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村

夜空下白茫茫一片，风一直刮，连麻雀也缩到了巢中，外面的世界犹如冰封王国一般，白雪早已被黑暗吞噬，剩下村里那河底下的涌动，雪积了一尺高了，人们的庄稼也没收成，族人整天渴望着听到地下古老神灵的呼唤，把那冰雪融化成水，带给他们生活的源泉。

    我名为拉古，出生在漠河一个部落，这里冬季寒冷，特别还有延长期。我们有自己的神灵—-雪神，每年我们都会祭奠乞求明年能够风调雨顺，可还是解决不了温饱问题。阿姆达拉生我那时，刚好没有奶水，就从家里那只老黑羊里挤奶，那只老黑羊乳房越来越干瘪了，现在又生下了两只小羊，等它们断奶后就无法挤出奶来。

  阿姆终于打算把老黑羊杀掉，这样子的话可以换来更多东西。早早地，阿巴巫発跟阿姆两个人在外面忙活 。等我出去时，那股热腾腾的烟飘到半空就消失了，阿姆叫我拿煮好的一碗羊肉给隔壁拉普吃， “拉古，你把这个给拉普吃，最近他身体不好，夜里总听到他咳嗽，你给他拿去，让他补补身体。”隔壁拉普已经80多岁了，孤老一生，阿姆看他温饱都成问题,常常给他送吃的。当我看到他时，他穿了件破领的毡衣，胡子花白又潦乱，佝着腰在那里晒太阳，“拉普，我送碗羊肉给你的，刚杀的老黑羊。”跟他道明之后，我也就回家了。

  拉姆正在剁羊肉，不过处理得差不多了。族里的人拿东西来跟她换，只见她擦了擦手就起身谈价去了。不知怎的，形势变得恶劣了，阿姆嚷着，“不行不行，这样我太亏了。”族里人总说收成不好，看到他们拿来的一框木条跟几件毛毯。“这年头确实如此啊，好吧算了。”接着阿姆就接受了。“阿姆，阿巴去哪里了？”阿姆一边忙着吊羊肉一边说：“他去磨尖木棒跟找野菜了，家里都快没吃的了，过几天又是雪神祭典。”望着拉姆那哀怨的眼神，我确实感受到了，今年的庆典又弄得很大型，冰封又持续了，雪也积久未化，每年的祭典就是为融雪而办，积雪越严重越不化他们又闹腾着有的没的，当时这样的想法在一个晚上悄悄告诉阿姆，之后我就被扇了一巴掌，还被狠狠数落一翻，完了以后她又跪在地上虔诚地默念着什么，搞得神经兮兮的。

    几天之后， 天刚蒙蒙亮，外面就开始热闹起来了。我把头发梳成辩子，穿了衣服绑了腰带，然后就跑出去了。今天是一年一度的雪神祭典，阿姆早早就被叫去帮忙，阿巴也被叫去杀鹿了。前几天他们为了大典，特意埋伏在那里一天一夜才捕到了这只鹿，那时候我还想跟着去的，一直瞎嚷嚷，拉姆看到我偷溜出去闹腾，就随即把我拖了回去。他们那夜还很高兴，把村里为数不多的酒又喝了一坛。当我来到阿巴身边时，那鹿只剩下一个完整的头部，其它部位正在被阿姆她们肢解着。我望着那鹿的眼睛，眼角似乎有泪，难道它会哭？接着被阿巴训了一顿后我就跑到阿姆那里，蹲着看她们忙活着。阿姆正在处理一只鹿脚，她把毛剃掉之后就剁成一小块，然后在旁边支起一口大锅，放在里面煮，火烧得很旺，我在一旁都感觉到很热，阿姆早已被烤得脱掉最外面的大衣，然后绑在腰间。人们也很忙，额头的汗珠、不停的讨论让快开始的祭典开了个火辣的好头。

    祭奠开始了，他们在田里生起了篝火，前面摆上供桌，上面摆放整只鹿，鹿角被刷了朱红。族里的大神巴拉脱去了上衣，戴了用鹿皮做成了帽子，上面还别了根动物的羽毛，腰间别个铃铛，就连穿的靴子也别了两个铃铛，还在眉宇间抹了朱砂。他一直在跳舞，扭得很吃力，念着咒语，直到那胸口一鼓红劲，他才停下来休息 ，眼睛里露出特别多吓人的血丝，手又在不停地“算命”，然后又跳了几个小时 。

    祭奠终于结束了，大家围在桌子上吃喝，整桌的鹿肉让人垂涎欲滴。当我又想起它死前那眼角的泪时，我吃了几口就觉得恶心了。拉普坐在我旁边，吃得很开，突然间莫名其妙就哭了，说是太开心了，太久没吃过这么饱了。我望着他那破破烂烂的衣服，真的从心里觉得很伤心。之后吃完就散了，只见那篝火熔化了雪，露出一块湿润的土地。

    第二天，天际黑沉时就有人来敲门了，“巫発，快起床。”待阿巴开门后，“隔壁拉普去世了。”阿巴整个人都呆了。我坐在炕头，被他们吵醒后毫无睡意，当我听到这消息时我也感到很诧异，而阿姆却匆忙整理着头发，把那顶很黑亮的头发很自然地盘到头上，整理好服装就跟阿巴出去了。当我走出去时，正好赶上了拉普的葬礼。他肯定很悲伤，一人孤独终老，可恨的是巴拉却说昨天刚拜祭今天就出事，怕是雪神降罪了，所以他打算为拉普超度跟乞求雪神饶恕。当我见到拉普时，他的脸色苍白，裹在被子里，打算火葬。接着又在田里生起了篝火，阿巴跟其他两个人合抬拉普进葬场，这次前面放着两个供桌，一个为拉普超度用的，一个为祭奠雪神用的。巴拉在超度的桌子前跳完就换在祭奠的前跳，这次比上次跳得更加用力了，只见他跳了一段后就不断喘气，休息后又跳了几次，然后又十分虔诚地念咒语。篝火烧红了天边那片黑云，似那天堂的阶梯一般，，我想拉普死后应该会到天堂去吧。

    拉普之死过后,巴拉每天都乞求雪融，每天又在田里架起篝火，露出那一片片土地，几天过后，那地又被雪填补。族里每过几天都有几个老人死去，等到来年夏天,那雪初融，人们又开始忙活着。

              - 作品曾发表在《现代作家文学》16年期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