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感源于河图的歌)《第三十八年夏至》
“我记得第三十八年夏至,你说过会带我去台北。”
她是上海梨园的一名戏子,她擅长演一种角色,名曰“青衣”。
端雅大方,明丽成熟,这便是青衣的特点。他有花旦的美,却抛弃了花旦的俏与媚,莲步轻移,一身素洁的衣,粉色,白色,蓝色,或青色。水袖袅袅,风华绝代。
她名叫柳扶苏,当然这是她的艺名,但这个名字却实实在在响遍整个上海,若说梨园里哪一位角儿最厉害,那非柳扶苏莫属。从开始记事起柳扶苏便开始学唱戏,是戏班班主蒋文的嫡传弟子,蒋文年轻的时候也是当时炙手可热的名角儿,还曾经得到过程蝶衣和段小楼的亲自指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蒋文是继程蝶衣以后虞姬的不二人选,后来上了年纪便退隐江湖,安安心心的做起了一个戏班子。柳扶苏在蒋文的悉心教导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柳扶苏不负众望,成功成为上海又一大名人她的唱腔婉转,身段优美,成为梨园的台柱子。
十四岁,凭借一出《梁红玉灌河击鼓退金兵》名噪江南一带。
春
草长莺飞二月天,江南的春天无疑来的更早,春风绿了江南两岸,到处生机勃勃,春意盎然,而上海依旧繁华如初,人声鼎沸。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柳扶苏俨然成为梨园最红戏子,半城柳色半城笛,多少官宦子弟来梨园只为见一眼柳扶苏。
一九一二年八月,国民党建立,这一年,柳扶苏正值二八年华。
她在戏台上永远是英姿飒爽,就像真正的梁红玉,击鼓攻城,有时候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她在演梁红玉,还是梁红玉成了她。
“扶苏,这是齐家三爷!”
刚刚下戏台,蒋班主便带了一个年轻男子到柳扶苏面前,
“见过三爷!”
柳扶苏微微俯身,声音就像出谷的黄鹂鸟一样婉转动听。
面前的男子一身白色西装,文质彬彬,还戴着一副眼镜,朝着柳扶苏微微一笑,柳扶苏见过不少富家子弟,但是他们那不可一世的二世祖模样让柳扶苏心生厌恶,而这个齐家三爷却没有,他就像一汪清泉。不愠不火,不急不躁。
齐家三爷名叫齐云谦,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物,其父是蒋介石手下的大将齐宏,齐云谦从小便去了英留学,接受的是西方文化,身上有文人那种与生俱来的清傲之气,
“柳小姐,有空一起喝一杯茶吗?”齐云谦小心翼翼的发出邀请,柳扶苏思虑了片刻便点头答应。
齐云谦嘴角勾起,告诉柳扶苏晚一点会派车来接她,便转身离开。
其实柳扶苏心里明白,她只是一个戏子,一个供人们取乐的优伶,至于齐云谦为什么要如此对她,目的肯定不简单,齐家家大业大,齐家的少爷也不会像一般的富家子弟一样肤浅。在那时的上海,戏子和舞女是最卑贱的两种职业,若是可以选择的话,柳扶苏宁愿当一个平凡的人。
傍晚时分,齐云谦的车来了,
“三爷,您能亲自来接扶苏,是她的荣幸,扶苏,还不快谢谢三爷!”蒋班主谄媚的说,柳扶苏轻轻的含下头,羞涩的说了声“谢三爷抬举!”
柳扶苏再回到梨园的时候已经戌时过半,说了声累了,便回了房。
刚推开房间的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紧接着嘴就被一双大手捂住。
“你别出声,我不会伤害你。”一个浑厚的声音从柳扶苏身后响起。
柳扶苏点了点头。那人慢慢便松了手。
柳扶苏转过头,看到的是一张年轻俊朗的脸,轮廓分明,剑眉星目。紧皱着眉头,捂着胳膊,
“你是谁!”柳扶苏低声问。
“我并没有恶意,只是迫不得已才躲进姑娘的屋内。”那人急急忙忙的解释,脸有些红晕,不知是羞愧还是伤口疼痛所致。
柳扶苏没有再继续追问,跑进里屋,从床头翻出一个小箱子,再回来跪到陌生男子的面前,为他细心的包扎伤口。
“好了。”良久,柳扶苏长吁一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男子的胳膊已经被纱布牢牢的包好。
“谢谢!”
“你叫什么名字?”
