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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喜欢听故事,可愿意讲的、能讲的没几个。每回你们来,我都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可每回我讲完,我又开始想下一次是什么时候。你说这人吧,奇怪不奇怪?
那时我七岁,我妈妈在我出生没多久后就和卖货郎跑了,我爸爸害了肺病,在我四岁的时候走了,留下我和爷爷祖孙俩相依为命。在我有记忆的时候,我的身边就只剩下爷爷一个人,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我爷爷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他长得人高马大,臂膀宽厚,六十几岁的年纪,脸上、身上的肌肉仍然紧实,笔挺的五官可以看出年轻时的英俊不凡。他很勤恳,干起活来不要命,一大把年纪还像二三十岁的青壮年一样能干。每天一大早,不到五点,他就静悄悄爬起来烧水做饭,煮一碗番薯粥热在锅里,等我起床自己盛来吃,另附一盘小菜做我的午饭。他自己应该是胡乱吃喝完毕后顺手就把碗洗了,抄两个馍馍带到地里留到中午吃。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因为我从来没和他一起吃过早午饭。
别家娃娃七岁都能帮忙做饭了,我年纪虽小,但还算懂事,也想着要帮忙,可爷爷从来不允许,也不让我上地里去送饭。他要么说中午的日头毒,地边的沟沟深,要么说火很危险,我的个头还没灶高。总之就是不许我帮忙。我自然是很郁闷,觉得爷爷嫌我小便看不起我。后来我还是从邻居家婶婶那里才知道原因。
那婶婶是个好人,就是八卦了些,全村的消息上至村长左脚袜子大脚趾破了个洞,下至老癞头打牌又输了多少钱,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不知道的。她嘴边的一颗黑痣正是向世人提示她的多嘴多舌。人都说这是媒婆痣,可惜的是她并不做媒,听说是当地的媒婆数量已经饱和了,根本没有给她施展的空间。她喜欢小孩,每次见了我就上来打招呼,摸摸我的头,给我整整衣角,偶尔还会塞给我两片小番薯干。那个时候正在打仗,物资紧缺,没几家吃得上米,家家都吃便宜好种的番薯。但单吃番薯不免会腻,好吃的人家就发明了无数种吃法,可以把番薯吃出花来。番薯干是其中最受小孩欢迎的,可以当零嘴。只是不能贪多,不然肚子里会虚涨得发慌。
刚刚说到哪了?哦,对,这婶婶人不坏,可说实在的我不太喜欢她。“你爷爷,你爷俩,唉,可怜的哦……”每次我吃她给的番薯干时,她总要这样嘀咕两句,音量不大不小,刚好让我听见。仿佛是自言自语;仿佛又希望我来问,好让她顺势讲个痛快;又仿佛只是想彰显一下自己的好心肠。或许这些个想法她都有。爷爷这么厉害,和可怜有什么关系?我这么快活,和可怜有什么关系?我就是不问,决不搭她的话茬,总觉得问了就是着了她的意,就是背叛了“组织”。当时我还小,并不觉得与爷爷俩人相依为命是什么辛苦可怜的事。就像在外面流浪的小狗一样,它从小就流浪,所以它不知道自己在流浪,因为它习惯了。我一天天快活得很,爷爷疼爱我,不让我干很多活,我每天打扫完屋子就可以去外面尽情撒欢,也没人管我,无拘无束。你看我们村别家小孩,哪个有我幸福?都羡慕我……
可是人越大,好奇心便越重,尤其事关自己的身世。某一天,我实在没忍住,多嘴问了一句,那婶婶语气很怜悯,目光却很兴奋,她叮嘱我道:“你总归是要知道的,我告诉你也无妨,只是你回去千万别告诉你爷爷,更别说是我同你说的。”我点头,发誓绝不和别人提起。于是我就知道了我爸爸和我妈妈的事。我还知道了我爷爷原来还有个姐姐,八岁的时候站在高脚凳上给家人做饭,一不留神摔死了。这些惨烈的往事,一桩桩、一件件,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头,远远超过了当时七岁的我的承受能力。我那一整天都没有什么精神,晚上吃饭的时候,突然就绷不住哭了,嚎啕大哭那种。我爷爷以为我在外头受了谁的欺负,心疼又心急,连忙来哄我。我一边抽噎着一边问我爷爷:“你不让我做饭,是不是怕我摔死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爷爷的反应至今让我记忆犹新,现在想想,我可真是我爷爷的业障,总是不让他好过。我爷爷是什么反应呢?他直接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是的,就是“跳”了起来。脸上露出那种仿佛被信任的人突然狠狠踩了一脚的又惊又痛的表情。
“谁教你说这些话的?!”
