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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她气息的地方,于他就是天堂。
河滩的表白,似乎没有给他和彩云的关系带来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唯一确信的是,他多了一个喜欢的去处。
他再次出现在小河边时,肩上平放着一根担子,两头儿垂下的铁制链子钩着两个水桶,随着他的脚步有节奏地摆动着。
经过歪脖子柳树时他站住了,两个水桶也停止了摆动。脚底下湿热的气息被太阳抽吸着向上升腾,弥散在被太阳炙烤的焦灼空气中。
那气息钻进他的鼻腔里抓扒着,他晃着脑袋打了几个“阿嚏”。也许是喷嚏声太大了,河边低头的几个女人回头看向这边。
虽然还隔着一大段距离,但对面那聚集过来的眼神好像可以穿透一切,让他感觉自己打出去的不是喷嚏,而是随意挎在腰间的大裤衩子。
他往身上看看,那遮羞布还松松垮垮地搭在胯骨上。好在,那几个女人很快就将头扭了过去。
他拍拍自己的脸,滚烫得让他怀疑自己偷喝了父亲的白酒。
那年大概十岁,或许更小些,醉酒的父亲喉咙里打着酒嗝,嘴上或者是鼻子里吹着气泡,那气泡儿散发出的香气诱导了他的好奇心。
他眼睛偷瞟着父亲,手握瓶子一扬脖子就是满满一大口。口腔里像是着了火似的,迅速烧到了嗓子眼儿,然后滚烫着坠入到肚子里,流窜着烧灼着自己的身体。
他看看父亲那两片嘴唇如鼓皮似的打着颤,听着口腔咀嚼的声响,再看看瓶子里的酒,他皱了皱眉头,肯定是自己喝得太少了。
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直到自己感到脸上滚烫,而整个身体瘫软在沙发上,随时会飘散出去,融入到空气中。
他这是怎么了?不就是几个女人吗?反正又不是彩云!这让他的心沉落了下来,一直沉到了脚下。他往上提了提大裤衩儿,仰起头走向河边儿......
越往前,河边几个女人的谈话声也越清晰。
“家里的儿子上高中可不少花钱呢,要是再上大学,啧啧啧,日子就更难喽。”
“家里还有一个闺女,长得挺水灵的,不行早点儿给她找个婆家呗。日子总得往下过啊。唉......”
他听不懂他们再说什么,也不关心她们说什么。他把担子扔到了河滩上。
“闺女叫彩云吧,好像读初中。”
彩云?,这让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上。他把水桶轻轻按下,然后慢慢提起。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他能听到的只是自己的心跳声和女人们的叹息声。
他直起腰,看向沉默的女人:最远的一个低着头,一绺儿头发散落下来,整个身子前倾,两胳膊肘向外打开,两条胳膊沿着石板向前推动搂回;中间的一个探着一侧身体,挥动着胳膊在河里松开捞起;离他最近的女人,抓住单子两角儿,用力向下抖动着。
灰蒙的河水,金色的阳光,欢畅的女人,却没有一丝声响,就像是一幅有动感无声音的画儿。她们说话了吗?自己是不是也在画儿里?
等他想求证时,画里的女人们不见了,河水还在,阳光正好。现在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的画面是这样的:灰蒙蒙的河水中倒映着金色的阳光,没有波澜,没有声响。
一天后,彩云的父亲走了,听说咳出的血一滩又一滩。
再后来,彩云的父亲出殡了。他没有去看,就坐在自己的屋子里。
母亲回来说了不少:真正的孝子也就是儿子和女儿——那儿子仰着头,脸上没有一滴泪儿,手里举着花圈儿跟在灵柩后面走着;女儿低着头跟在哥哥后面,也听不到哭声。倒是旁边搀扶她的两个女人仰着脸哭喊着,那眼泪儿、鼻涕混合在脸上,让人看着就想哭。
他没有哭,只是脑子空洞洞的,如那村头儿的小河,反复漂洗着河边女人的那句话:早点儿给她找个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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