咋就不急着把自己嫁出去呢?亏你爹妈不追你,你也得好好想想了。”玉琴拉着刘燕的手再一次开始了说教。
“唉呀,行了李婶,我爸妈都不管我,你要再说我就下车,不和你去了!”刘燕皱着眉头,撅着小嘴,一把把玉琴的手撇到一旁,头转到了另一边。
“好,好,好,不说了,婶子不说了。”玉琴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她真不明白这些年轻人都在寻思什么,也包括自己的强儿。
这一老一少坐车晃晃悠悠地到了城里,玉琴自打老伴生病直至走了后就很少进城,城里变化还是蛮大的,来回的车辆比以前增加了很多,还亏得拉着刘燕一起来了,不然她自己都不知咋应对这车水马龙。
好不容易到了超市,嚯!玉琴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大的超市,她心里直嘀咕,“这么大个超市那得装多少货物,有那么多人买吗?要卖不出咋办?”
刘燕拉着玉琴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一圈一圈地转了起来,不多时就堆满了一车的东西,结算完之后,俩人往外走,玉琴看到一个卖饰品的小店铺,她的眼睛往店铺里扫视着。
“该不该给新媳妇买个小礼物呢?”玉琴心里琢磨着,她在饰品店门口放缓了脚步,“燕子,你说小姑娘是不都喜欢这些玩意呀?”她看着琳琅满目的小挂件,禁不住问刘燕。
“那是当然了,女孩子都喜欢,怎么李婶?你也想带个这玩意?要不我买个送你?”刘燕乐津津地瞄了一眼玉琴。
“我哪能带这玩意,你这丫头,快帮婶子挑一个漂亮的,我想送人。”玉琴使劲儿拍了刘燕一把。
“哎呀呀!还送人?小姑娘的最爱?李婶你真把我搞糊涂了,你咋今天这神秘呢?有啥美事儿还不能对我说的,快说,快说嘛!”刘燕脸拉着玉琴的手摇来晃去。
“呵呵呵,你这个小丫头,啥都瞒不了你,你强哥昨天打电话说今天要回来,还要带媳妇,这城里的姑娘也不知道都喜欢啥东西,你快帮婶子看看。”玉琴乐得合不拢嘴,显得脸上的皱纹越加明显。
“哦,原来这样呀,那包在我身上,我燕子相中的东西包嫂子满意!”刘燕一听强哥要回来,心里也不由紧了一下,可还是一阵风似地跑到店铺里,挑挑拣拣半天,选了她认为最满意的一队耳钉,是那种小巧而精致的心形,在心的边缘镶了一排细小的贴钻,在灯光下五颜六色很耀眼。
玉琴很满意刘燕选好的礼物,心里还不停咂摸着准儿媳看到时的反应,她完全没注意刘燕脸上的表情,而那种莫名的表情却转瞬即逝,又恢复了往昔没心没肺的样子。
去城里转了一圈回来,已经接近晌午,刘燕帮玉琴把东西送回家后就一阵风似地“飞”走了。玉琴也顾不上管刘燕,马上开始准备给儿子和准儿媳的晚餐,老话说“上车饺子下车面”,除了丰富的菜以外,必须得有面条才行。
等玉琴把该弄的都弄得差不多了,她仰了仰那已经驼了的后背,直了直腰。慢慢地坐到沙发上忽忽悠悠地竟然睡着了。
“妈!我回来了,你看我给你带的准儿媳,好看不?”随着一阵脚步声,玉琴看到儿子何强领着个俊美的大姑娘就跑了进来。
玉琴细细打量着姑娘,那羞答答的小脸略带绯红,柳叶的弯眉,狭长的眼眸,圆润的双唇,搭配在一起咋就那么精致。
“唉呀!呵呵呵,真好看,快来进屋坐下。”玉琴心里美得不知怎么形容,她招呼着他们快进屋,自己忙着快点把饭菜摆到桌子上,还得下碗面先给儿子和准儿媳吃喽……
“婶子!婶子!你这是咋了?快醒醒!婶子!”急促地呼叫声由远及近,玉琴缓缓睁开
眼睛,是刘燕在叫她,刘燕为什么哭了?她可从来没见过这丫头哭,在她心里刘燕就像男孩子一样坚强。
“燕…燕…咋……”玉琴想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想抬手去擦擦刘燕的眼泪,可却觉得那只手很沉很沉,仿佛像压了一座大山一样,怎么都抬不起来。
刘燕看玉琴睁开了眼睛,马上露出了苦笑的面容,“太好了婶子,我去叫医生!”
