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到尘埃里的男人

低到尘埃里的男人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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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对不起，我不能gen着你了。我要gen着爸爸和那个huai女人。”

看到六岁女儿混着拼音，歪歪扭扭写下的半张纸条，辜众民心里被长久压抑着的愧疚、绝望与痛苦，猛烈地撞击着心门，泪水一霎时夺眶而出，胸腹好一阵肝肠寸断。

他辜众民造了孽！

那个被女儿唤作妈妈的女人，已经在他的百般折磨之下，带着万般无奈与不舍，彻底离开了这个家。

拜他所赐，一年多来，这个他曾经深爱的女人，承受了无尽的屈辱与苦难，害她家庭破裂，骨肉分离，成了街谈巷议的笑料，颜面扫地的弃妇！

他辜众民不要脸！

那个女儿眼中的坏女人，曾经是害他颜面扫地，把他定在耻辱柱上的小三，现在却要名正言顺的被他娶进家门；就是这样一个坏女人，辜众民却对她万千宠爱，迷恋她祸国殃民的容颜，销魂蚀骨的风情！

但是，她再漂亮再好看，在女儿的心目中，或许永远都是一个坏女人：赶走生她、养她、爱她、护她的生身母亲的坏女人；把一个好父亲，变成一个家财败光、声名狼藉的浪荡男人的坏女人。

当然，在辜众民面前，他的六岁女儿，从来没有责怪于他。

一个六岁的小丫头，还习惯在街上，在人前，蹦蹦跳跳吧！

一个六岁的小女孩，也还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意见，不知道去抱怨别人吧！

当然，她肯定也没有胆量抱怨！

在这个吵嚷不休风雨飘摇的家庭，这个只有六岁的女娃娃，已经被父亲完全忽略，又被父亲的新欢多次恐吓，唯一还爱着她的妈妈，已经自身难保，泥菩萨过河，根本对她无暇体贴。

她现在最最缺乏的，应该就是安全感吧。

在她六岁光阴里的记忆中，关于父母离婚的争吵，已经像一头怪兽，冲撞了她卑微而又胆怯的幼小生命。

她应该以孩童的敏锐，觉察到了自己危险的处境——在今后的这个家里，爱她宠她护她的妈妈，就要永远的消失了；一个坏女人变身的后妈，又能给她多少安全感和温暖？他的爸爸辜众民，这个连兼职爸爸都不够格的浪荡男人，却已经成了她今后生活中唯一的保护神，一个能给她安全感，帮她赶走怪兽的奥特曼。

“爸爸……把这封信……还我吧。更不要告诉那个……那个……坏女人，我给妈妈……写信了……行吗……爸爸？”

女儿用哀求的眼神看着辜众民，一脸的犯罪感。或许，还有想念妈妈的痛苦吧。

“心怡，告诉你多少次了，妈妈不要我们了，我们要开始新的生活。爸爸为了不让你受苦，决定早些给你找个新妈妈，一样的疼你爱你。你也知道，那个新妈妈，爸爸已经帮你找到了。你为什么那么不懂事，还在想着那个狠心的妈妈？”

辜众民强压住痛苦与自责，对女儿欺骗加恐吓。既然他狠下心来，开始新的生活，当然希望女儿，能够迅速地忘掉过去，适应新的生活。

“爸爸，你骗人！妈妈……不想走！妈妈……走的那天，还抱着我哭呢！妈妈说……你……你不要她了！”

无助的小女孩痛哭流涕，坐在学习桌上，轻轻地抹着眼泪。

“是不是你妈妈还给你说了，说爸爸给你找的新妈妈，是个坏女人？”

辜众民开始质问女儿！前妻走之前，她可是答应过，绝不能在孩子心里，种下对他新欢的仇恨！

不然，她的亲生女儿，在他辜众民的新家里，不会有好日子过，好果子吃！

不然，她这个当了六年的妈妈，别想再见她生养了六年的骨肉！

就要成为前妻了，对这个已经成为过去式的女人，辜众民，还有什么，不能下得去狠心的？

女儿，也不再是小心肝好宝贝了，就要成为带犊子、拖油瓶了，他哪还能对她慈眉善目？还有什么理由，不对女儿狠心？

不然的话，他辜众民折腾了半条命，换来的新生活，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将错就错吧，我已经别无选择！辜众民在心里，对自己发狠拼命。

他知道，自己做的这些，实在昧良心，对前妻和女儿，太过残忍！

可是，他已经昧了良心，生活了大半年了，并且一开始离婚，就打算这样昧着良心过下去，他辜众民，还有什么其他选择！

时下都说，男人对自己，就是要狠一点！不要脸的男人，对自己，要狠！对别人，哪怕是女儿，当然更要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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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没有说！妈妈……说过，要我讨好那个女人。但是我知道妈妈……恨她！我就知道，是这个女人赶走了……妈妈，她是一个坏女人！”

小姑娘哭得更厉害了，抽噎不止，小身子一颤一颤的。辜众民的心，开始一阵阵钻心的疼。

对女儿，他是不是太过残忍了？

孩子的亲妈，只有一个啊！他辜众民这辈子，恐怕都要永远永远的亏欠女儿了！

但是，他也不能委屈自己呀！把付真真光明正大的娶进家门，这是他一年多来最伟大的梦想。

前半年，辜众民偷偷地做梦。后半年，辜众民疯狂的把这个梦变成现实。

现在，家里好不容易，为付真真腾出一个地儿，他怎能为了女儿前功尽弃，半途而废？

对即将到来的幸福生活的热望，又让辜众民的心志，坚强到暴虐残忍，疯狂到唯我独尊！

“新妈妈是坏女人是吧？老爸也是坏男人喽！还是你原来的妈妈好，你怎么不拿着这封信弃暗投明，让你那个好妈妈把你领走？你不欢迎付真真这个新妈妈，我们这个新家，更不欢迎你！赶快给我滚吧！你妈妈不要你，我们也不要你！”

辜众民彻底的愤怒绝望了，就把那张纸条，揉成一个团儿，猛地甩到自己女儿脸上，又一把扯过来还在痛哭流涕的小姑娘，强忍着泪水，把她推到大门外面，再用力的关上大门，留她一个人，在外面绝望的哭喊嚎叫。

