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田埂上长满了各种野草,认识的只有蒲公英和毛毡草。毛毡草是最多的,长着细长尖硬的叶子,约莫三月中下,莺歌罢,燕舞完,树上也刚刚绰约着两朵艳丽的花,毛毡便随着节气,爬满故乡的田野、河畔坎间、塘库堤坝。走上前去,再细细去瞧,就可以看见一支支被叶片包裹的完整的毛毡。它们站立田间地头,绝不媚俗低头,而是片片叶片高举,直直地指向天空,如京剧舞台上的青衣,孤傲中透着一丝威严,骄傲中饱含气质。没有号角的命令,它们却不约而同地昂首挺胸,将目光投向深邃的蓝天,任天空白云悠,看鸟儿跃苍穹。
在我的童年——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它是我们零食的来源。那时少见水果,糖果饼干更是稀罕之物,即使手里有一毛两角的票子,我们也能用于购买纸笔等学习用具,不敢挪作他用。于是,嘴馋的我们,只能把自己的眼睛放到到广阔的大自然中,而三月毛毡之类的植物嫩茎,就成了我们的猎获对象。上学或放学的途中,是采摘毛毡的好时光,走田埂,爬堤坡,瞅上一棵丰满粗壮的毛毡,就立即下手,迫不急待的捏住微红的叶尖,剥去一两片绿色的叶衣,轻轻一抽,只剩下银亮乳白的嫩穗,送入口中,生怕晚了,就成了同伴的囊中之物。毛毡有多好吃,倒不记得,记忆中或许还残留着毛毡入口的满嘴清新,缠绕着混着青草味儿的香,袅绕着舌口生津的甜,但抢到了毛毡的喜悦,却常忆常新,那感觉,在儿时,是像立了头功一样的欢欣鼓舞,而现在,却是回味的悠长和幸福。
放牛、打猪草、放学回家路上的间隙,也成了拔毛毡的幸福时刻,走走停停之间,最容发现那棵毛毡最丰满,汁液最多,此时,自己钟情那棵就选那棵,自己喜欢怎样吃就怎样吃,没有约束,也没有争抢,但多出的却是一份独享之乐,自由之趣!一根根的抽,一会儿工夫就积攒了一捆,直到手里拿不下了。
清明过后,种瓜点豆。此时,一茬茬的瓜苗豆苗在田间葱绿着,毛毡却渐渐老去了,再吃,不再清甜富有水分,放入口中,味同嚼蜡。几场春雨过后,毛毡像拔节的竹子,猛地窜得老高老高,待到阳光明媚之时,它便挣破包裹的叶衣,尽情绽放在温暖的阳光下,毛茸茸,蓬松松的白毛毡,在风中飞舞,此时的毛毡,已经脱去了稚气,宛若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舞动裙摆,很是动人。这个时候,我们不在把毛毡当食物了,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玩乐之间,拔几根毛毡,拿在手里把玩,或是向前疯跑,追逐前方的同伴,将柔如羽毛的毛毡伸将过去,搔伙伴的脖子,挠伙伴的耳朵。三月的春天,柳红花绿,天空湛蓝,如絮的蒲公英,肆意地在天空飞翔,我们奔跑在故乡的田埂上、山坡上,笑声跟在我们的身后,跟着一群展翅的鸟儿,飞得老远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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