“魏子都”
三个字一出口,柳扶苏倒吸一口凉气,魏子都。国民党中级军官,大名鼎鼎正参领魏子都。
“我的伤口还没有好,暂时不能出去。”不管柳扶苏的惊讶,魏子都自言自语到,他知道,眼前这个美艳的女子就是柳扶苏,梨园名角儿柳扶苏。
柳扶苏只是楞楞的点了点头。
夏
“扶苏,”
“嗯?”柳扶苏窝在窗前的塌上看着书,从书房出来的魏子都亲昵的喊她,
是的,他们在一起了,魏子都把她从梨园接了回去,把她养在自己家里,略有些金屋藏娇的味道。可就是迟迟不愿说何时娶她。柳扶苏也不急,她才十八岁。
“这两天上海不太平,你要买什么就让管家去,自己别出去了。”魏子都叮嘱道,说完俯下身在柳扶苏的眉间亲吻一下,穿戴好军装出了门,魏子都是上海的军防首领,上海城的安危都在他的手中,
“好,”柳扶苏放下手中的书看着这个穿军装的男人,一身正气,英俊潇洒。
“那我走了。”魏子都亲了亲柳扶苏的额头,转身出门。
“夫人,齐家三爷来访。”
管家来报,柳扶苏嫌恶的皱了皱眉头,并不是齐云谦不好,恰恰相反,齐云谦也算是一位翩翩贵公子,只是齐云谦总会在魏子都工作时来拜访她,前几次她还能做做面子工作,这几次越发的厌恶,齐云谦来就是一味的聊天,却也不再说别的。柳扶苏觉得这事情没有必要告诉魏子都,所以便一直没说。
“柳小姐,冒昧来访,还望恕罪,,”
“齐公子,我家老爷不在,若是你有什么事情的话改日再来。”柳扶苏强颜欢笑,却连一杯茶都没有上,硬生生的说。
“柳小姐,我是专程来看望你的。”齐云谦也不介意,依旧笑意盈盈。
“齐公子,我已经嫁给魏参领了,你这样做怕不妥当,”柳扶苏从沙发上起身,居高临下看着齐云谦。
“既然柳小姐不欢迎在下,那在下改日再来。”齐云谦说罢便走了,
柳扶苏依旧是一头雾水,她实在不知道这齐云谦隔三差五来要干什么。
“夫人,这……”管家指着齐云谦哪来的一堆礼物,
“扔了吧。”柳扶苏淡淡的说,看来今天她要和魏子都说说这件事了。
齐家和魏家,在朝政上就是对立的两方,齐云谦的父亲齐宏将魏子都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而魏子都作为后起之秀,战功赫赫,深得蒋介石器重,尤其是这两年,齐家在朝堂上说话越来越没有分量,魏子都渐渐成为蒋介石的左膀右臂,两家的矛盾也越来越大,虽然齐云谦并没有子随父业,进去政界,但毕竟是齐家人,不得不防。
当晚魏子都回来,柳扶苏就将今天的事情告诉了他,魏子都听后只是不在意的摇了摇头。
“无妨,他要来拜访便让他来吧,”
“真的没关系吗?但我觉得齐云谦的目的并不是拜访那么简单,”柳扶苏走上前,替魏子都脱下外套,
“呵呵,我的夫人,你就别操心这些了,有我呢,”魏子都捏了捏柳扶苏的鼻子,宠溺的说。
“等这些事情都完了,我便带你去台北。”魏子都揽过柳扶苏,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台北?”柳扶苏惊喜的叫出声,
“嗯,我们去台北,那时候我也不再是什么参领,我们两个就像普通的夫妻,男耕女织,然后生几个可爱的孩子,我们一起看着他们慢慢长大,”
“好,”魏子都说出这些话,柳扶苏心里感动不已,现在。他们两个结不结婚都不重要了。
秋
一九二七年四月十二号,蒋介石汪精卫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一九二七年秋,一众人气势汹汹冲进正参领魏子都的家中,一番搜查,最终在魏子都书房找到一封信,而信的内容是魏子都与共产党密切联系的种种,魏子都被押入狱中,魏家抄家,柳扶苏想尽一切办法都没能救出魏子都,
柳扶苏在此期间偷偷回过魏府,魏子都有事情从来不向她隐瞒,书房的信出现的太巧合。当时,齐宏因病去世,齐云谦刚刚接手了齐宏的职位,在朝堂上和魏子都握手言和,柳扶苏一直觉得这其中有问题,可是魏子都总是安慰她说没事。
走投无路,柳扶苏重回梨园,开始唱戏,虽然已经过了三十岁的她,依旧风韵犹存,当年听柳扶苏唱戏的人们多半已经不在了,柳扶苏忽然感觉到凄凉,物是人非事事休,但因为柳扶苏唱戏依旧动人,也有很多人慕名而来。