他躲回家徒四壁的屋子里，瘫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泪雨倾盆。

看着这个破败不堪风雨飘摇的家，没有了曾经的欢乐与祥和，只剩下无尽的纷争，绝望的挣扎，辜众民又不由自主的，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

“辜老师真是疯了，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

“咱们把孩子领回家吧，他离婚不待见孩子，那是他自己作孽，咱们，不能让这个无辜的孩子遭罪！”

“孩子又没有作孽，凭什么让孩子跟着遭罪？有些人，真是没良心。咱们呀，要帮着这个可怜的小丫头！”

外面的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辜众民虽然哭哭啼啼，可是大门外面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也许他良心上在自我谴责，分了心神在女儿身上；也许那些同事们，早就想说落他几句，是故意大声说话，让辜众民能在里面听得到。

心怡的哭声，终于听不到了，辜众民纷乱的心，也终于静下来。他擦了擦眼泪，抬起身子坐好。

举目四望，家中凌乱不堪。就在昨天，王梅家把当初结婚的陪嫁，后来添置的家什，搬了个精光拿净。他们肯定是带着莫大的愤怒，无尽的绝望。

不然，辜众民的家里，不会这样的七零八落，乱七八糟。

哎，没把他这个混球，从学校的集体宿舍撵走，王梅家已经很给他辜众民面子了。说起来，这还是他沾了女儿的光。

按照当初的离婚协议，辜众民是没有资格和权利，住在这里的。王梅要走了教工宿舍的使用权。

她王梅知道，辜众民的老家，没盖房子，没有地方可住。她就是要他辜众民难堪，要他辜众民身无立锥之地，更不能让那个狠毒的小三，住进她王梅的房子！

王梅就是怕鸠占鹊巢，就是不想让抢走她丈夫的的小三，堂而皇之的住进她曾经的爱巢！

真要是那样的话，她王梅，不是由着那个见不得光的小三，跑到跟前，光明正大的打脸？真要这样，她王梅被打了无数次的这张脸，还能往哪儿搁？

王梅狠下心来，把亲生女儿留给辜众民抚养，无非就是给他辜众民和付真真，一个定时炸弹！

王梅巴不得因为女儿的存在，他们这一对狗男女，整天闹别扭不安生，过不上一天安稳日子！

哎！王梅，为了报复辜众民和付真真，你就这样狠心抛弃女儿，也太过残忍了吧！他们的日子不好过，你日日牵挂亲生骨肉，又能好过到哪里去？

“我只会在心里偷偷地哭，你不会看到我泪水流出。明白自己究竟有多苦，输了自己也输了全部······”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辜众民的心，无暇胡思乱想，却是猛地一颤。这是付真真给他设定的铃声。她要辜众民知道，等着他离婚，对她来说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以便让辜众民良心发现，赶快把婚离掉，也好对得起她的痴心等待！

想到付真真桀骜的性格，辜众民赶快抓起手机，马上接通了电话，等待训示。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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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东西！接个电话也这么慢，真没用！你这婚也离了，还不乖乖地滚过来，咱们去登记去。我可不想落在我妹妹后面领证，那他娘的多没面子！”

付真真出口成章，一上来就骂上了，辜众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他现在穷困潦倒，付真真，是他唯一的指望和靠山。

“小辜众民，我付真真现在命令你，你给我乖乖听好了，你那个拖油瓶，今天绝对不能带过来！你这次不比往常，可是第一次，大大方方的，进我们付家的门，别给我找难看！穿着打扮的，给我精神着点，给我丢了人，有你的好看！”

付真真干净利索的交代了几句，猛地挂断了电话，又哼着小曲画起妆来。

现在的付真真，可算是扬眉吐气了。她知道，电话那头的辜众民，肯定在认真听着，就算心里再憋屈，也只能是忍气吞声。

现在她付真真，在辜众民面前，当然要牛气冲天。

毕竟，她这个曾经不是那么光彩的小三就要转正了，变成他辜众民名正言顺的未婚妻，自然要把腰杆挺得直直的。

更关键的是，那个外债累累的辜众民，还有求于她。

哼，想从我付真真手里拿钱还债，哪有那么容易的？老娘挣的钱虽说容易，可是吃穿用度，哪一点不花钱？

二十八的大姑娘，整天吃住在娘家，咱又是要面子的人，哪个月不都拿出个五七六百的补贴给家里，省得他们给咱撂脸子！

付真真一想到花钱，尤其是把大把的钞票花在别人身上，顿觉心疼无比，好比割肉一般。

再说了，人家付大小姐，毕竟是在半个演艺圈混的，追时尚，赶时髦，那都是必做的功课，购置新衣服，买买化妆品，哪一样都不是小钱！

钱花在自己身上，花多少都值！可是眼下，辜众民要来她这里借钱，还是填补他那个该死的前妻留下的亏空，付真真顿时又火冒三丈，眉头紧皱。

她猛地扔掉手里的化妆镜，又把粉饼随意的丢在桌子上，看着忙里忙外的张罗着做饭，不在跟前伺候自己的老娘，气就不打一处来。

“老娘，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你还真把辜众民当客人待了？弄什么菜，这小子又不是第一次来！”

“哎呦呦，刚才你还吆五喝六的买酒买菜，指挥着一家人扫房泼瓦的，现在却又转了性，嫌我们事儿多了！准备周全，客客气气的，这不显着你们脸上好看不是？你就是想一出是一出的难伺候！”

付真真的妈妈看到自己忙里忙外的没落个好，自然心有怨气。

“我难伺候，我怎么难伺候了？嫌我吃闲饭了是吧？我现在哪个月不给你们千儿八百的，又三天两头的在外头演出，一个月才吃你们几顿饭？看把你们心疼的！”

付真真最讨厌家里这些人，对她大呼小叫的嚷嚷。这么多年，自己从十一二岁开始，就跟着爸爸走南闯北的唱歌吹喇叭，给家里挣的钱不计其数。

论贡献，她才是这个家里的大功臣，顶梁柱。这些年，在这个家里，只有她付真真大声嚷嚷的份，谁敢对她说一个不字！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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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我要是心疼，我还忙里忙外，桌上锅里的给你们准备吃喝？多大个人了，也该知道心疼人了，不然谁给你好好过日子！”

