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圆:我喜欢你。
“哈哈哈……”我看着微信里的那几句话笑出了声,我必须承认,这是我这几年看过最好的笑话了,以至于我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直到笑出了泪。
这个玩笑不好笑。
我回了几个字,然后把手机丢在床上,到阳台去点燃一支烟。喜欢?我这样子的人不配被人喜欢。
隔着吐出的烟圈,这个城市看起来很是虚幻,不过我也没觉得它真实过。风把我的烟圈吹散,我抬头看了看天空,夜空很干净,看不见一丝云,干净的就像陈小圆。
陈小圆其实不叫陈小圆,他叫陈胜远,就是那首“引水穿风竹,幽声胜远溪”里的“胜远”。他从小就没辜负父母的期望,长得帅,成绩又好,就是那万千家长口中“隔壁家的小明”。那些校园里迷恋他的小女生绝对想不到,更小些的时候的他是个小胖子,跟在比他大四岁的我身后跑的时候像个长了腿的圆球。我们两家是邻居,受他父母嘱托,要带着他上下学。一开始我还不情愿,想着法子想要甩掉他,有一天真甩成功了,不过才一次,就看到他被熊孩子欺负了,把熊孩子赶跑后,看着哭唧唧的他,忽然有一种使命感,于是我我天天带着他上下学,直到我初中毕业。也许是学业辛苦,某个暑假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变成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帅哥了,但我还是喊出了那句“陈小圆”,在我眼里,他永远是那纯白无暇的小孩。
门锁转动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回,我靠在阳台门上看着门缓缓打开,随那人影进来的还有浓浓的酒气。
是路司廷,我的前前男友、前男友,以及现在的性伴侣。
路司廷走上前来抱住我,他低下头想要吻我,我把头转向了另一边,他身上的酒气太重,熏的我头晕。
“我没喝多,不过是酒洒了,我先去洗澡。”路司廷放开我,走向浴室。
路上他接了个电话,“老婆,我已经回到公司了,你好好玩,今晚早点睡,明天我去机场接你。”语气里是满满的宠溺。
我悄悄翻了个白眼,就算是从前热恋时,路司廷也没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过话。噢,对了,他是有老婆的人,明媒正娶真正的路夫人。性伴侣?不过是我们这段关系的“美称”,我就是一小三,人人喊打的小三。
房里又传来路司廷打电话的声音,“都回绝了,我不见,跟那群老狐狸说,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不劳烦添乱。”
安静了好一会,浴室里传来水声,我把烟掐灭,去另一个浴室再次洗了澡,仔细的刷了牙,既然路司廷自觉洗去了酒味,我也就自觉洗去烟味吧,我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嘲笑着,种种精致不过是场交易,用我的身体换一笔救命钱。
我进房间的时候路司廷已经在床上了,拿着手机看信息。我安静的在他身边躺下,我们很少聊天,这是作为性伴侣的自觉,我们已经分手很久了,没必要再牵涉感情。没多久他就覆身上来了,床上的路司廷可不如他表面看起来那么冰冷。今天他的动作野蛮,带着要发泄的怒火将我席卷,我想他今天晚上的酒局应该遇上不顺心的事情了吧,每到这种时候我就会觉得,迟早有一天我会被他的火热燃成灰烬。
终于结束了,就跟以往的一样,我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床头的手机隔一段时间震动一下,像船舶的马达声,而我的生活是个漩涡,兜兜转转、日复一日,看不到出口。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关门声吵醒的,看来是路司庭走了,去机场接他的美娇妻。
我换好衣服、化好妆,走出门去扮演我那“叶总监”的角色。他人看我光鲜亮丽,唯我自己知道,这衣服和妆容下面是畸形的灵魂,连我自己都不禁怀疑,我这么努力地打造自己的人设,是不是只是为了某一天东窗事发后还能保留一丝尊严。我曾安慰自己,我如今的种种不过是误入歧途,但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误入”,都不过是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在第二十次挂掉陈胜远电话后,我打开微信给他回信息,界面上显示“未读消息300条”,小孩子就是精力充沛,可以不知疲倦的追求一个答案。
