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家儿女(15)

作者: sherry_2020 | 来源:发表于2019-01-09 08:37 被阅读4次

随着农业的发展,农民的生活普遍有了改善,以前要去井边担水,现在变成了家家院子里有一口井,之前靠天线才勉强搜到一两个台的电视,也换上了电视锅。尤其一些有钱的庄稼人,也学着城里人拿起了手机,羡煞旁人。

  白运良家更是喜庆,他们终于圆了没有孙子的梦。自从他们得知白展飞不育,刚开始便守口如瓶,别人问起只是不自然地遮掩,说儿子儿媳还不打算要,但私底下却悄悄托人留意,冯迎丝也知道,这事瞒得了初一,瞒不过十五,碧灵的肚子有没有动静大家是看在眼里的,干脆在多次撒谎之后叹气一声,说“流产了两三个,现在怀不上了”。你看,大家骨子里都觉得女方不孕才算正常,就算是男的不孕,也一定要推在女方身上。好在这次终于抱到了一个被遗弃的男孩,这怎能不让人高兴呢?

  这天一家人正吃晚饭,冯迎丝的弟弟冯迎冬来了。这个四十出头的壮年人,已经在外面打拼了快十年,如今身形衣着都告诉人们这是一个老板,你看:洁白的衬衣,下摆塞在笔挺的西服裤里,铮亮的皮鞋,一个黑色的公文包,怎么看都比机关干部还要风光。

  冯迎丝早些年是看不起这个弟弟的。冯迎冬作为一个庄稼人,务农务不到人前面,每天胡思乱想要干点大事,结果十几年一事无成,娶的老婆人又懒,还不会过日子,没有精明女人的精打细算,两人可谓半斤八两,这也就算了,关键还对老父老母极其刻薄,害的两位老人挨饿受冻好些年。冯迎丝虽然嫁给了光景好又会赚钱的白运良,但鞭长莫及,只能逢年过节回趟娘家看看老父老母,临走时给几个钱,但这钱其实父母并用不上,等她一走,马上又进入了弟弟弟媳的口袋。看到父母依然是烂衣旧衫,房间里面臭气熏天,冯迎丝有时候真是气愤,真想质问冯迎冬她给的钱到哪去了,难道给父母买件衣服都买不到吗?但冷静过后她也知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的事还是不管的好,免得让父母太为难……

  这也就算了,最可气的是冯迎冬时不时就跑到他们家来,每次离不开那个永恒的主题——借钱。俗话说:救急不救穷。借了几次后,白运良便不想再借了。有一个夏天,冯迎冬再次嘻嘻哈哈地来了,白运良看惯了他这个狗样子,也不想理,瞪了一眼就继续抽烟,冯迎冬也不生气,坐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姐姐说话。临走时,他又提出能否借点钱应应急,白运良一下子火气上来了,大骂:“你给我滚,我就算把钱扔掉也不借给你这种不要脸的人,真是穷鬼、窝囊废。”

  被这样一骂,冯迎冬只感到血往头上涌,他也气愤地一脚踢开眼前的凳子说:“我是不要脸,不过劝你不要仗着有几个钱就狗脸看人低。”

  冯迎丝一看冯迎冬竟然也发起飙来,忙准备劝他赶紧回去,不要在这儿丢人现眼。可谁知被激怒的白运良已经扑过来了,两个人打成了一团……

  受到羞辱的冯迎冬边抹着嘴边的血,边骂骂咧咧地走出了白家。他决定要发达起来,他深知没有钱,就连亲姐姐都看不起他,更不要说别人。他闷着头在自己破旧的院墙角吸了一夜廉价烟之后,便决定外出打工——他知道自己不是种地的材料。

  通常村民打工一没有特长,二没有资源,都是找已经在外面打工的老乡,让他们带着自己,这样各方面都会比较顺利,但是问过村子里的人,他们都是在附近的市县搬砖或者拉沙,冯迎冬别说是本市县,他连本省都没兴趣,他必须远离这里,去一个无人认识自己的地方,从头开始,然后衣锦还乡。

  冯迎冬选择了远在天边的广东,选择这个地方还是受支书家的电视机影响,支书家家境还不错,早在九四年就买了村子里第一台电视机和DVD,然后每天都会有一大群人在吃过晚饭之后挤到支书家看这个新奇的玩意。

