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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的奔波辛劳,没有给我留下一点思考的时间,我讨厌行尸走肉般地生活。人人向往的天明,可它不属于我。等星星出现在夜空,月光轻柔地洒在眼前的世界,这个时候,我才是我,世界才属于我。
听,窗外回家的人儿打起了口哨,熟悉的旋律刚还高亢,此时又随归人渐行渐远。闭上眼睛,反复咀嚼往事,有甜味,像撒上砂糖的柿子,有苦涩味,像家里茶几上晾的一杯清茶。
窗帘没有拉严实,妻儿已经入睡,儿子干净的脸上还粘着漏进窗帘的光亮,我轻轻披上了衣服,迎着皎洁的月光,今晚,我想跟着月亮回家。
沿着柏油马路出发,记得我家在城区的东面,走啊走啊,可怎么都走不到,南面的山峦在月色的辉光下清晰可见,远处几声汽车的喇叭声,更显得四下里那么静谧空旷。突然,我被什么绊了一下,抬头一看,走到一块庄稼地里,周围的一切看着怎么那么眼熟,这不就是我家的山水地吗?那一晚,风儿迈着轻盈的脚步,麦浪随风涌动,简直是一片月光的世界,麦的海洋。虫子也兴奋地叫个不停,鼓足劲为我们加油呐喊,我们一家四人谁都不少,在田里割麦子,父亲和母亲一边干手中的活一边聊天,只听父亲扯着嗓门说:“今年的麦子长的真好,这长势肯定是队里一等一的庄稼,大丰收!”母亲跟着回应到:“再不要吹牛,谁家的麦子长得不好,让人听见了说笑。”“娃,割麦子的时候小心,不要被镰刀割伤了手!”我和母亲紧挨着割,妹妹在身后一小抱一小抱摞成大堆,父亲用爻子麻利地捆成大捆,丰收的喜悦已经全然让一家人忘记了疲劳,麦地里有说有笑,那晚,我们幸福地晒着月亮。
倏忽间,麦田没了,笑声没了,眼前一黑,刚还清晰的一切都消失地无影无踪,我急忙睁开眼定了定神,月亮还在。趁着月光,我要跟着月亮回家。
走着走着,迷迷糊糊,好像到家了,房屋在月光的身后拖着斜斜的影子,我推开前门,一股麦香的味道充斥着鼻腔,一定是母亲在给我准备上学要吃的干粮。走到东房的墙边,我看见母亲正在用嘴吹烧馍锅下面即将熄灭的麦草,我凑到了母亲跟前,母亲说:“吃馍去,刚出一锅,香着呢!”“噗!”一口长气终于吹着了带着火星子的麦草,月光和火瞬间照亮了母亲的脸,那张脸那么慈祥那么亲切。手里的馍染上了月光,天空中的月亮也变成了馍。咬一口,酥酥软软,还是那个味。
馍还没咽几口,月光逐渐消失了,我问母亲父亲在哪?母亲说刚还在,可我不管怎么样喊,都没有回应。于是,母亲和我、妹妹三人打着手电筒找,前院后院,屋里屋外,能找的地儿都找过了,就是不见父亲。那晚,我们三人慌的不知所措,抱在一起哭了很久,等了很久,父亲还是没有回家。
再睁开眼,出了一头汗,漏进窗帘的月光已经偏向床头,妻儿还在身旁,趴在窗台上,内心无数次的吼叫,就像一只对月倾诉孤独的狼。
刚刚停下脚步,又要开始出发,一切都在反复轮回。有月光的长夜里,一路前行,一路抵挡,一路得到,一路失去,一路成长,一路消亡。
月光落在了树林里,树叶落在了泥土里,泥土落在了我的手心里,我落在了月光的回忆里。
都说有家的地方就有月亮,思念的月光是那么长,那么亮,今晚,我要跟着月亮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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