我:如果那不是玩笑,那我郑重的回答你,我不会跟你在一起,我们不是同路人。小孩子才问为什么,而你不是小孩。
我点击了“发送”, 陈胜远是聪明人,我不担心他看不懂。就这样,日子如车轮,咿呀咿呀的往前走了,陈胜远不再提及喜欢我的事情,我们如往常一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其实,如果没有认识路司廷,我跟他也许还是同路人。
我以为我的生活可以就这样不道德、但平静的继续下去,直到那天接听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见到了一个陌生却熟悉的人,我终于被逼着往前走了。
我应邀到了一家咖啡厅,见到了路司庭的妻子,她果然是出身富贵的人,举手头足间尽是刻意打磨过的优雅。
路夫人在我面前放下一张纸票,我看了一眼,数额可观。“这些年我不管不问不是我不知道,现在他玩也玩够了,我们准备要孩子了。”
路司廷的孩子……我的心刺痛了一下。我看着眼前的路夫人,眉眼间都是傲气,仿佛拥有了全世界。算起来,我跟路夫人也是旧识了,毕竟路司廷认真的跟我描述过她,他说:“她大方得体,符合我父母的期望,她也爱我。我别无选择,跟他们家合作,可以帮我们家度过这次的危机。”
我看着路夫人,想着要怎么回答才会显得得体,有人走了过来,是路司廷的司机。“夫人,路先生来接您了。”
我朝窗外望去,看到路司廷的车,隔着车窗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轮廓。路夫人答应了一声,没有继续等我的回应,站起来起身往外走去。确实,何需我的回答,路司廷的默许已经是最为有力的回答。我看着路夫人走了出去,路司廷下了车迎上她,他亲吻了她,护着她上了车,我看着车子绝尘而去。
我想起那天路司廷的那通电话,大概是他又到了“别无选择”的时刻了吧。我再次被抛弃了,如八年前那个暑假一样,只剩我一个人,不同的是,我没能流出眼泪,只是鼻子有些泛酸。我以为这些年过去,路司廷能够有些长进,没想到他还是如那时一样懦弱,他营造了为了家族牺牲爱情的孝子形象,我看到的他却是不舍富裕家境的懦夫。我笑了,笑我自己跟这样一个懦弱的人纠缠了一次又一次,纠缠了一年又一年。
回家路上,我想起了那段可笑的时光。
十多年前那个夏天,我进入了家乡一所还不错的高中,那时候的我思想正的很,一心扑在学习上,想要考上一所好的大学。皇天不负有心人,在第一次年级月考我就考了第一名,总分不多不少,刚好比第二名多了1分。而我跟路司廷的纠缠,就是从这1分开始了。
我跟路司廷暗暗较劲,有时候他是第一名,但更多的时候我是第一名,比他多那么一两分。学习上,我压他一头,高二那年暑假,我在床上被他压在了身下,心甘情愿。
我们都沉浸在偷尝禁果的美好,都忘记了要做保护措施,当我们看到验孕棒上的两条杠时,才尝到了禁果的苦涩。孩子自然是不能要的,那是我跟路司廷的第一个孩子,我抱着路司廷哭了一个晚上,他也哭了。我骗爸妈说去参加夏令营,拿着路司廷给我的钱独自去一家私家诊所把孩子打掉了,然后独自一人在一家小旅馆里度过了余下的暑假,一个人熬过了手术后疼痛的日子,以还算精神的面貌开启了高三的日子,仿佛没事发生过一样。我没有拆穿路司廷不陪伴我那蹩脚的借口,那时候的我爱他至深,舍不得让他难堪,我跟他谁也没提那个孩子的事,真的就像它从来没有存在过似得。
长期霸占成绩榜榜首,我的光芒终于把我自己灼伤了,有人匿名发布了我在私人医院就诊的记录,一时间,我身上贴上了“不良少女”的标签,还有的说我是被某个老头子包养了,当然,关于我和路司廷的流言也广为流传。
流言起,路司廷偷偷找了我,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路司廷的家境优渥,也是第一次见到他懦弱的样子。我以为他是来跟我商量应对法子的,可他嘴里说的分明不是安慰人的话,“我求求你,不要把我供出来,我不能让我的家族知道,我还要继承公司,我不能失去现在的一切,不可以……”
我是真的很爱他,所以我答应了他,对着父母老师,绝口不承认孩子的事,也绝口不提路司廷。好在我还有成绩好的光环,这件事最终被校方定义为“恶意造谣”“蓄意伪造”,流言在日渐紧张的学习氛围中慢慢消弭了。我被路司廷寒了心,不再与他纠缠,一心一意放在学习上,考上了心仪的学校,离路司廷远远的。