  冯迎冬就是在那台12英寸的黑白电视中,看到了高楼大厦,听到了粤语,支书给他们解释说:那是广东人说的话,香港的很多人都是从广东搬过去的。那时冯迎冬就滋生了去广东的念头,不过很快便就打消了。他在这村子里光阴不算倒数第一,倒数第二是完全占得上的,他什么时候才能有钱去广东呢?这辈子大概是不可能了。要不是和姐夫打架,被骂穷鬼,窝囊废,他还真不知道连自认为最亲的人都是如此看不起他。

  他早年读过几年书,识得几个字,为了筹得路费,他粜了家里的一部分粮食和玉米,买了一张硬座火车票,就南下了。

  三天三夜后,火车到站了,他背着行李,跟随着人群出站后,望着全新的大城市便暗暗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他没有其他本事,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去建筑队做苦力。随即冯迎冬就犯愁了,他在这里举目无亲,偌大的广州看不到边,该怎么找呢?但是这个困难马上就解决了,因为他的面前突然伸过来了一份报纸,可能那人知道他是一个刚到城里的乡下人,报纸那面正呈现着招工事宜。他喜出望外,也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就拿出了一些零钱,对方挑了五毛钱就走开了。冯迎丝从行李中掏出干粮,蹲在墙角边吃边看,还真有找建筑工人的信息,他试着给对方打了个电话,可人家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就挂断了。冯迎冬想:看来只得自己找过去了。他看的清清楚楚,招工事宜后面写了到达线路,先坐34路,再转27路,在建筑一路站下车,走100米就到了。可是该到哪里去找这些车,冯迎冬又犯愁了。看来城里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哪像庄稼人,平时到哪里,走路就到了,再远点,坐个拖拉机。这里根本连拖拉机都看不到!

  要不怎么说冯迎冬以后能发达呢,思索了一会儿,他就想到了一个办法,靠文字沟通。他马上掏出随身带着的圆珠笔,在报纸边上写着“我想找工作,我不会说广东话和普通话,请您教我怎么坐车。”然后他找了一个穿制服模样的人,大概是城管或者保安之类的,把报纸递了过去。那个人上下打量着三十几岁的冯迎冬,看他诚恳的目光,料想他也不是什么坏人,就耐心地给他用普通话解释。虽然冯迎冬不大会说普通话,可听倒是没问题。很快他就明白了他需要在火车站先转车,再坐27路。城管模样的人是个热心人,他从口袋掏出几张零钱,塞给冯迎冬说:“小兄弟,公交车上需要备点零钱,建筑一路那边有很多家建筑队,一家不成你可以继续在附近去问。祝你好运!”

  这番好意让这个壮士的北方汉子鼻子发酸,他点点头,充满感激地走了。

  几番折腾,冯迎冬终于凭着结实的身体,找到了拉砖的工作,包吃住,一个月五百元。他倍加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在工地上,他挥汗如雨,特别卖力,不但做拉砖的工作,也帮工友铲土、运沙。虽然他们语言不通,但大家都被这个实诚的北方汉子感动了,他们也喜欢和他呆在一起,教他说广东话。

  冯迎冬第一个月就给家里寄去了三百元,这让妻子刘翠兰喜出望外,当初冯迎冬说要南下打工的时候,她还曾经劝他不要朝三暮四的,家里的光景一年不如一年,再这样折腾下去怕是一家子都要饿死了。可决心已定的冯迎冬不听劝,只说庄稼地里挖不出宝,他保证一年就让他们家翻身。如今冯迎冬还真挣到钱了,这赶得上他们以往一年的收入了。刘翠兰对这一点很满意,便四处炫耀冯迎冬在外面挣大钱了。大家当然不相信,吹吧,就凭那种不务正业的二流子,能挣什么大钱?

  在这个大城市,灯红酒绿的事时有发生,但是冯迎冬放弃了任何休闲与娱乐的机会,他除了做工就是看报纸了解资讯,并且买了录音机和磁带学粤语,凭着一股子莽劲,冯迎冬仅仅用了五六年的时间,就从小工做到了大工,再到总工。从身无分文,到拥有了一百万,而且还学会了粤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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