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双眼，能否忘记你

文｜云晞

闭上双眼，能否忘记你

我经历过这世界上最残忍的别离，是我满面泪水看着你的背影淹没在人海里。

2017/08/21  周一  晴

【01】

秋末初冬的季节，小城迎来了冬季的第一场雪。

结束晚班后的林伊，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入夜后的街道，空无一人。好在林伊住的地方，离医院不远，几分钟即可到达。

林伊是一名医生。她热爱这份工作。在同事和病人家属眼里，林伊勤快，待人和善。大家都很喜欢她。

原本医院是有为她安排住宿的。但林伊喜静，便索性自己在医院附近找房子住。

恍惚间，她已经在这座城市待了五年了。五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原以为，离开家乡，逃到异乡，便可将他淡忘。殊不知，即便时光荏苒，烙在心上的人，却依旧割舍不下。

走在马路上，从背包里掏出手机，塞上耳机，林伊张开双手，单脚撑地，一路蹦蹦跳跳。

我们只是共享了几个故事

对你来说也许是平凡小事

说出的字，一秒就成了历史

我只想紧抓着不让它流逝

我们其实才是最适合彼此

多想让你知道我此刻心事

……

歌声缓缓从耳机传出，歌词一字一句，像利刃一般，划过林伊的心头。

深深浅浅，字字锥心。

我们其实才是最适合彼此。你比我自己还要懂我。伊伊，能遇见，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了。伊伊，我以后定不负你。

这样的承诺，他常说。这样的甜言蜜语，她常听。

那时候的他们，都以为彼此会是对方携手一生的伴侣。那时候的他们，憧憬爱情，爱得轰轰烈烈。

可他们都忘了，校园里的纯真感情，抵不过社会现实的残酷。

承诺太美，终究是因为他们太年轻了。

【02】

大学里，林伊学的是医学，陆远学的是设计。面对读研和工作，他们都选了后者。

一室一厅的小小出租屋，是他们在陌生的城市里，唯一的归宿。

房子虽小，但林伊却视若珍宝。

卧室的床，客厅的地板，厨房的用具，都由她精挑细选。

陆远喜欢蓝色，林伊便把睡房的墙壁，全粉刷成海蓝色。陆远吃不惯公司的伙食，林伊便每天都在下班后，匆忙跑往菜市场购买食材，回家做饭。

有时候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已经累到不想动了。但一想起在吃外卖，或者到外边的餐馆吃饭时，陆远高皱的眉头，林伊只能无奈摇摇头，默默赶车去买菜。

陆远，你说你嘴这么挑，谁能伺候的了你啊？

不是有你嘛，傻。

唉，也就我这苦命女子，每天下班回来还得像个保姆一样累死累活的。

伊伊，辛苦你了。你放心，等将来我工作稳定了，保证让你享清福。

哈哈，我开玩笑的呢。能为你洗衣做饭，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我很乐意，陆远。

只要你开心，再苦再累，我都愿意。看着眼前的人，林伊眉目温柔。

日子过的是拮据了些许，但陆远从没亏待过她。他们在一起的这几年，每个节日，纪念日，陆远都会费尽心思给林伊准备礼物。

林伊偏爱紫色，喜欢裙子，爱吃蛋糕。因而，每到她的生日，陆远都会送她一件紫色裙子。

及膝长裙，窈窕佳人，皆为陆远心中所爱。

林伊还喜欢听歌，她最欣赏的歌手是薛之谦。陆远对他也赞赏有加，喜她所喜。

在学校的时候，寝室东边的情侣路，常有他们坐在石凳上，一人一只耳塞，共享一首歌的身影。

陆远的歌单里，除了周杰伦，最多的要数薛之谦。而林伊的曲库里，只有薛之谦。

那个时候，薛之谦还没有现在这么有名。但他的每首歌，林伊都极爱。

从《认真的雪》、《黄色枫叶》、《方圆几里》到《意外》、《你还要我怎样》、《绅士》。每一首听过的，歌词都被林伊刻在脑海里。

我是一个俗人，没有太大的理想和抱负。从小到大，很多东西，我也懒得去和别人争。因为我知道，真正属于我的，别人抢不走。那些能被抢走的，从来都不属于我。

但直到遇见你，我有了贪念，有了奢望。此生，我有两个心愿。一是能和你携手白头，二是在有生之年，能去听薛之谦的演唱会。

若是你这两个心愿你都能满足我，那我们就在一起。

在陆远捧着满天星，单膝跪地向林伊表白时，她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不去听旁人的起哄，只遵从自己的心。