付真真的妈妈还是忍不住的，又抱怨了几句。这闺女的确是惯坏了，小时候看她那么大点的一个人，就能给家里挣钱，也就哄着让着的，整天扛她的顺风旗。

没想到日子长了，这闰女，却惯出了一身的公主病，现在想管，却是已经晚了。

现如今的付真真，对谁都是吆五喝六，横挑鼻子竖挑眼，无法无天得谁都不放在眼里。

这一家子过日子，爹疼娘宠，哥护妹让，怎么都能将就。可是一旦和别人处对象过日子，谁又容得了这么无法无天妄自尊大的性格？

想到付真真当初谈对象时的挑三拣四，最后还是这不将就，那不湊和，跟人家吵吵闹闹，过不下去日子，最终一拍两散离了婚。现在更离谱，又找了一个有家室的男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又离经叛道的处起了对象，最终闹了个鸡飞狗跳。

好歹，那个男人，终于狠下心来离了婚，这段感情，也算有了一个看得上眼的结局，付真真的妈妈，又是高兴，女儿有了归宿；又是担心，以后这闺女，再婚了过起日子，这跳蚤性子，事事站高岗的做派，指不定，还会生出多少事端，心里又是着急，又是心疼，情不自禁的，就抹起泪来。

“我说老姐啊，今天这光景，可是你日日想夜夜盼的大好日子。辜众民已经离了婚，就要和你光明正大的过起日子来了，你怎么还是挑三拣四的这不顺心，那不如意？你这个熊样，以后过日子，还是少不了生气，多不了福气！”

付婷婷看到姐姐把妈妈气哭了，就忍不住的数落起姐姐来。

“我那熊样，哪有你那熊样子好？我找的对象，也和你那口子没法比！我打一生下来，就没你摇骚！”

付真真在外面吹拉弹唱，靠的就是一张好脸面，最忌讳别人数落她脸面不好看。一句“熊样”，顿时让她暴跳如雷，恼羞成怒。

她从屋子里猛地窜出来，跳脚怒喝。

“长得比你好看难看的我不计较，至少脾气比你好就行了！你看你，在这个家里，傲气得还像个样吗？”

付婷婷气不过，马上还以颜色。

“我怎么傲气了？凭良心说话，这些年，这个家，谁比我挣得钱多？你们吃的住的，哪一样，不是我付真真东跑西颠吹吹打打挣来的！看我嫁出门去，不能给你们拉磨挣钱了，就横竖看我不顺眼是吧！我现在就走，才不看你们的脸色过日子！我付真真活了二十八年，都是我给别人撂脸子，谁敢给我脸子看！你们这就给我八万块钱，辜众民今天要来我这里借钱还债！我答应的事绝不反悔，说一不二！快拿钱吧！快点快点！”

付真真对着正在厨房做饭的妈妈，气急败坏地伸出了手，就等着拿钱走人了。

“你还真好意思张口？你还真不知道，什么叫丢人？这还没结婚呢，就火急火燎的拿钱给人家，你付真真，就这么贱？你是不是嫁不出去了，非要倒贴给一个穷光蛋？整天走南闯北的，你就这么点见识，这么点能耐，真是丢我们付家的人！”

付强一直反对姐姐这段见不得光的恋情，虽然如今的结局还算好看，但曾经的满城风雨，他这个弟弟，怎么都感觉如鲠在喉！

现在，他又听说，姐姐准备倒贴钱，嫁给那个二婚男人时，实在忍无可忍，口无遮拦。

“你小子有什么资格说我？我这些年，疼你宠你，花的钱还少？你这个白眼狼，良心让狗吃了？我付真真走到今天，满大街的让别人戳脊梁骨，有一多半，还不都是因为你？果然是好心没好报，我付真真，再呆在这个家里，也是真没脸了！我这就走，躲得你们远远的，免得，脏了你们的眼！“

付真真痛哭流涕，想起因为弟弟曾经的混账，自己被逼无奈，委身恶霸糟蹋清白却又无从吐口的伤心过往，就一边哭着，一边转身跑到屋里，拾掇衣服去了。几个赌气的付家人，也不劝阻，任由付真真翻箱倒柜。

付真真越想越气，突然感觉，自己为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就是因为自己脾气不好，却惹得全家人都讨厌她。

她付真真，真的有错吗？

她想不明白，看不清楚，索性就一头趴在床上，哭得泪人一般，伤心欲绝。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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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众民接完电话，心中怅然若失。如果不带着女儿去付家，他真不知道，如何安顿这个小姑娘。

家里人都反对他离婚，一众亲朋好友，早就被他得罪了个遍。如果他们听说自己要去付家，才要把女儿放到家里，肯定有一万个理由，把他拒之门外。

哎，离婚那会，总感觉孩子不是个问题。一旦真的离婚，才发觉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孩子，真不容易。

老话说，婶子大娘一大群，比不上亲娘一个人，还真是在理！

但是，付家一定要去，女儿，也一定不能带过去。这次去付家，可是要讨得付真真欢心，换取付家的信任，以便顺利要来八万块钱，抓紧时间还掉那些高利贷。

当初，为了和王梅离婚，辜众民尽管因为自己花天酒地倾家荡产，欠了一屁股外债，还是东拼西凑，借了八万块钱拿给王梅，换取她离婚协议书上的签字。

离婚那阵子，王梅知道辜众民负债累累，本来就不想离婚的她，非逼着辜众民，给她八万块钱的补偿，她才同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辜众民和付真真只要想在一起，肯定耗不过王梅，就会乖乖的弄到这么一笔钱，把她这个碍眼的女人打发走。

付真真自己倒是挣了不少钱，和辜众民这半年多的柔情蜜意，她也从辜众民这里，前前后后抠走了几万块。

奈何付真真花钱大手大脚，更害怕一旦自己拿出钱来，保不定这个离个婚反反复复，始终下不了狠心的辜众民，再骗她一次，拿了钱，就人头狗头的不漏面儿，回到那个贱女人身边过日子去了。付真真太担心自己弄个人财两空，所以始终不肯拿出钱来。

付真真，又实在盼望着辜众民赶快离婚，他们也好名正言顺的过日子，就怂恿加逼迫的，让辜众民四处筹钱，就算是高利贷也要在所不惜。付真真还拍着胸脯，给辜众民打包票，只要他离婚成功，她付真真心甘情愿做这个冤大头，帮他还掉这笔钱。