噔噔噔……不一会儿来了位医生,用手电筒照了照玉琴的眼睛,又用小锤子敲了她的敲胳膊和腿,还不时地问她这怎么样、那怎么样。
玉琴舌头不听使唤,她只能点头或摇头,她心里直着急,不知道到底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刚刚还好好地看着儿子和准儿媳,怎么这会儿就来了这儿?那儿子他们都去哪了?难道刚刚的只是梦?她虽不能动,但眼珠却不停地在转。
“医生,我婶子咋样?严重不?”刘燕跟着医生走出病房,“幸好送来的及时,这么快能醒过来是好事,目前看还未度过危险期,需要继续观察治疗,这急性脑梗塞后期会不会留后遗症就不好说,你是她什么人?”医生回问了刘燕一句。
“啊,我们是邻居,不过有啥事你就先和我说,她儿子马上就回来。”刘燕一把抓住医生的手,“你一定得救救她,她老人家不容易!”两行热泪再次划过刘燕的双颊。
“好的,我们会尽力,她儿子如果到了请马上让他与我们联系。”医生点点头,转身离去。刘燕无助地蹲在地上无声地哭泣着。
“噔噔噔……”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燕子,妈怎么样?”何强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刘燕一把抱住何强:“对不起强哥,婶子突然急性脑梗塞,医生说还没过危险期,呜呜……”
“啊,怎么会这样?”何强使劲儿抓着自己的头发,恨不得一根根地都拔掉。过了一会儿,他扶着刘燕的双肩,“燕子,听我说,咱先别哭了,我们得乐呵呵地去看妈,她老人家一高兴有可能病就好了呢,是不?”
刘燕一听这话,马上止住了哭声,她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我好看吗强哥?你说妈要是知道我就是你媳妇她会开心吗?”
“那还用问?我妈啥样你还不明白吗?你可比我了解她呢。”何强盯着刘燕的眼睛,使劲儿地点点头,“这么多年,你不想远嫁,只想帮我照顾妈,而我又不想近取,心里只有你这个远方的姑娘。”
刘燕吸了吸鼻子,攥紧何强的手,两个人一起走进病房。“妈,我回来了!”何强眼圈一红,玉琴看到了儿子咧嘴就笑了,那笑容虽是扭曲变形的,但她是真想给儿子看自己的笑容,也想听儿子夸自己永远年轻。可低头却没能看到自己的红外套,她这才想起躺在沙发上时把它搭在了沙发背上。
“红……外……”玉琴想挣扎着起床,可她却只有嘴能使上劲,“妈,您别急,我懂,在我心里您永远年轻!”何强将玉琴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脸上。
玉琴往何强身后扫了一圈,最后又把眼神落在何强的脸上,她瞪大了眼睛。“妈,你是想问我带谁回来了?喏,这就是你的准儿媳!”何强一把把刘燕推到玉琴面前。
刘燕羞答答地扭了扭身子,玉琴先是一怔,随后便吧嗒吧嗒地掉起了眼泪,这一下可吓坏了何强和刘燕,“妈,你咋了?”“婶子,你这是……”
“好……”玉琴张了半天的嘴终于艰难地说出了一个字。
一个月过后,经过医生的全力救治,以及小两口细心地照料,玉琴的病渐渐好了起来,虽然手脚活动起来还有点吃力,但是已经能够自理,医生告知只要后期坚持康复训练,运动功能还可以更好。
回到家的玉琴,第一时间就把揣在红外套兜里面那个精致的耳钉翻找出来,“燕子,快来,把这个带上,真没想到你这个丫头还深藏不漏,亏你们这些年轻人!”
“谢谢婶子,哎呦,不,是妈,哈哈哈……”刘燕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屋子里,也同样回荡在玉琴和何强的心中。
注:简书大学堂无戒90天挑战训练营(26)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