大学四年,我洁身自好,远离所有男色,除了陈胜远。不过,他也算不上什么男色,顶多是长得比较帅、长得比较大的邻居小孩罢了。我们偶尔会在早餐店、宵夜摊遇见,然后就吃着、聊着。陈胜远很会讲故事,他也去了我的母校,会跟我讲他在学校里的事,绘声绘色,我听着就像亲历了一样,这让我感到高兴,至少再回忆起高中,我不会只想到路司廷。陈胜远总是生机勃勃的,他是我那段时光唯一的色彩。
而路司廷出国了,我跟他完全断了联系,我无风无浪地度过了大学生涯。大学毕业后,我进入了一家知名企业,而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我又见到了路司廷。我躲在角落里避开路司廷,在一片“路总”的问好声中,我打开公司内部通讯录,通讯录刚刚更新,“路司廷,公司董事、总经理”,我的指尖停留在这行字上微微颤动。我觉得这是老天在跟我开玩笑,我知道我们公司被并购了,但不知道是被路司廷的家族集团并购了,而路司廷竟是公司新任的总经理。
我屈服于现实,这家公司的待遇着实不错,所以我毫无辞职的打算。我也想赌一赌,赌路总不会关注到我这名小员工,赌路司廷已经不记得我了。可是我赌输了,当天晚上我就接到上级的通知,让我第二天去参加专项工作,而专项工作小组由路司廷直接带领。
我就这么一步步地,又走进了路司廷设好的陷阱里,我该怎么拒绝,他可是用最美好的青春最深刻爱过的人啊。路司廷给我买包包、买衣服,满足我的小虚荣,但没给我名份,像是青春的续集,我又跟他谈起了地下恋。
这段恋情终止于路司廷告诉我他要结婚的那个晚上,他说,“她大方得体,符合我父母的期望,她也爱我。我别无选择,跟他们家合作,可以帮我们家度过这次的危机。”
我打了路司廷一巴掌,泼了他一脸的水,把我手边的东西摔到他身上,还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撂下了“再见就当陌生人”的狠话,转身离开了。做完这些事之后我很平静,我对路司廷的爱,终于在他的次次抛弃中消耗殆尽。
之后,路司廷继续做他的路总,我醉心工作提升到了总监一职,我跟他就只是这家企业中的上司和下属。可路司廷,他却一次又一次打破我们间的平衡。
那天,路司廷醉着、哭着说想我,说他过得很累,说他想要我。我看着他,心里没有丝毫波澜,我没时间陪他玩恋爱游戏,我的父母遇到了交通事故,还在icu躺着,司机肇事逃逸,我急需一笔钱救命,我日日夜夜想着的都是筹集医药费的事情。第二天,路司廷酒醒后来找我,他给了我一大笔钱,他说不要我还,只向我提出了一个要求,“做我的情人。”我点了头。
可我终究没能挽回我父母的生命,他们走后我还继续留在了路司廷身边,我已然孤身一人,有个人陪伴似是好事,但我分得清,我不再爱他,也不会再爱上他了,就像是流感,得过又痊愈的人,身体里就会产生抗体,我已经对路司廷产生了抗体。
我跟路司廷就这么缠着缠着,走完了青春年华。时至今日,得以解脱。我踏上了旅程,去四处看看,我已无根,无牵无挂,就算客死他乡也无所谓了。
我绕着地球转了一圈,飘飘荡荡走了好多年,又回到了祖国。许是回到了熟悉的环境,我忽然想念起陈胜远,在街上看到像他的身影也都觉得无比亲切,这段时间我断了所有人的联系,除了他,我听他说工作的事,他听我说旅途的事。算起来,我身边的人都走了,唯有他,一直都在。
我想起陈胜远提过的一小镇,到那里买了一院子,停留了下来。我虽然不缺钱,这些年路司廷也算待我不薄,但是为了不让脑子坏掉,我会写写文章、画画插画,赚点稿费。写累了就休息,没灵感就出去逛逛,小日子过得很舒适。有时候看到陈胜远给我描述过的风景,想到他,唯期盼着七八十岁的时候能够再见一面,那就圆满了。
不过,陈胜远不是喜欢按牌理出牌的人。
那天我接到警察局的电话,匆匆赶去镇上的医院,看到了被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陈胜远。
接我的警察说,“陈警官的紧急联系人是你,我们就通知你来了。”他还告诉我,陈胜远是在追捕嫌疑人的时候被刺伤的,刀伤见骨,好在没伤到重要的神经,养养就好了。警察同志说得轻巧,可我却还是惊出了一身汗。
我进了病房坐在病床旁看着陈胜远,比上次见他瘦了、黑了,他跟我分享过侦破案子的喜悦,但我从没去细想,这背后是多少的心血与生死。我的心里默默地骂人,这个杀千刀的,居然把我视若珍宝的小孩儿伤成这样。
我等了没多久陈胜远就醒了,也许是职业长期训练而来的警觉,他一下子就看到了我,眼里、声音里满是惊喜,“叶溪,你来了!”