走投无路的辜众民，只好孤注一掷，费尽心机，破釜沉舟，四处磕头，就差卖血卖肾，终于借来了高利贷，给了王梅。

看到辜众民下了血本也想离婚，王梅无尽难过，无尽不舍，还是万般无奈，灰了心丧了气，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走人。

现在的辜众民总算摆脱了王梅的纠缠，自然完全投入付真真的怀抱，一心的想着还掉高利贷，自然想方设法的，对付真真巴结逢迎，讨得付真真的欢心。

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走到学校的操场上大喊：“辜心怡，快点回家！再不回家，我就不要你了！”

刚才那一闹腾，辜众民自然没有脸，挨个的敲同事的门，厚着脸皮招人白眼的把女儿领出来。

“再不回家我就不要你了”这句话，辜众民也是屡试不爽，每次都能把这个六岁的小姑娘吓得屁滚尿流的回到他的身边。

现在的小丫头，已成惊弓之鸟，最怕说不要她。

果不其然，辜众民才喊了第二遍，小丫头就哭哭啼啼的跑出来，低眉顺眼的看着辜众民。

“赶快跟我回老家，我们去奶奶家吃饭。你以后，一定要听话！否则，爸爸，真就不要你了！”

辜众民狐假虎威，说完这句话，也感觉自己，对这个小姑娘太过残忍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不对女儿残忍，自己，就会过得很惨，现在几乎陷入绝路的自己，还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吗？

自己回到老家，又该如何面对家人？现如今自己声名狼藉，千夫所指，就算是自己的亲娘亲哥，也不待见自己啊！

辜众民想到这里，又不由得有些眼泪汪汪。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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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众民推开教工宿舍的房门，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衣服。越是在低谷，他越感觉，自己要穿的精神利索，不能在外观上输给别人。

还好，王梅毕竟还对他恋恋不舍，临走时，已经把他的衣服整理好，也洗了个干净。

闻着衣服上肥皂的清香，辜众民忽然间无比留恋与不舍。

多少个日子，他辜众民都是穿着王梅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早九晚五的上班下班，生活过得安逸而闲适。这肥皂的清香，那就是家的味道。

眼下，自己和王梅走上离婚之路，这个家，已经被他辜众民狠心拆散，那家的味道，也只能在记忆中堪堪回味。

辜众民又是鼻子一酸，忽然间失魂落魄。

离婚这一步，到底是对还是错？

辜众民实在没有答案，更无法给出肯定的回答。

如果说，王梅当初死扛着不和自己离婚的时候，辜众民看一眼王梅都觉得讨厌，感觉这个黄脸婆一无是处，大有置之死地而后快的急切与决绝。

可是，当王梅彻底对自己死心，终于下定决心和自己离婚，一改往日的拖泥带水，闪电般的，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后，辜众民忽然间，又变得患得患失，总感觉和王梅过日子虽然平平淡淡，却也踏实舒服。

那个年轻漂亮却又古灵精怪，很多时候更是蛮不讲理的付真真，反而让辜众民忽然间兴致缺缺，心中总是有种莫名的担忧。

付真真的火爆脾气；付真真吹拉弹唱跑江湖惯出来的游手好闲；付真真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独断专行，真的让辜众民难以适应，一时间，让辜众民换个活法，他还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活，才真和付真真和拍！

更难以想象，带着前妻留下来的孩子，自己需要怎样的委屈求全，才能和付真真和平相处？

王梅太过柔顺，什么都由着自己。付真真却是刚烈固执，自以为是。

将来的婚姻，自己真的能适应这种转变吗？

仅仅因为付真真的年轻漂亮，自己就抛弃妻女，不必说道德上的批判，良心上的谴责，骨肉分离的痛苦；也不必说穷困潦倒的生活困境，千夫所指，万夫唾弃的尴尬人生；单是将来再婚生活的吵吵闹闹鸡飞狗跳，就会让自己心力交瘁，痛悔不已。

到了这一步，那自己的洋相，不就出大了！

可是，真到了那一步，再想找回从前，不但没有可能，甚至自己连哭的时候，都不一定找得到坟头！

辜众民愁肠百结，心烦意乱，怅然若失的呆立在衣橱前，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只能在心里偷偷地哭，你不会看到我泪水流出。明白自己究竟有多苦，输了自己也输了全部······”

陈玉建《偷偷的哭》又一次响起，付真真的电话又打了进来，终于将辜众民纷乱的思绪拉回现实。

付真真，你让我知道你心里苦，你又能知道我心里有多苦吗？

我为了你，已经把自己赌的倾家荡产，妻离女散，声名狼藉。我现在一无所有，穷困潦倒，就赌你付真真，甘心情愿的和我在一起，你能不能明白和体谅我啊，付真真？

辜众民内心焦急而又纠结，慌乱失措的跑到手机前，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用尽全力把手机抓在手中，慌三忙四的去接电话，却是忙中出错，摁在了挂机键上。

辜众民双手攥着手机，心里就是一颤。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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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付真真的处事方式，她又要怪罪自己不接她的电话了。

辜众民想着，一定要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给付真真解释，免得她又犯了公主病，没来由的找他辜众民的麻烦，引起一场不必要的争吵，或者自己一次长篇大论的检讨。

自己，肯定不能说摁错了键，不然，又会被骂作没本事。

辜众民用有些颤抖的右手，拨起了付真真的电话，却是长时间的无人接听。

再打，还是无人接听。

再打，就飞快的被挂掉了。

辜众民知道，自己一个不小心，又惹上了这位喜怒无常的大小姐，一顿收拾免不掉了。

辜众民还想着再打个电话解释，却发现手机已经处于无法接通状态。

付真真是抠掉了电池，还是又摔了手机？

辜众民胡乱猜测，却觉得电话里解释，已是没有可能，那就赶快回老家，把这个碍事的小姑娘打发了，亲自到付真真面前负荆请罪吧。

辜众民抬眼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她已经在学习桌上，若无其事的玩起来了，不禁心生埋怨。

这还真是个小丫头骗子！都说孩子是父母上辈子欠的债，果然不假！现在这个碍手碍脚的小东西，给自己还真是带来了不少难题。

王梅这一招果然狠毒，亲生女儿不要，原来就是把她放到自己和付真真跟前，碍事添堵来的！

哼，女儿不在你身边，你王梅心里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辜众民想到，王梅也会因为这个女儿倍受煎熬，心里忽然找到了某种平衡，也就有些释然。

