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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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咖啡馆里很幽静，播放着古典的乐曲。幽暗的灯光下，只有两对恋人相互簇拥着，挤在卡座的角落里窃窃私语。就在靠门口的一张桌子旁边，坐着一个女孩子，竟穿着一身迷彩服，戴着一顶贝雷帽，还架着一副镜片很大的墨镜。就在那张桌子上，放着一本《春思》。

虽然由于戴着贝雷帽的女孩戴着墨镜，看不到她的眼神，但是却能够看到她从坐到咖啡馆里的这张桌子前，在从随身背着的双肩包里拿出《春思》并把它放在桌子上后，一直看向卡座角落里正搂抱在一起的一对恋人。她纹丝不动，像一尊雕像，直到服务员过来询问她要点什么口味的咖啡。她才扭过头冲着服务员说着只要一杯摩卡，说完后继续盯着那对恋人。服务员微微一笑然后去准备咖啡。

头戴贝雷帽身穿迷彩服的女孩是一名特战队员，只见她一直没有改变坐姿，一直看着角落里的恋人，直到服务员端来摩卡，把杯子放到她的面前，她才微微动了一下，然后继续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对耳摩斯鬓的恋人。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等到服务员忙完别的顾客，再回到戴贝雷帽女孩的桌子跟前的时候，桌子前已经空无一人，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那对恋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角落里也是空无一人。

2.

昏暗的街道，没有几个人，夏天的暑热还未褪去，这条左右两边堆满杂物的小路更显拥挤，空气也似乎更加污浊，一阵阵热浪袭来，混杂着堆积的杂物的腐败味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就在这条僻静的小路上，正走来两个人，只见一个身材瘦削的年龄四十上下的男人正搂着一个身材苗条，面容姣好的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孩，一边走，一边正在女孩耳边说着什么，女孩却一脸的不乐意，用手捂着鼻子，似乎不想说什么话，而男人却意犹未尽地仍旧说个不停。

只见女孩一把推开男人，也不再捂着鼻子，怒目圆睁，嗔怒道：“你看你领我走的这是一条什么路，臭气熏天，刚才喝咖啡的好心情全都没有了！”

男人却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凑过来想再要搂住女孩，女孩一脸嫌弃地退后了一步。男人一怔，说道：“这不是为了抄近路早点去那个地方吗？宝贝儿，来，让我抱抱，别生气。”

女孩一脸委屈地说道：“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明明可以打车去，你却偏要步行过去。”

男人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压低声音说道：“这不是为了避免被认识的人撞见吗？刚才从咖啡馆出来我看到有查酒驾的，交警大队的人此刻遍布各个路口，我不想让他们看到，谁知道哪个交警会不会正好认识我老婆呢？”

女孩不再言语，乖乖地跟着男人穿过小路，向着一栋不起眼的老旧楼房走去，来到一个单元跟前，男人拉开单元门，领着女孩上了二楼，走到东户的位置拿出钥匙打开屋门进到屋子里，两个人刚一进来，男人连灯都没有打开就迫不及待地搂住女孩亲吻起来。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敲门声响了起来。男人不得不停下来，疑惑地侧耳倾听，敲门声忽然消失了。

男人和女孩再次搂抱在一起，突然刺耳的敲门声再次响起，女孩有些紧张地瞅着男人。男人用眼神示意女孩去卧室里，女孩神色慌张地跑进了卧室。男人压低声音冲着门的方向问道：“谁?”却没有任何回应。但是敲门声没有再次响起，男人整理了一下衣衫，伸手摁向客厅灯的开关，然后打开屋门，朝外看了看，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身穿迷彩服的身影突然从旁边冒出来，是一个戴着墨镜的女孩，只见她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没等男人反应过来，已经像拎小鸡一样把男人拎回了屋子里。

男人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语无伦次，战战兢兢地问道：“你是谁？要干什么?”女孩关紧屋门，冷笑了一下，利落地摘掉墨镜。男人看着女孩的脸神色大变，惊叫道：“刘雪！”脸色突然变得煞白，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不是死了吗？”额头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