见他醒来了,我松了口气,“我是来了,可你怎么来了呢?”陈胜远从没跟我提过他也来了这个小镇。
陈胜远似是有些心虚,“就……来了啊……”他说局里有交流的机会,他就申请过来交流了,我看着他认真解释的样子,觉得十分可爱,我果然是年龄大了,竟也开始调戏小孩子了,我是真的很开心,久别遇故人,起码让我觉得我之前的三十多年没白过。
陈胜远的伤需要修养一段时间,他在这边没别的亲人,照顾他的任务也就落到了我身上。我天天跑他们警局的宿舍也不方便,于是陈胜远就住到了我的小院子里,反正有的是房间,空着也是空着。我虽跟陈胜远从小一起长大,但这是第一次同住一个屋檐下,第一次朝夕相对,“陈小圆”这三个字也很久没有这么频繁地出现在在我的生活里。
他很自律,不愿麻烦人,所以当我看到他举着受伤的手臂,另一只手还在打扫卫生时,声音忍不住提高了八度,“陈小圆,你给我回房间躺着!”
他很心细,不放过一丝可疑,所以尽管我已经躲到房间处理做饭时不小心切到的手指头,他还是从药水挪动的痕迹里发现了,他急急忙忙的要收拾东西带我去医院包扎,我拉住了他,“陈小圆,你冷静一点!我就是划了一个小口子,去医院包扎你是想看我笑话吗?”
他很直男,觉得所有东西都能用一杯热水解决,所以当他看到我瘫在躺椅上以为我是生理期不舒服时,端着杯热水,却结结巴巴说不清意思,我白了他一眼,“陈小圆,我只是因为稿子写不出来了所以抑郁。”
他很靠谱,会出现在我需要他的每一刻,“陈小圆,救命啊!有蟑螂啊!”
反正自从他住进了我家,“陈小圆”这三个字几乎时时环绕在我家四周,我的情绪也因他而有了波动,从前一个人闷着能够解决的事情,因为有了靠山,我也变得柔弱的许多。因为陈胜远在,这个屋子比我一个人时生机勃勃了许多,因为陈胜远在,我对每一天都多了点期待。
不过才几个月的朝夕相处,我觉得像是重新认识了陈胜远,我这才意识到,他已经是个大人了,不再是那个跟在我屁股后面跑的小孩儿了。也许是一个人久了,越是眷恋这种亲人在旁的感觉,眼看着陈胜远的伤好了,心里越发地不舍。可我不能这么自私,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陈胜远不是,他还有花花世界,我不能耽误他。
陈胜远的伤快好利索了,工作也多起来了,好些天都到现场勘查到半夜,我想要寻个机会跟他说让他搬回宿舍,却是一直也没找到机会。这天陈胜远下班早,人是回来了,但是却总躲着我,好几次我想跟他说话都被他打断了。
“你闭嘴!坐下!我有话跟你说。”我忍不住了,在陈胜远再次打断我的话之前,制止了他。
陈胜远一脸委屈,可怜巴巴的在沙发上坐下来看着我,我虽于心不忍,但为了他好,我还是把话说出了口,“你的伤也好了,这几天收拾收拾就搬回宿舍了吧,一直住在我这,对你影响不好。”
陈胜远看了我一眼,低下头去,看着可委屈了,“我不走,你也知道我工作危险,这又离家那么远,万一哪天真出事了,客死他乡了,至少在那之前我是跟我熟悉的人在一块。”
陈胜远的话让我的心一片冰凉,知道他当警察后,我不是没担心过,他这次受伤后,我虽嘴上不说,但每次他出外勤,只要看见陌生的来电我的心都会一惊,夜里也是等到他回来才能安心入睡,我好久没有过这么害怕失去的感觉了。陈胜远还说着什么,越听越像交代遗言,我急急打断他,“好了,我没说不让你住,反正房间空着也是空着。”
陈胜远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开开心心地出门去买菜了,说要庆祝一下。我看着他雀跃的背影,心里却暗暗打定主意,要跟陈胜远保持距离,我跟他是姐弟,以前是,以后也会是,他的那点小心眼瞒不住我,我不能害了他。
陈胜远不傻,他察觉到我跟他的相处有些奇怪,虽不至生疏,但跟他想要的不一样。我能察觉到陈胜远日渐烦躁,但我假装看不见。我以为我伪装地很好,直到他又带伤回了家,他手上的绷带白晃晃地,刺地我的心一阵疼。
我关心他的伤,但又怕问多了过了界,于是不再多说,拿起他的药查看医嘱,陈胜远却拉住了我的手,“为什么躲我?”他的语气不同以往,显得急躁、不安。我否认,他追问,“你明明对我有感觉,为什么不给我机会?”