现在，尽快到付真真跟前请罪，尽快讨得付真真欢心，让她心甘情愿的拿出八万块，还掉高利贷，才是当务之急。

辜众民想到这里，也就不再纠结于付真真的电话打不通，开始准备着回老家，打发掉女儿这个拖油瓶。

崭新的轿车，已经卖掉还债了，摩托车也被王梅家推走了。家里的代步工具，只剩下那辆五年多都没骑过的自行车了。

辜众民心有戚戚，极不情愿的在杂物间里胡乱翻腾，终于找出来那辆锈迹斑斑满身尘土的自行车。

去老家还有三里路，骑着它，总比走着快吧。

辜众民三下五除二，就把自行车擦了个干净。除了两个车胎撒了气，链子锈得厉害，其他方面还算凑合。

辜众民没好气的叫上女儿，推着吱扭作响自带报警装置的自行车，跑到街上的修理铺，简单的拾掇了一番，就骑上车子往老家赶。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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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老家的三里路，骑了也就十分钟，却是让辜众民备受煎熬，度日如年。

路上碰到了好些个熟人，他都没有好意思给人家打招呼。

自己先前在这个小镇上，也算个人物，上着公家的班，私下里跑着卖酒的生意，经常开着轿车，出入于各个酒店之中，神气无比，光鲜亮丽。

现在自己找小三离婚的事情，已经闹的满城风雨，社会威望，早已经降到最低，自己这么一个风光无限的人物，却落魄到骑着辆自行车，穿行在大街小巷，辜众民还真有些自惭形秽。

辜众民就如被游街示众一般，终于体验了一次过街老鼠的滋味，费尽心机的七扭八拐，全抄着小路骑行，苦逼无奈的来到了老家张桥。

镇上尴尬的一幕幕还没有跳过，张桥村上蹬车前行的辜众民，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自己也算是村子里数得上的大学生，走到败家离婚，声名狼藉的今天，免不了被街上的乡亲指指点点。

辜众民低着头，用力的蹬着车子，赶快逃离众人的目光，却已是汗流浃背，头皮发麻。

“这不是二叔来啦。怎么没领着新婶子回家，我们都想看看新媳妇有多俊呢？”

“二兄弟，不是我说你，以前面包车开得呜呜响，多敞亮，现在骑个自行车，可就有些掉价了！”

“那掉什么价，人家二爷爷，也是娶了两个媳妇的人了，那可算得上有长本事的人！”

“就是就是，听说你给新媳妇买了辆轿车，怎么没见你老人家开来啊？”

老家的左邻右舍，看到辜众民来了，就像看到外星人一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开起了玩笑。

在如今的农村，找小三已经屡见不鲜，更是有人觉得，找小三的男人，都是些有本事的人干的风流事儿，这些农村爱嚼舌头根儿的老娘们小媳妇，说起这样的桃色新闻，并不避讳，扯起舌头来，更是眉飞色舞，喜笑颜开。

“我看看，我看看，这不要脸的人，是不是长得和别人不一样！我老妈子养的最有能耐的儿子，熊样子有多人物？”

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步履蹒跚的步子，苍老的面庞，却是让辜众民心里咯噔一下子，忽然有些肝肠寸断。

“三奶奶，你老人家就别再生气了。儿大不由娘，四叔也是个大人了，你就别再操闲心了。”

“就是就是，二兄弟离婚不丢人，人家不是又找了个年轻漂亮的？这样的男人，那才是有本事的。”

“他有本事，那就别进我的家门。我以前说过，只要这个王八蛋离婚，就不是我们辜家的人。辜众民，你连个摩托车都骑不上了，怎么有脸进张桥？还不如跳白马河死了算了，到处转悠，你不嫌丢人，我们怕丟人！人家王梅多好的媳妇，拼了命的，把人家赶走！可怜人家老实巴交，就知道等，就知道哭！你辜众民，真是伤天害理，不会有好下场的！”

辜众民的老娘，最是无法容忍自己的儿子离婚，看到辜众民回来，自然气得跳脚大骂，本来就患有严重哮喘的老妈妈，一番唇枪舌剑，几多恨儿不争，终于是上气不接下气，拄着拐杖，在那里张着嘴大喘气。尤其说到伤心处，又可怜起自己那个好儿媳，就又情不自禁的抹起眼泪。

辜众民一言不发，推着车子愣在原地，哑口无言，颜面扫地。面对母亲的责骂，辜众民不知道如何反驳，也不想反驳。

母亲已经是接近七十的人了，给她说什么情关难过，谈什么七年之痒，老人家还是会骂他个狗血喷头。

她们那个岁数的人，哪能容得了离婚这等下作恶心的丑事？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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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爸爸，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坐在自行车后座的辜心怡，看到奶奶大声嚷嚷，吓得痛哭流涕。

“心怡，别哭啊，跟着大娘，大娘疼你。老二，不是当嫂的说你，你这婚离得，让孩子跟着多遭罪！就算为了孩子，你也不该离婚！”

辜众民的大嫂，听到婆婆在外面又吵又骂，早就从家里出来。看到婆婆骂的是离婚的二弟，并没有马上出言相劝。

辜众民离婚找小三，辜家没有一个人赞成，这辜众民，早已成为辜家的公敌，辜家人，没一个人待见他。

可是，看到小侄女哭哭啼啼，当大娘的却是心太软，忍不住从后座上，抱起辜心怡。

趴在大娘怀里的辜心怡，还在抽噎不止，但借来的怀抱，毕竟给了她温暖，小姑娘渐渐地安稳下来。

“辜众民，看看你造的孽！读了那么多年书，你都读到猪肚子里去啦？你如今是狗屁不通，猪狗不如，丧尽天良！辜家的人，真是让你一个人，丢了个一干二净。还想做人，那就赶快回头，人家王梅那个老实本分的闺女，还在等着你呐！再犹犹豫豫，不知悔改，有你后悔的时候！”