只见女孩冷笑了一下，信步走到沙发跟前，一屁股坐了上去，瞅着惊魂未定的男人淡淡说道：“亏你还知道有过刘雪的存在。你不知道她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姐吧！不对，以刘雪对你的信任，肯定早就告诉过你她有一个双胞胎姐姐，只不过当年由于家境贫寒被送了人，不过你肯定没有想到我和刘雪在她上大学后意外地取得了联系。只是她没有等着告诉你跟我相认了就因为你死了。”说着话的女孩突然语塞，泪水流了出来。

男人呆若木鸡，头也不敢抬，站在旁边一动不动。只见穿迷彩服的女孩挺了挺腰冲着卧室喊道：“出来吧！躲什么躲。”刚才躲进卧室的女孩战战兢兢到走了出来，脸色苍白，不时瞅瞅坐在椅子上的人。

穿着迷彩服的女孩看看男人，又看看吓得花容失色的女孩，冲着女孩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很崇拜、喜欢他，是吧。既是你的大学老师又是你的人生导师，是不是你已经梦想着他跟老婆离婚后娶你回家了。哦，对了，是不是你也喜欢写诗，是不是你的导师答应了你准备给你出一本诗集。”说着这些的迷彩服女孩忽然笑了，但是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一直站着的男人突然情绪失控，恼羞成怒，冲着穿迷彩服的女孩吼道：“田晴，你胡说什么！”

身穿迷彩服的女孩擦了一下泪水，死死盯着男人，愤愤地说道：“看来你是知道刘雪跟我相认的事情了，连我的名字都知道。那你知不知道刘雪把你做的龌龊事都告诉我了！”说着从衣袋里掏出一沓相片扔在了茶几上，相片上是男人搂着一个妙龄女孩的街拍。站在男人旁边一直没有动弹的女孩看到相片突然瞪大了眼睛，双手死死揪住男人的衣领，使劲晃动着直冒冷汗的男人，嘶吼道：“你这个大骗子！你这个大骗子！照片上的女孩是谁？你不是说要跟你老婆离婚娶我吗？相片上的女孩是谁？”

没等女孩发泄完怒火，只见田晴从双肩包里拿出一本书，轻轻放在了茶几上，书的名字《春思》醒目地出现在每个人的眼前。

女孩松开手，侧身盯着它，看到是一本诗集，作者是刘雪。然后满是悲怆地问男人：“你给多少个被你骗了的女孩出过诗集?你说呀！”

男人的脸色更加惨白，他不停地用手抹掉冷汗，哆哆嗦嗦地冲着质问他的女孩说道：“单琪，我对你是真心的！”女孩扬手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田晴看着他们两个人，慢慢说道：“单琪，你知道当年他是怎么欺骗我妹妹刘雪的吗？他就是衣冠禽兽，披着中文系教授的高雅外衣，做着卑劣至极的下三滥事情，玩弄像我妹妹，像你这样喜爱文学创作的女学生。”

田晴像是陷入了沉思，眼神忽然变得迷离，她停了一会儿冲着单琪悠悠说道：“我妹妹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没见过外面的世界，考上大学来到湖南后，家境的贫寒又远离家乡让她跟同学很少来往，孤独自卑的刘雪慢慢地被平日对她关怀备至的老师，就是这个衣冠禽兽迷惑了。她以为对她呵护有加的他是正人君子，以为自己遇到了真爱，在他许诺要给爱写诗的她出诗集，要离婚娶她后，她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献给了他。却不知道，他只是弄了一本内部刊号给她出了一本诗集，诗集的名字是刘雪心心念念的对他毫无保留的爱恋，因为他是在春天捕获了她的芳心。傻傻的刘晴邮寄给我一本诗集，兴高采烈地说以后他一定会给她出一本能上架的诗集。她甚至向我描绘着大学毕业后与他终身厮守的美梦。”

