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灿烂的日子（二）

二  （难道爱本身可爱在于束缚）

   不管后来我怎么回想也没有想明白，赵雨萱后来是怎么会关心到谣言是不是我传的这个问题上的。我20岁那年开始长出出类拔萃的样子可终究也还是一事无成。没有干净的白衬衫，也没有让人自豪的好成绩；不是班干，也不是叛逆时期的佼佼者。就连她来质问我的那天我都像是个脏兮兮，穿着邋遢的乞丐一样站在她面前。但我想赵雨萱能从关心谣言本身到关心谣言是不是我传的这个问题上来是有一定和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因为谣言传久了就会顺理成章。这种顺理成章会因为遇到“寂寞”与青春而背道而驰。意思是，青春的时候因为要脱离了父母亲的缘故，谁都会希望自己能被更多的人关注，从而被更多的人喜欢，想要寻找另一个情感的爱护。且这样的被喜欢她自身也是享受的，即使没有很明显地表现出，但是被一个自己不讨厌的人喜欢着，无论如何都在青春的夜晚里是会时常感到幸福抽芽的模样的。

   于是，在20岁那年的一个壮志难酬，睡不着的晚上，我也开始从关心“我跟她是怎么会有一腿”转到“我跟她有一腿”的问题上来了。

   那是一个月色明了，人声酣睡的晚上，浅小夕像头猪一样大声地打着鼾。我思念着赵雨萱不能入睡。我想着，赵雨萱可能会在一个春光明媚的午后走过窗台，飘逸的长发和纯洁的脸颊，把浅浅的笑容搁在清风吹拂过后的窗外，我恰巧凝望着，像玉兰花一样的女子，一如既往地在窗台发着呆，她刚好看到了我，继而颦笑。

    我想着的赵雨萱是美好的，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在我意识到“我和赵雨萱有一腿”之前，赵雨萱只是赵雨萱，和别的女孩没有什么不同，可在我意识到“赵雨萱和我有一腿”的那个月色明了的晚上，赵雨萱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孩，奇怪的是，后来我怎么也想不起赵雨萱在那个晚上之前的样子。好像她是突兀般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整个世界就此柳暗花明了起来，月光是仙子皎洁的薄纱，细风也夹杂了仙子呼吸而出的芬芳，夏虫更是森林里灵动的精灵…所有的好像一下子都美好了起来，就连浅小夕丑陋粗俗的鼾声听起来也是美好的了。

    两年之后我再回想起那个睡不着的晚上，我在自己的脑海中顺利地梳理了一遍。发现自从谣言开始我就已经有些意识到，自己正在不知不觉地观察着赵雨萱。在早餐拥挤的人群里不自主想看见赵雨萱的身影，那种渴望，甚至比一餐丰盛的早餐更能填饱饥渴。赵雨萱也许从来没有注意过我的眼神已经一刻也不想离开她了。无论是上课或者下课也总会不知不觉地瞧着她座位的方向看去，注意着关于她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她在，我像吃了定心丸；她不在，我会感到慌张且有些神慌而不知所踪。这一切，都是从那个月色明了的晚上开始的。我没有告诉浅小夕关于我神经质一般的渴望，却不经意地谈到了自身的变化。在我渴望赵雨萱时刻出现在我的视线的同时，从那个月色明了的晚上开始，我的潜意识里，赵雨萱就好像会无处不在，无论是在哪我都会小心翼翼地期盼着能在人来人往里看到赵雨萱，同时也期盼着赵雨萱也会在人海如潮里不惊觉地看见我。好像我时刻寻找着赵雨萱一样，赵雨萱无时无刻地不在看着我。我没有和浅小夕细说那个晚上以来的变化，虽然他是我最亲爱的朋友，可是关于和赵雨萱的事，就算是最亲密的浅小夕，也是无法言了的。那是一种强迫的煎熬，看见只觉得是安心、平凡无奇，看不见就梦魂萦绕，坐立不安。我也没有告诉赵雨萱那个晚上开始我开始注意她出现在食堂里的时间，等她走后去她打饭的同一个窗口打饭然后吃得心满意足，没有告诉她我喜欢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即便是她后来才告诉我她其实知道我的故意，更没有告诉她在那个晚上之后就患上了晚睡…我承认那个晚上开始我身边的事物和我习惯的习以为常就好像一直在改变着。