辜众民的老娘，连哮喘带生气的，实在说不出话了，又站在那里大口喘气。

那些看热闹的邻居，再也看不下去了，三三两两的走回家。辜家大门口又安静下来。

“妈妈，你也别生气，我走到这一步，也是被逼无奈。我现在山穷水尽，还能指望谁？如今一屁股的债，我总得想着还人家吧。王梅家，会帮我拿钱还债吗？”

辜众民终于壮起胆子，准备给妈妈讲讲道理，说说难处。

“你对人家王梅这样，人家凭什么，给你还债？你这样三天两头的，说变卦就变卦，谁还敢相信你？山穷水尽，那是你活该！”

辜众民的大哥一步赶到，接过话茬，丝毫不留情面。

“既然王梅家不相信我，更不会拿钱给我还债，我就只能给付真真结婚，抱付家的大腿。付家已经说了，只要我离婚，他们愿意给我拿钱还债！”

辜众民拿出了杀手锏，准备用这招堵住家里人的嘴。

“你真是读书读傻了！付家会给你钱？付真真，会跟你这个穷光蛋结婚？你以前给付真真那么多钱，为什么你离婚的时候，付家一分钱不出？”

辜众民的大哥听着老二强词夺理，忍不住把声音提了好几个八度，马上怼了回去。

“我自己想离婚，人家付家为什么要出钱？这要是传出去，人家付家还怎么做人？只要我离了婚，和付真真领了证，付家自然心甘情愿的往外掏钱！”

辜众民说得底气十足，更加感觉自己离婚离的太对了。

“你现在，就是被人家牵着鼻子走！他付家不这样说，你会发了疯一般的离婚吗？可是，只要你离了婚，就只有他付家这一座独木桥可走，那个时候，人家指东是东，指西是西，你在付真真面前，还会有一点发言权吗？到时候，你的苦日子就算开头了！被人家逼死了，你都找不到坟头！“

辜众民的大哥好言相劝，就是希望辜众民回头。

“我现在走到这步田地，有奶便是娘。先还了外债，度过眼前危机再说。走一步算一步呗！”

辜众民现在也是在绝望里苦苦挣扎，没有其他办法。

“好好好！谁给你钱，谁就是娘。那就找你的亲娘去吧。你眼里，不会再有我这个娘了！跳你的火坑去吧，从此以后，我们辜家，不再有你这号人！”

辜众民的老娘越想越气，颤巍巍的抬起手里的拐棍，对着辜众民就抡了过去。辜众民也不躲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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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就打死我吧。越打我，我越感觉自己不欠你们什么了。我这就找付真真，登记结婚去，让你们看看，人家付真真对我，到底是不是一片真心！”

辜众民提起车子，调转了头，惊慌失措，却也是无比决绝的，疯狂骑向庄外，投奔付真真而去。

老娘的叫骂声，大哥的叹息声，嫂子鄙夷的眼神，女儿眼泪涟涟的可怜无助，左邻右舍的嘻嘻哈哈指指点点，辜众民管也不管，一心投奔他眼里的幸福而去。

一阵疯狂骑行，辜众民终于骑到了庄外，整个上衣却已经湿透，背脊发凉。

身心俱疲的辜众民，寻了一片安静的小树林，把自行车用力一扔，颓废的仰倒在地。

虽然，自己就在老家张桥村边上，但在辜众民的内心深处，张桥，已经离他越来越远，成了一个他这辈子，都无法回去的人间荒漠。

可是，付真真所在的马楼，又能赏赐自己一席容身之地吗？

想到付真真的电话，很长时间没有打通，就连现在也是音信全无，辜众民顿时惴惴不安，惊恐莫名。

和王梅扯了离婚证，倾家荡产一无所有的辜众民，已把付真真当做他的保护神。

一个大男人，混到靠一个女人保护，也实在可怜，更是没了男人的节操和下限。

辜众民掏出手机，小心翼翼的拨打付真真的电话。辜众民每摁下去一个数字键，就像摁在自己心尖上，就像摁在埋藏了无数幸福和财富的密码箱上。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电话依然无法接通，辜众民心慌的厉害。

付真真，就是他救命的那根唯一的稻草，可是，他越想拼命去抓，却越是抓不住！

辜众民万分绝望，又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付真真，我为了和你结婚，众叛亲离，穷困潦倒，可是，你对我不闻不问，一点小事就大发雷霆，也不管我的死活！你付真真，真是一个惨无人道的人间暴君，毒如蛇蝎的狠心女人，视人命如草芥的自私上帝！

辜众民一边在心里默念，一边泪流满面，满腹委屈的，就哭成了一个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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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男人好难，一个因为出轨败尽家财又负债累累的男人，日子岂能是一般的难过？但辜众民心里明白，自己哭死了，又管个屁用？

当初出轨付真真的时候，辜众民实在爱昏了头！总感觉自己一个已婚男人，能够被一个足足比自己年轻八岁的漂亮女孩喜欢上，实在是天大的艳福，就豪掷十万，给她买了车。为了显示自己的足够诚意，他又花费数万，买齐了金银首饰，手机电脑，已是孤注一掷，破釜沉舟，没给自己留一点点后路。

现在，他辜众民穷困潦倒，也只能恬不知耻的看付真真的脸色，低三下四的抱付真真的大腿。除了付真真那里，这个世界上，哪还有他的容身之处？

辜众民突然发觉，他自己，已经被激情和爱情双重绑架，早已退无可退！

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难回头！想到这里，辜众民抹了一把眼泪，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强打起精神，又扶起扔在沟里的那辆破旧自行车，向着付真真所在的马楼村急驰而去。

九月的风，已经有了凉意，但还不能够让气血上涌的辜众民变得理智。他心不在焉的向前骑行，差一点和一辆呼啸而过的红色马六撞个满怀。魂不守舍的落魄汉子受到了惊吓，心惊肉跳的停下自行车，在红色马六扬起的漫天沙尘中，终于丢失了他倍加珍惜的教养，忍不住爆了粗口。

“这是他妈的哪个贱货开的车，差一点要了老子的小……”

还没等他骂完，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又让他陷入惊魂未定的恐慌中。辜众民，不由得望向那辆有些眼熟的红色马六，一张他更加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还是那样的祸国殃民，令他神魂颠倒。

“你个小贱种，还学会骂人了，离婚还离出了本事，真是让姑奶奶我大开眼界！乖乖的给我掌嘴，本姑娘正在气头上，别惹我不高兴！一旦让我自己动手，你这张熊脸，我非给你扇破相了不算完！”