她要的不多，一个知心爱人，一个前进的动力。这两样，足矣。

第一个条件，我用时间和行动来证明。第二个嘛，我以后会努力挣钱，我们一起去听演唱会。

听到陆远的回答，林伊伸手接过他怀里的满天星，拉起他的手一路跑到操场。

躺在草地上，右手抱着花，左手被陆远紧握在手里。那一刻，林伊是幸福的，满足的。

陆远也如他当初承诺的一样，用实际行动证明着他对林伊的爱。

在一起的几年里，他们没红过脸，没争吵过。他们有很多共同的兴趣爱好：看书，听歌，旅行。

刚在一起不久后，林伊的第一个生日，陆远送了她三本书。这三本书，都是同一个作者写的。这个作者，名叫大冰。是一位酷爱民谣，喜欢到处行走的写书人。

在《乖，摸摸头》一书中，林伊最喜欢大冰说过的一句话是：请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过着你想要的生活。忽晴忽雨的江湖，祝你有梦为马，随处可栖。

大四毕业时，林伊用自己兼职的钱，买了两张火车票，和陆远去了一趟云南。

说走就走的旅行，向来是林伊心中所盼望的。

他们在云南待了十天。旅行的第一站是苍山洱海，最后一站是大冰的小屋。

在洱海边，陆远弹着吉他，哼着大冰的民谣《陪我到可可西里去看海》。林伊身着碎花长裙，及腰长发和裙摆在晚风中飞扬。

伊人如斯，动人心魂。

现在我们是在洱海，你怎么唱的是可可西里？走到陆远身旁，林伊轻声笑道。

不喜欢，嗯？放下吉他，陆远一把捉住林伊的手，把她揽入怀抱。

喜欢喜欢，只要是你唱的，我都喜欢。把玩着陆远的手指，林伊摇身成为他的小迷妹。

以后一定会带你去可可西里的，伊伊。抚弄着林伊的秀发，陆远暗自发誓。

海风迎面吹拂而来，林伊踮起脚尖，趁着陆远不注意，偷偷在他右脸烙下轻轻一吻。

最后一抹残阳的余晖中，林伊和陆远的身影，投射到地面上，相依相偎。

【03】

离开之前，他们去了大冰的小屋。

在火塘边，林伊见到了大冰在书中的好友：老兵。果真如书中所述，高高瘦瘦的。在小屋坐了一个小时，听老兵讲了几个小故事，说了几则笑话，还喝了大冰亲手倒的酒。

起身告辞时，林伊凑到大冰跟前，跟他说了一句话：陪我来的这个人，是我男朋友。希望下次再见时，可以请你喝喜酒。

小姑娘，祝你幸福，等着你来请我喝酒。临走前，大冰在林伊带来的书上，签了名，还附上一声祝福。

带着对生活的热情，还有对未来的期待，林伊和陆远两人，走出了象牙塔，走上了社会。

林伊学的是医学专业，毕业后的她，顺利在一家医院当起了护士。而陆远呢，在家待命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找到工作。

他学的是设计，专业不错，但技术不到家。一般的公司，他看不上。那些知名公司，他的才华配不上。

低不成，高不就。一拖再拖，转眼便一年。

没有工作，他心里也不好受。打游戏，抽烟，喝酒，甚至夜不归宿，都是家常便饭。

一年里所有的花费开销，全靠林伊一个人扛。仅凭她那点单薄的薪水，想要支撑起一个家，谈何容易。

为了让陆远能全身心地去找工作，不要有负担，林伊常常在下班后去兼职赚外快。

一年下来，脸上的胶原蛋白早已消磨殆尽。体重下降，黑眼圈一天胜似一天严重。

再忍忍吧，再坚持坚持吧。等他找到工作就好了。在多少个累到想哭的深夜，林伊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再坚持一下下就好了。等陆远找到工作，就可以不用去兼职了。林伊，你是最棒的！