站在旁边的男人抖若筛糠，嗫嚅了一下嘴唇，冲着田晴说道：“我真的是想娶刘雪的，也真的是想给她出有正式刊号的诗集的。”

田晴冲着他“呸”了一声，厉声说道：“你这真心很累吧，分给了多少个单纯的女学生了?刘雪怀孕后闹着让你赶快离婚娶她，你做了什么！你扔给她钱让她去打胎，然后开始疏远她。刘雪把这些都告诉我了，她无法忍受你的疏远、你的冷淡，精神不堪重负，深陷抑郁症的困扰，休学回家了。你知道她休学回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村子里的人都不拿正眼瞧刘雪一家，背后指指点点。刘雪光是寻死都好几回了。”

田晴的泪水再次倾泻而下，她继续说道：“我虽然跟刘雪相认了，可是从小就被送走的我因为参军成了一名武警战士，又是一名特战队员，很少有机会能回家探亲的，更何况我还没有做好跟亲身父母相认的准备。本想着等刘雪大三的暑假我要跟部队请假跟刘雪一起回贵州老家看看，与亲身父母相认，谁曾想刘雪才上大二就出事了只能休学。你是罪魁祸首！”

田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哽咽着说道：“知道刘雪休学后，我就开始让来学校进行军训的战友留意你，我也在搜集你的罪证。今天是我特意请假来找你的。没想到看到你晚上领着新物色的目标走进了咖啡馆，你以为这间咖啡馆远离市区，没人认识你，没想到吧！我一直跟着你。”

男人此时似乎恢复了正常，不再直冒冷汗，瞅着田晴问道：“这么说，你跟刘雪是在她大一军训的时候相认的?”

田晴淡淡地说道：“这要感谢你们学校请的教官，刘雪他们班的教官是我的战友，回来跟我说有个女生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就这样帮助我和刘雪认识了。”

男人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他神色紧张地说道：“刘雪没有跟我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只是有一回兴高采烈的地拿着一首写好的诗给我看，说是跟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姐姐相认了，为你写了诗，让我修改一下。如果知道你们早就认识，我肯定会注意的。”

田晴气愤地说道：“你到现在想着的都是你自己，卑鄙无耻！你为了骗女生方便，竟然租了这么偏僻的地方，那间咖啡馆是你骗女生常去的地方吧，从咖啡馆出来穿过几乎没人走的小巷，真是偷情很安全，你可真是考虑周到，连旅馆都不去，这犄角旮旯的地方是挺隐蔽，不过今天就让我剥下你的画皮吧。”

田晴说完话，目光看向单琪，说道：“单琪，听了刘雪的遭遇，看了他跟别的女生的相片，你该醒悟了吧！他就是利用了你们的单纯，利用了你们对文学的热爱。我已经向学校纪委举报他了，被我的朋友拍到的跟他在一起的其中两个女生已经同意作证了，希望你能勇敢地站出来。”

单琪含泪点了点头。

3.

暑热未消的八月，田晴跟部队请了一周的假，坐火车从湖南来到了刘雪在贵州的家。

当田晴走到村口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刘雪被一对老父妻搀扶着站在那里，旁边还站着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男孩。她加快脚步朝着他们四个人走去，对面的四个人也朝着她快步走了过来。田晴已是泪流满面，看着两鬓斑白的父母，看着略显羞涩的弟弟，再看看气色好了不少的刘雪，她走上前与母亲紧紧拥抱在一起。

落日余晖下，一家人牵着手向家的方向走去。回到家，父母和弟弟去准备晚饭了。田晴拉着刘雪的手，告诉她那个男人已经被纪委查办了，刘雪暗淡的眼神突然亮了，她的泪水流了出来，轻声说道：“我会振作起来的，争取下个学期重返校园。”

田晴笑着抹去刘雪的眼泪，说道：“等着你回学校的好消息，走，咱们帮爸爸妈妈做饭去。”

窗外，知了叫个不停，透过窗子可以看到一家五口在温暖的灯光下喜笑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