居然，是付真真――这个让他万分纠结的贱女人！居然，一见面就是打脸――自己打自己的脸！

“打是情，骂是爱，骂你一句怎么了！我的姑奶奶，你电话打不通，我正愁找不着你呢！咱们还是谈正事吧，钱弄得怎么样了？人家放高利贷的正找我……”

辜众民又迫不及待的提到钱，就怕放高利贷的找上门来，毕竟自己已经逾期在先。可是，还没等他说完，左边脸上，就已经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整个脸上火辣辣的疼。

“你他娘的，见了面就知道要钱！居然还对我骂骂咧咧的！居然还不听我的话！就他娘的钱是正事，一天到晚的就知道钱！钱！钱！咱们领证结婚就不是正事了？真想要钱，这就乖乖的爬到我车上来，跟我去县城领证！”

付珍珍一听到钱，就脑浆子疼。还好，打过去一巴掌，气顺了不少，就又恢复了理智，想到了领证结婚的大事，忽然间就又豁然开朗，一脸媚笑的拉开了车门，等着辜众民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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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咱们领证了你就给我钱？人家放高利贷的，可是又给我打电话了！咱这是一毛的息，可不能再耽搁了！”

辜众民火急火燎，又对付真真苦苦哀求起来！

“咱们是去领证结婚，别给姑奶奶提这些扫兴的话题好不好？别以为结个婚，我多巴结你似的。你看你穷得叮当响，我是在倒贴你好不好，不想跟我结婚，那我们现在就拉倒！”

付真真看着辜众民可怜穷酸的模样，不由得一阵恶心，感觉自己真有些犯贱，何必来缠着这个穷光蛋投怀送抱。更何况，这么个穷光蛋，还挑三拣四的给自己提上了条件！她真想马上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你要给我拉倒，我辜众民就是哭死了，都找不到坟头！现在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谁叫我辜众民为了你倾家荡产？我这自行车怎么办，车里也装不下呀？”

辜众民终于审时度势，乖乖得从了这祸家殃民的狐狸精，又挂念起自己这辆破自行车。现在他穷困潦倒，这么一辆破车，也是他为数不多的值钱家当。

“别他娘的说的那么难听？你怎么就为我倾家荡产了？你给王梅那个臭婊子，一出手就是八万，还为了这么一笔钱，借上了高利贷，这他妈的才叫倾家荡产好不好？你别整天拿着不是当理说！不想跟我结婚，趁早滚的远远的，别脏了你姑奶奶的眼，更别脏了我的车！”

付真真又算起了自己的吃亏帐，想到一无所有的辜众民，居然答应了给那个不要脸的贱人王梅八万块，就越发的气急败坏，忍不住又爆了粗口。

“别！别！别！我辜众民向姑奶奶认错还不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咱这就去领证！现在，我还真怕你又变卦。不然，咱半个月前，不就领完证了？咱这就走，这破车我不要了！”

辜众民压下满腔怒火，心有不忍的把车子扔到沟里，连滚带爬的上了车，像极了听话的小媳妇儿。

“跟着姑奶奶，有车坐，有钱花，有酒喝，七个碟子八个碗的管你吃喝，你他娘的，吃了便宜，知道卖乖就成！我就喜欢你这副损色儿！”

看着辜众民换了一副奴颜卑骨的模样，付真真打心眼里高兴，也就一屁股坐在驾驶座上，一脚油门，奔赴她日思夜想的县城。

小三逆袭转正，也算是扬眉吐气的大喜事，她心里不高兴才怪呢！八万块钱的高利贷，先前摔烂了的手机，和娘家人大吵大闹离家出走这些无关大雅的烦恼，付真真早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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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济州，依然行人如织，霓虹灯璀璨。济州夜未央量贩式KTV，热闹非凡，灯红酒绿。柔情蜜意的情侣，两肋插刀的兄弟，相互利用的合作伙伴，纷纷走进这里，寻求浪漫与刺激，情义与利益。

“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521包房，尹相杰于文华的经典老歌再次唱响。经过千难万险，领取了结婚证的辜众民付真真，豪迈放歌，庆祝爱情长跑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压抑了一年多的辜众民，难得一见的引吭高歌，却是越唱越没了兴致。和付真真终于绑在了同一条船上，辜众民却害怕他们俩同船异梦。

现在，辜众民折了半条命，终于把婚离掉了，他急等着从付家拿到一大笔钱，还掉高利贷，还要还掉银行的利息，信用卡的分期。可是，辜众民向付真真暗示了四次拿钱给自己还债，付真真就是装聋作哑的不接话茬。

辜众民终于沉不住气了，一曲《纤夫的爱》之后，他直接关掉了音响。

“真真，现在我们登记了，你可以拿出钱，来，给我还债了吧。那八万高利贷，已经逾期三天了，人家天天催我。”辜众民直截了当，不敢再旁敲侧击，拖泥带水。

“辜众民，你真是演的一出好戏。追我之时，你打肿脸充胖子，翻着花样哄我开心，向我发起金钱攻势，用大把的钞票赢得了我的信任，和我上了床。现在我和你成了一个绳上的蚂蚱，你又上赶着哭穷，给我抖露出一座债山，我怎么越想越觉得，这他妈的是个圈套啊！更可气的是，你都穷从这个熊样了，你还愿意借八万的高利贷，给那个臭婊子。你这不是玩我吗？我看呀，你还是给那个贱货有感情，咱们，根本就不是一条心！”

付真真说完这些，一脸惆怅，居然一口气吹掉了一瓶啤酒。

“付真真，你说说，咱们到底谁在玩谁？我要是玩儿你，我会给你买车？会给你买项链买首饰？我要是玩儿你，会不顾一切选择和前妻离婚，投入你的怀抱？是谁口口声声向我发誓保证，只要我离婚，就算我有再多债务，也要和我在一起？你现在给我领了证，又说反悔了！早知现在，何必当初！”辜众民也是歇斯底里。

“干嘛那么激动，我也就是抱怨一下。证都领了，就是火坑，我也愿意往下跳。现在，我和家里人闹翻了，八万块钱，一时半会凑不齐了。为今之计，就是找个来钱快的路子。我去大型KTV做公主去吧。一天能赚500多呢。我的歌唱那么好，小费也不少拿。光指望你那点工资，我们还不拉一辈子饥荒，这辈子还有出头之日吗？”

