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6:请详细解释一下“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于至善”。
朱夫子答:天道流行,发育万物,无非是阴阳五行的作用。阴阳五行造化万物,一定是先存在阴阳五行运行的规律,然后作用于气,气聚则物成形。人类的诞生也是这样,因为阴阳五行的作用,才有刚柔、仁义礼智的禀性,而要形成魂魄、五脏百骸,还必须有气的配合,就是周敦颐所谓的“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
就阴阳五行之理而言,万物的本原都是一样的,没有贵贱之分。但就气而言,得正气而且气运通畅者,便成为人;得气不正而且气运郁塞,就形成物,所以万物或贵或贱,各有不同,物的本体之气是不完备的,只有人的本性是最高贵的,因此人心虚灵洞彻,天生具备天理,这就是人和禽兽的区别,尧舜之所以能够参天地以赞化育,也是这个原因。这就是明德。
但是,人之气虽正,却有美恶之别,人之气虽畅,却有清浊之分。所禀之气清,则智;气浊,则愚;气美,则贤;气恶,则不肖,所以人与人之间有智愚、贤不肖的差异。
只有具备上智大贤的天资,人心才能完全与本体一样,没有一丝蒙蔽,人心之所以不再完备,就是受了蒙蔽的缘故。再加之气质的缺陷、所遇之事千变万化、声色味嗅和安逸的诱惑,这些遮蔽明德的因素实在太多了,根本说不尽。先天和后天的因素相互交织作用,人心越来越混沌污浊。总的来说,都是情欲利害,其实就是一个私字。在这种情况下,虽然具备了人形,与禽兽能有多大差异;虽然具备尧舜参天地之资,人心怎么能够完备呢?
然而,人心本体之明得自天授,它始终是存在的,总有某个时刻,它是觉醒的,所以圣人施教,幼年施之小学以养其心,成年后在启发以大学之道。所谓格物致知,就是根据已发之意,启发明德之举;然后继之以诚意正心修身的功夫,将所知的明德反归自身的行为,将明德落到实处。先有被动的明德之举,再自觉将明德落到实处,则我们被蒙蔽的心之本体,就不会再受物欲的牵累,回归完备的本体之心。所以,所谓明明德,都是性分之内的事。
这个明德是人人都有的,不是某个人才有。虽然同受物欲的蒙蔽,但贤愚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看到大众甘心沉溺于卑污苟贱之中而不自知,先明明德的人能不起恻隐之心,向他们伸出援手吗?所以先明明德的人一定会把自己已明之明德推及于人,从齐家开始,再治国,最后终于平天下,是那些人也能自明,摆脱旧习的污染。这就是新民。
明德并不是我们从外边硬加给他们的,自明明德和新民,不是凭个人的意愿可以强加的,明德能够体现到日用之间,自有其内在必然性。因义理精微之至,无法确定一个完全精确的名字,程子姑且将其定名为“至善”,君仁臣敬、父慈子孝、友信是其中最主要的内容。人人都有这些善,但有些人自己不知道。读书人虽然懂得这个道理,却未必一定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追求。所以大学之教,将止于至善作为明明德和新民的标志。希望明明德、新民的人,真正能追求至善,不容有一丝一毫的过与不及,则于去人欲复天理的功夫,就不会留下遗憾。
《大学》之主旨不出“明明德、新民、止于至善”和“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外,所以,我断然把它们作为大学之三纲八目。
但是,自孟子去世以后,道学的真传没能流传下来,后世的儒者都根据自己的理解来治学。有人不在明明德上下功夫,以为通过政教法度足以新民;有人认为只要顾洁身自好就能明明德,而不屑于新民;有人虽然懂得明明德和亲民为当务之急,但却安于小成,拘泥于近利,而不追求至善。这些人都没有好好研读《大学》,要想成己成物是不可能的。
问题7:程子将“亲民”改为“新民”有何依据,夫子采纳程子的观点,又做了考据吗?亲民一定是新民之误吗?
如果一点也没有考证,便将“亲民”改为“新民”,真的要被大家耻笑了。“亲民”一词,从大学文理推断,是没有道理的,而说“新民”,从传文考证是有依据的,程子之所以改,他已经讲得很清楚了。
另外,之所以不直接把“亲”字改为“新”字,而是在括号里注“亲”当作“新”,那是因为汉儒释经,注重考据,是一种变通的做法,把疑问一并流传下来,又有什么害处呢?如果一定认为不改才是对的,就沿袭讹误,明明知道不对,却穿凿附会,把原文解释通顺,这是对圣学的侮辱,也耽误了后人,不足以为法。
----《我读大学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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