我吓了一跳,这是爷爷第一次这么严厉地训斥我,我诧异得甚至忘记了哭,整个人变得不知所措。
吃罢晚饭,爷爷一直同我置气,一句话也不和我说。我又后悔又委屈,一边后悔自己泄露了机密,一边委屈爷爷的反应未免太冷酷无情。时间到了,我蹑手蹑脚地自己回房间睡觉,全程大气不敢喘一声,躲在门后从门缝里偷偷看我爷爷。
只见我爷爷收拾完桌子后,竟然破天荒地从酒缸里舀了一碗酒,一个人上后院去了。
当他再回来时已经是半夜。我当时心里乱得很,睡觉也不踏实,他一推门我就被惊醒了。我闭着眼睛,感受到我爷爷浑身酒气地走到我的床前,替我掖了掖被角,又伸手小心翼翼地从我头后穿过,摸了摸我的后脑袋,然后才推门出去。
……
我爷爷平时话很少,我从前只以为他是天生性格安静,后来年岁大起来我才渐渐觉得,应该是那些沉重的东西成日里背在他身上,才把他压迫得张不开嘴。
不过对那时的我来说,他说不说话都不会使我感到寂寞。每天傍晚我迎接他回来时,他会对兴奋的我回以安静的微笑,耐心地听我叽叽喳喳一天的趣事,还会时不时点点头表示附和。而到了晚上,天全黑了,我躺在我简陋的小木床上,爷爷就搬一张板凳坐在我床头,手里拿着蒲扇轻轻给我扇凉。他封闭了一天的话匣,便在这神秘安详的夜色里渐渐打开了,开始对我讲述起他年轻时的种种有趣的见闻。今天讲给一个少数民族家里做装修,因为不懂他们的习俗闹了笑话;明天讲去看戏,替突发疾病的小生唱了一段,竟然没人发现;后天讲在后山上救了一条小黄狗,取名阿毛,从此在身边一养十一年。
你听我这么讲可能没觉得多奇妙,可我爷爷真是个讲故事的高手,要是他在这,他能把你讲得眼睛紧紧盯着他的脸不移开,讲得你嘴一张开就忘记合上。
我可爱听他讲故事,今晚他讲完,明早我就出去讲给我的小伙伴们听。他们也爱听,最后一个个都成了我爷爷的忠实粉丝,成日里跟在我屁股后头听故事,路上看见我爷爷就像一群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围上去,眼睛里闪烁的都是崇拜。但是好景不长,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说的,说我爷爷讲的故事都是骗人的,纯属吹牛皮。有个叫大壮的男孩子,可讨厌了,一直在嚷嚷:“俺娘说了,你爷爷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小流氓!”
我爷爷在我心里自是天下第一好,神圣不容侵犯,突然有人这么辱骂他,我气得捏紧了拳头,语气恶狠狠地道:“你再说!”
“混蛋!坏蛋!”
我冲了上去,一口咬在他肩膀上,把人扑翻在地。旁边的小孩一窝蜂往两边散开,惊慌地给我们俩腾出空地,嘴里都喊着“打人啦!徐翠翠打人啦!”。我手下的大壮“啊,啊”叫唤得最凶,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脚下却毫不留情,一脚一脚狠狠踹在我肚皮上,还拼命把我往地上掀。我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牙关一松,嘴里嗝出一口恶气,都是番薯干的味道,额头往上一顶,磕到了大壮的门牙,疼得我瞬时眼冒金星,眼泪哗啦啦直往下淌。地上的灰尘混着汗和血,还有大壮的口水,糊了我满头满脸。就这么一瞬功夫,大壮就翻了个身把我压倒在地,以牙还牙狠狠咬住了我的左脸。你看我这边,这个月牙一样的疤,就是拜他所赐。
后面来了两个大人,强行将我们分开了,说了一些劝架的话就分别把我和大壮领回家去。他们具体说了什么我记不清了,唯有两句话让我印象深刻。一句是“你把人家女孩子咬破相以后可是要对她负责的”,一句是“带你去田里看你爷爷”。
我先前一直憋着没哭,脸上的眼泪是疼出来的,不受我控制,所以不算数。但这两句话却吓得我立刻“哇”得一下哭出来,谁也劝不住。
我就像个犯人一样,还是个冤案主人,哭哭啼啼地一路被押解到我家地头。当时正是正午,我还没吃午饭,但是肚子疼得也顾不上饿。毒辣的太阳烤着我,使我全身都脱着汗,尤其是脑门和脸颊的位置,火辣辣地疼,一度让我以为我要死掉了。走了一会儿,我们站住脚。那个押解我的大人冲地里头振臂一呼,远远的,我看见一个黑点从田埂里爬起来,慢慢变成一条直立的小虫,一摇一摆地往上走。走得近了,我才看出来,这个不是我爷爷又是谁?