付真真把她的赚钱秘籍猛地扔出来，把辜众民吓着了。

辜众民羞愤难当，脸色一片白，一片黄。他不是不知道，所谓的KTV公主，其实就是为人所不齿的三陪。难道为了钱，辜众民要和付真真一起，出卖尊严？尽管他们现在穷得，也只有可怜的尊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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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不要大惊小怪的，以为KTV公主有多么不堪。在那里上班，也就是帮客人点点歌，开开酒，高兴了就陪着客人喝一杯，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肮脏交易。咱们现在穷途末路，还能怎么着？我不出去挣钱，你养我啊！何况，我走百家门，跟着唢呐班练就了一副好嗓子。只要我好好唱，总会有大老板赏我的。我赚的多了，我们的日子才有盼头！”付真真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让辜众民有种逼良为娼的罪恶感。

“那样的地方，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受了欺负怎么办？我这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吗？”辜众民无限自责，老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搁了。

“老公，只要你心里有我，只要你疼我爱我，受多大的委屈，我都心甘情愿。”付真真抱住辜众民，好一番柔情蜜意。辜众民实在无话可说，眼角却是淌出了泪滴。

这就是他辜众民九死一生寻求的爱情？这就是他辜众民日思夜想的理想伴侣？辜众民挣脱了付真真的怀抱，拿起一瓶啤酒猛的灌下去，又拿了一瓶再次灌下去。

现在，什么最重要？当然是钱！既然付真真能赚到更多的钱，他辜众民除了应该高兴，还能做什么？尊严重要吗？这一年多来，他辜众民哪还有一点点尊严？

辜众民想到这里，突然笑了起来。

“真真，为了我们的幸福，我们一起努力吧。我们一块努力，赚更多更多的钱，还掉外债，活出一个名堂来给别人看看！”辜众民豪情万丈，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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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众民终于和付真真在济州定居了。他们租来了一个三室一厅的小高层，又在辜众民的百般要求下，把女儿辜心怡接到了济州，和他们同吃同住。大清早，辜众民开着车子，载着女儿辜心怡回乡下上班，付真真就在家里睡大觉。

到了晚上，辜众民和女儿回来，再和付真真一块，吃一顿晚饭，辜众民就把女儿安顿好，开着车子载着付真真，去那家大型会所KTV上班。无论夜里多晚，辜众民都会开着那辆马六，去接付真真回家。

只是，付真真夜场的下班时间，越来越晚，很不稳定。

只是，付真真花钱，越来越大手大脚，她赚来的钱，有一半都花在了自己身上，购买更时尚的衣服，更昂贵的化妆品，还美其名曰包装自己，好得到更多的小费。

只是，当银行贷款利息和信用卡分期支付的日子，辜众民取光工资，也只能偿还一半。他只好向付真真伸手要钱，也就得到了付真真更多的白眼和冷嘲热讽。

“老公，我给人家生个孩子吧，开价二十万呢！”

有一天，付真真下了夜班之后，摇摇晃晃的穿进车里，当头就甩给辜众民这么一句很有故事的开场白。

辜众民气血上涌，狠狠地瞪了一眼喝的醉醺醺的疯女人，猛的一踩油门，马六猛地向前一窜，付真真避闪不及，一头撞在了前窗玻璃上。

“你他妈还生气啦！你就是个窝囊废，整天就知道给我要钱，还他妈的想要什么尊严！不想点歪门邪道，这日子怎么过？你还有八万的高利贷就到期了，我们拿什么去还？你还是找你前妻去吧，她还有八万救你的命呢！我们，离婚吧！你停车，你滚蛋！你带着你宝贝女儿，找你的前妻复婚去吧！”

付真真说完这些，手捂着头，默不作声。

辜众民却是哀嚎不止，泪流满面。

这就是他辜众民苦苦追寻的再婚爱情？

果然是贫贱夫妻百事哀！这样的争吵，已经不止一次发生。每当偿还银行利息和信用卡分期；每当面对财米油盐的琐屑；每当面对前妻留下的拖油瓶――六岁的女儿，他们总要陷入无尽的争吵。

他们几乎天天拌嘴，更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十天半月的以离婚相逼。

辜众民的身体，早就被这个暴躁的女人，抓挠的遍体鳞伤。心力交瘁之时，他止一次的，开始怀念上一段婚姻的安稳平静。

他和付真真，简直就是一对冤家，反反复复的吵过，闹过，打过，干脆的分过，却又傻贱的分而复合。

看着坐在副驾驶默不作声的付真真，辜众民终于明白，他对于再婚的美好向往，其实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也就没有完美的婚姻和人生，硬生生拆散一对再去重新组合，只会和完美越来越远！

其实，他和付真真越来越频繁的吵闹，早有征兆。

辜众民没有离婚前，他感觉所有不快，都是因为他没有离婚，实在对不起人家，也就一味隐忍迁就。

辜众民离婚之后，感觉自己还没有和新欢领证结婚，没有给她名分，让她受着委屈，也就对她的暴躁一味退让。

结婚领证了，他们日子过得苦，付真真发脾气撂脸子，辜众民也可以忍，毕竟日子如此清苦，都是自己这个男人没有本事，他也就忍气吞声，像张爱玲说的，我见了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低到我出卖尊严，眼睁睁得接送她去做下贱的三陪。

现在，付真真见多了有钱人，终于还是忘记了曾经同甘共苦的誓言，就想自己独自爬出这苦海，追寻她心中的幸福吧！

辜众民也终于明白，她的脾气暴躁，不是委屈所致，而是天性使然。

辜众民泪流满面的看着付真真，绝望到底。他的心低到尘埃里，哪有张爱玲所说的心里的欢喜，而是绝望；那心里真就开出了花儿，却是令人绝望窒息的彼岸花！

他毫无留恋的，滚下了车子，几乎是爬着，消失在这家会所璀璨的霓虹灯里。

未来的路，到底在哪里？辜众民在凄冷的黑夜里匍匐在地，肝肠寸断。

难道，他还是要跪在前妻娘家的大门前，匍匐在地，乞求前妻给他那救命的八万，再赐他一场再续前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