     然而，浅小夕却一脸面无表情地告诉这是我们痴心妄想的征兆。他说这些征兆都是在有意识和无意识中因为“有一腿”的事实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在后来浅小夕的著作里，他也曾不止一次地描写道这是因为爱情彼此都想展现给对方最好的一面而产生的变化，这些变化可能会被自己发觉，也可能不会，但不能否认这些微妙的变化开始于爱情的事实。浅小夕这么一提醒我倒想起了，赵雨萱这小妮子之前上课是不会照镜子的，现在居然还能在堆积成山的试卷中偷偷地在用；比如我之前是不会顾及衣服干不干净，有没有气味的，现在居然是一件衣服洗了三遍！早上起来还不忘了头上原来长着毛发！也诸如此类地，可能自己都不会在意的，微妙的变化。

    而基于这一点，从未看过除了课文之外的古文的我在看到“女为悦己者容”这一句的时候，竟开始第一次佩服起了古文的精妙所在。这样的精妙不是在于因为看到它无法用英文较好的翻译，而是像我现在作为一名必须学习和认识过去的精粹的后生青年，在相同的语境下感到前所未有的亲切和自豪感。

   至于浅小夕说我痴心妄想，大概是因为我的成绩不好。而在浅小夕那个年代的大多数人看来，成绩不好就是读书不好，读书都读不好就代表没有能力，没能力就是没资格。这是一个很简单和路人皆认可的道理。所以按照浅小夕的意思就是我配不上赵雨萱，不仅是现在配不上，将来也配不上。配不上得到赵雨萱的爱的原因，归根到底就是我成绩不好，并不是因为浅小夕他会嫉妒我。

   浅小夕说我成绩不好的一个原因不是我不够勤奋，而是因为笨。而我笨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我不适合。被人说自己笨是无论哪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都会倔强地想要证明自己会比任何人都要超凡脱俗、卓尔不凡的。但浅小夕是我最重要也最相信的人，所以他说我笨的时候，我感到很沮丧，我沮丧的原因不是因为老师说我笨，同学说我笨，我老爸也说我笨，而是因为浅小夕，他是我最信赖的人，他不相信我。他从根本上损伤了我的挫败感，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事实是，我既不勤奋而且格外地懒。这种懒在浅小夕看来是既不喜欢做作业又不复习，却整天想着拿高分。

     在他看来，我笨的另一个原因——不适合。比如：老师是让写记叙文的时候写了议论文，写议论文的时候写了散文；可以简单地用平移计算方法的时候用了向量计算…诸如此类。可天知道我那时候是怎么脑袋中风的！写记叙文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议论文可能会写得比较好，所以写了议论文。到了写议论文的时候，我又感觉这样的题目写散文会比较标新立异，所以写了散文。我觉得平移的方法太简单了不能显示出自己的水平才用了向量计算，天知道这道题只有一种方法而其他方法算不出来啊！

    浅小夕那天就是这样拿着我惨不忍睹，被改的面目全非的试卷数落我的。我很沮丧，却没有生气，也没有发誓自己一定要在下一次和以后的很多次让自己争气给浅小夕看。因为浅小夕说得都是事实。这个事实就是等我过完21岁生日那天，我跟赵雨萱就要开始天各一方，天涯海角的生活了。

   两年后浅小夕完全是一个合格的预言者，唯一不同的是，他猜对了结局却没有猜对整个过程。

   我后来很想和赵雨萱说：赵雨萱，如果有一天我们消散在人海，天各一方，也只怪我们当初没有坚定彼此的信念。但其实爱情根本没有什么对的时间对的地点和对的人，更何况20岁的时候我们只是听说了牵牵手那就是爱情，以至于很久之后仍在寻找。

阳光灿烂的日子（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