我想要把手抽出来,陈胜远抓的用力,我没抽动,“你瞎说什么?陈小圆,你胆肥了?我是你姐。”
“谁要你当我姐了?我喜欢你,叶溪,我一直都很喜欢你。”陈胜远眼里的怒火化成一汪秋水,深情地看着我。
我放弃挣扎,“我说了,我们不是同路人,我们是不可能的。”
听到我的话,陈胜远却不显得失望,“叶溪,你真的是对我有感觉的,对不对,你从没否认过,以前是,现在也是。”
我感觉我被带坑里了,我之前就觉得陈胜远口才好,但没想到他会把这才能用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没来得及出言反驳,陈胜远又开口了,“是因为路司廷吧。”
我吃惊,我从未跟陈胜远提起过路司廷,但既然他知道了,我便也省事了,“你既然都知道了,那何必继续在我身上花心思呢?”
陈胜远放开我的手,看着我手上被他抓红的印子,满脸心疼,“我早就知道你跟路司廷的事情了。那年暑假我找你玩,你都不怎么搭理我,后来有一天我见你出门,就跟在了你后面,一直跟到了诊所,后来你在旅馆住了大半个月,我也在那旅馆对面的书店蹲了大半个月,那时候我不敢问、不敢说,也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我进高中之后,我听说了十大风云人物的流言,其中就有你跟路司廷的事,我就知道流言说得都是真的。你这次出国跑了五六年,跟以前彻底断了联系,我也知道是因为路司廷,我担心你走得这么突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我去查了查,虽然费了点功夫,但还是被我查到了,对不起。”
我看着陈胜远,他满脸的懊恼,为这些年撞破了我的秘密,可我反而觉得有些轻松,终于有个人,在他的面前我不用伪装,不用担心秘密被发现的那天,被唾弃。“你有什么好道歉的,本就没有能够保守一辈子的秘密。那你怎么还不离我远一点?我做的可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陈胜远沉默了一会,“我是有过犹豫,这几年你跟路司廷的关系确实不为世俗所容,不过你已经走出来了,这辈子能做的事情还有那么多,不是该朝前看吗?接下来的路,我想陪你走。”
陈胜远说得话很平实,可我却有些动容,这些道理我都知道,但是没有人对我这么说过。我记得不得有多少个夜里,想起荒唐的过往、想到无望的未来,我曾经多少次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好在,靠着那破晓的晨光带来的点点勇气,又一路走到了现在。我看着陈胜远,他像是我生命中的阳光,一点一点照耀着我。可是陈胜远越是如此,我越觉得不能连累他,“可我再怎么往前走我也甩不掉过往,我跟路司廷纠缠了十几年了,占据了我目前大半个人生,你不介意?”
陈胜远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不介意是骗你的,可是叶溪,我喜欢你比路司廷喜欢你还要早,路司廷要了你的十年,可我想要的是你的一辈子,如此算来,我就不该去介意那短短的几年了。叶溪,给我一个机会,我去学侦查,最想侦破的是你的心。”
一句破防,多少人在人海中寻寻觅觅,只是为了找到一个将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啊。我曾苦苦追寻一人,自作多情地给自己贴上孤独勇士的标签,如今回过头来,才想起来这一路一直有人陪着我,幡然醒悟、如获至宝。
“啊,你怎么还哭了?我不说了,你别哭了……”陈胜远手忙脚乱地,想要帮我擦眼泪却又不敢的样子,可爱之至。
我拉过陈胜远,吻住了他的唇,他的嘴唇有点凉,却如一米阳光,照亮我的心。我放开他,看着他的眼睛,“说,为什么不说?你的情话,你若愿意说一辈子,我便愿意听一辈子。”我看着陈胜远的眼睛,他眼里似乎有亮晶晶的小星星,看得我心花怒放。
此后,我的生活是真的活过来了。
后来,我问陈胜远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他说,是从很小时我保护他的时候,是从我一路护着他、陪伴他的时候,是从他还没学会怎样去爱一个人开始。我想起了很久之前无意间看到陈胜远给我的备注,“Frigg”,那时候我不明白,也没问,如今读到北欧神话,我终于知道了,她是北欧神话中的天后,奥丁的妻子,原来他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许了我一辈子。陈胜远问我,为什么看着北欧神话傻笑,我不语,手臂圈住他的腰,在心里默默地说,你想知道?别着急,我用一辈子慢慢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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