“柳扶苏,今日你落得这般下场你可曾后悔?”柳扶苏登台罢,后台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齐云谦。
“齐将军说笑了,这有什么后悔的。”柳扶苏不卑不亢的回答。
“柳扶苏,这么多年了,你还看不出我的心意?”齐云谦将柳扶苏下巴抬起,十多年过去了,他也成家立室,柳扶苏也嫁为人妇,可他依旧忘不了第一眼看到柳扶苏的惊鸿一面,仅仅一眼,她在她心里就住了好多年。
“齐将军请自重,”柳扶苏一甩袖子站起来,狠狠的看着齐云谦。
“呵,若我说我能救出魏子都,又如何?”齐云谦抛出他的筹码,
“……什么?”柳扶苏惊讶的叫出声,她挺很多人都说,魏子都所犯的是死罪,
“只要你嫁给我,我便能保魏子都安然无恙。”齐云谦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把玩写手中的玉扳指。似乎在等柳扶苏的答案。
“齐将军,你已经成家了不说,上海多少名媛淑女,大家闺秀,只要你一招手,你还不是任你挑选,你又何必,……”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齐云谦抬起头看着柳扶苏的双眼认真的说。
“齐将军……”
“我给你三天考虑时间,三天以后魏子都将会被枪毙,救与不救,在你,若是你考虑清楚了,就那着这玉扳指来府上找我,我一定恭候柳小姐大驾。”
一九二七年十月十二日,魏子都被秘密枪决,
柳扶苏为了救魏子都,第三天拿着玉扳指去找齐云谦,比起嫁给齐云谦,只要能救出魏子都,柳扶苏做什么都愿意,可就在柳扶苏进入齐府,却无意间听到一个惊天秘密。
这些年,齐云谦每次来拜访魏府都是有目的性,终于在多次来魏府时,暗中收买了魏府的管家,而魏子都书房的那封信也是齐云谦让人偷偷放进去的,齐云谦看似心不在朝堂,但齐宏之所以深得蒋介石的赏识,背后少不了齐云谦的出谋划策,世人皆以为齐宏才是真的厉害,殊不知,齐云谦才是真正的谋划者。而齐云谦虽然答应柳扶苏救出魏子都,但是他早就知道蒋介石改变主意,要提前处决魏子都。
冬
魏子都死了,柳扶苏被齐云谦囚在齐府,齐云谦每天都会来看柳扶苏,可柳扶苏不吃不喝,齐云谦最后还是妥协,将柳扶苏放了出来。
柳扶苏为魏子都立了一个衣冠冢,每日都在魏子都的坟前唱戏,唱的就是他们初见时她唱的那一曲《梁红玉灌河击鼓退金兵》 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卢沟桥事变,日本人侵入中国,国共两党合作抗日,抗日战争爆发后国共第二次合作,齐云谦在战争中战死。
后来抗日战争胜利后蒋介石又于一九四六年发动内战,一九四九年,国民党退至台湾,
春
一位戏子喜欢上了国民党军官,军官说要带他去台北,可是最终军官遭人暗杀,副官独自一人离开。戏子就这样分不清戏里戏外…三十八年夏至的含义隐藏的很深,从一九一二年民国建国到一九四九年蒋介石退至台北,正好是三十八年。
衰草连横向晚晴半城柳色半声笛,枉将绿蜡作红玉满座衣冠无相忆时光来复去
斜屏半倚拉长了光影,重彩朱漆斑驳了画意,一出纸醉金迷闹剧,一袭染尽红尘的衣
,唱罢西厢谁盼得此生相许,灯下的影粉饰着回忆,老旧唱机轮回了思绪,一封泛黄褶皱的信,一支勾勒眉角的笔,花腔宛转着应和陈年的曲,衣香鬓影掩过了几声叹息,冷眼看过了霓虹几场别离,他还演着那场郎骑竹马来的戏,她还穿着那件花影重叠的衣,他还陷在那段隔世经年的梦,静静合衣睡去不理朝夕
她演尽了悲欢也无人相和的戏,那烛火未明摇曳满地的冷清,他摇落了繁花空等谁记起
为梦送行的人仍未散去,还有谁陪我痴迷看这场旧戏,还有谁为我而停谁伴我如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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