可笑的是，最棒的林伊，最终还是失去了陆远，输掉了所有。

【04】

“伊伊，我有话想和你说。”大年三十那天晚上，还在医院值班的林伊，接到了陆远的电话。

一年过去了，陆远依然没有工作。他的颓废，堕落，还有不甘，林伊都看在眼里。

她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撑起这个小家，护他衣食无忧。

所以她每天都很忙。忙着上班，忙着兼职。就像今天一样，都大年三十了，她还在医院加班。

“嗯，陆远啊，这会我正忙着呢。等回家后，我们再说，好吗？”吞掉最后一口饭，林伊准备挂电话。

“等我说完你再忙吧，就一句话。”电话那头的陆远，声音有些疲惫。

“那好，你说，我听着。”放下筷子，林伊撩起散落在耳边的头发。

“我们分手吧。”停顿了好一会，像是鼓足勇气后，陆远才缓缓开口。

“给我一个理由。”碗里剩下的汤汁，被打洒，流到桌面上，可林伊却浑然不觉。

“我累了。就这样吧。”说完，掐掉电话。

林伊以为陆远是在开玩笑。

其实在他没有工作的这一年里，陆远不止一次和她提过要分手。他觉得自己是个累赘，不想拖累她。

但林伊每次都说：“陆远，你要记住，当初是你先追的我。说要和我相伴到老的人是你，要带我去听演唱会的人，也是你。”

“我知道你现在没有工作，心里不好受。但我相信这只是暂时的。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

这么久都过来了，他只是在说气话而已。他不会离开我的。下班后，林伊一路往家狂奔，嘴里在反复念叨着这句话。

大年三十，家家户户都在吃团圆饭。但林伊到家的时候，见到的却是陆远拖着行李箱，准备离开。

站在他面前，林伊竟说不出来话。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陆远，像一座雕像一样，立在他跟前，一动不动。

“钥匙给你，我走了。”看了一眼呆住的林伊，把钥匙放到她手上，陆远转身离去。

“陆远，你当真不要我了吗？当真要走吗？”把钥匙紧紧攥在手里，林伊冲着陆远大声喊道。

没有回答，没有声音。仿佛周遭的空气全都凝固了。只有飘落的雪花，和双眼通红，手脚麻木的林伊。

“陆远，你有爱过我吗？”林伊扔下钥匙，跑到陆远面前。

挣开林伊的手，陆远低头走去，头也不回。

【05】

大雪纷飞的除夕夜，林伊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全都是陆远爱吃的。

换上陆远送的紫色长裙，拿出同事送给她的红酒，林伊在饭桌前，一坐便是一夜。

次日清晨，林伊打电话向医院辞职，尔后收拾行李，离开了出租屋。

她带走的东西不多。衣柜里的裙子，她只带走身上穿的那一件。她和陆远之前所有的照片，生活用品，她一样都没要。

就让这些东西，同这个人，这段感情，一起都留下来，留在过去，变成回忆吧。

离开后，林伊去了北方。

在那个每年都会下雪的北方城市，林伊生活了五年。

五年，从护士到医生，从出租屋到单身公寓。林伊变了，她身上的棱角，被生活和工作，一点点磨平了。

唯一没变的是，林伊还是一个人。

【06】

在医院，优秀的青年医生不少。加之她人缘好，连病人家属都想为她介绍对象。

但都被她一一婉拒。

我有男朋友的。每次有人想约她，她都以此为借口拒绝。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忘不掉陆远。那个说好要陪她很久很久的人。

今年，薛之谦在上海开演唱会的时候，林伊去了。她一个人去的，但还是买了两张票。

这些年，她看电影时会买两张票；吃饭时会找双人座；哪怕是最后一趟末班车，她都会占两个座位。

她总想着万一他会突然出现呢？可事实上，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人。

在现场，薛之谦给前女友唱了歌，说了再见。林伊坐在底下，安静地听完。她羡慕这个女人，羡慕她能让台上这个闪闪发光的人如此念念不忘。

越不正经，越深情。

演唱会结束后，等所有人都散去，林伊才起身离开。

陆远，你好。陆远，再见。对着空荡荡的舞台，林伊大声吼着。

再见了，陆远。

嘴里说着再见，却一路走，一路掉眼泪。

【07】

回忆被寒风吹醒。

回到家门口，林伊扔下背包，摘下围巾，拖下灰色羽绒服，躺在雪地里。

雪花簌簌飘落，落在地上，落在林伊身上。歌声还未停下，只是从上一首换到了下一首。

如果我带你回我北方的家

让你看冬天的雪花

你是不是也会爱上它

远离阳光冰冷的花

如果我带你回我北方的家

带你回忆过去的年华

如果你愿意爱我的话

那我们明天就出发

一曲完毕，林伊慢慢闭上眼睛。

陆远，此刻你会在哪里呢？你的身旁，有人陪吗？你是否还记得，曾经那个爱你如命的我？

陆远，你知道吗？你离开的那一年，我的生命里只有春夏，没有秋冬。

我经历过这世上最残忍的别离，是我满面泪水看着你的身影消失在我眼前。

若我此刻闭上双眼，是否便可将你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