只见我爷爷光着膀子,衣服系在腰间,脊背弓得厉害,脸和身上都被太阳晒得通红,嘴唇却没有什么颜色。他往我们这里走的时候,一脚浅、一脚深,步履很是拖沓,在强烈的太阳光下眯起眼睛努力往我们的方向看,好像在分辨来人。随着他走近,我们视线相对,他认出了这个哭哭啼啼站在一边看起来乱七八糟的小孩正是我。这时,他的脊背突然一点点直起来了,脚下也走得稳了,神情也像往常一样变得严肃而沉默,使我在不知不觉中停了哭声。爷爷又变成了那个我印象中高高大大的爷爷。
我爷爷来到我跟前,把铁锹往地上一扔,两手按住我的肩膀,先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眉头紧锁,脸上的表情越发沉凝。然后他默默看向那个把我押解来的大人,眼底是无声的询问。那个大人接收到视线,就自动吭哧吭哧地对我爷爷讲起所有前因后果。因为我爷爷的年纪比他还大一轮,他不敢直说那些骂我爷爷的话,只委婉的陈述说,我和大壮是因为我爷爷才闹起了矛盾。
我爷爷把我的脸掰到一边,看到我额头和左脸上两道深深的牙印,脸上终于流露出明显的愤怒。我那时人虽小,却是个鬼灵精,惯会看人眼色。知道风向要往我这边偏了,紧张感下去,委屈劲立马就涌上来,当时嘴一瘪,又开始抽抽嗒嗒。那个大人被我哭得神情慌乱了一瞬,讪笑着故作轻松道:“你别看你孙女这样,她也给人家大壮咬得不轻。小孩子玩闹起来,下手就是没轻没重,以后要是落了疤,徐老汉你就牵着你孙女,管大壮家要百八十彩礼去!哈哈哈……”
我爷爷二话不说,一把抄起了扔在地上的铁锹……当然没有真挥下去,只是把人吓走了。那天下午,我爷爷没有接着干活,而是直接把我领回了家。一到家里,他马上给我上了药,让我躺在床上休息。这过程中他一直沉默着,比往常还要沉默很多倍,我一直委屈巴巴地等他像平常一样来安慰我。但是这次的事件似乎比我想象中更严重,爷爷的反应也很不同寻常。我眼巴巴地等啊等,等啊等,始终没等到。最后,他终于摸了摸我的头,对我说了一句“不要再打架”后,就又拎起斧头出门去了。
毕竟还是年纪小,那时我光顾着自己委屈,也没想过我爷爷整个中午吃没吃上饭,还有没有心思吃饭。……好了,你别急,很快就要讲到你们感兴趣的内容了,所谓的正题。
那天是八月十三号,上午十一点多。我记得很清楚。我不是说过,我因为做饭那件事惹我爷爷生气了吗?后来我打架,又让我爷爷失望了。那段时间,全村上下都在说什么我爷爷“还是从前那个混账”,发起狠来“不减当年”;又说什么“祖孙俩一个样,斗起狠来让人害怕”。我当然很生气,这些人长了张嘴,不吃饭光用来胡说八道。但是我牢记我爷爷的教训,短时间内不敢再犯。我爷爷那些天的心情是肉眼可见的沉重,我一直想方设法希望他高兴起来,但是怎么都办不到。我也就跟着成日里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你还记得那个邻居家婶婶吗?她一直自认和我关系好,看我这样或许是出于愧疚和好心,就给我支了个招,说:“你爷爷不是很心痛他姐姐的事吗?这样吧,你去地里头给他送一次饭,也不要你做,我给你做好。你就拿去宽慰宽慰他,他一高兴就会认识到,哪有什么好怕的?这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槛。”
我至今不知道这一招是好是孬,因为我不曾看见过我爷爷的反应。那天中午,邻居家婶婶把一碗番薯粉盖好了帮我放进菜篮子里,叮嘱我路上千万小心,尽量走平滑的地,到了田间就叫我爷爷上来,不要走下去,以免洒了碗。
那碗番薯粉分量不轻,对于我的小身板来说略显吃力。我谨遵邻家婶婶的吩咐,只走平坦的大道,特意绕了远路,一路上还走走停停,花了至少比平常多两倍的时间。走在路上的时候,我发现了些不同寻常之处。大道上的人比平时少得多,走半天看不见一个人影,四周出奇得安静。我走了一会儿,一个年轻男人突然慌里慌张地从番薯地的方向跑过来,差点和我迎面撞上。我赶忙护住我的菜篮子,抬起头怒视他。那男人却来拉拽我,脸上很是焦急道:“小孩,你在这里干什么?赶紧跑,跑回家去躲起来!”他一边说还一边来拉我,我不认识他,也不理解他的用意,只一门心思要护着我的那个菜篮,尖叫起来让他松手。“嘘!嘘!”那年轻男人捂住我的嘴,害怕地四处张望,见拉我不住,索性丢下我,一个人跑了。
经过这一番波折,我的番薯粉洒出来一半,汤汁沿着菜篮子的缝隙滴滴答答往下淌。可是我顾不上番薯粉了,我有点害怕,只想快点见到我爷爷。所以我跑了起来,越跑越快,上气不接下气。番薯粉在我的菜篮子里左摇又晃,或许还翻了个个儿,把我贴着菜篮子一边的衣裳全打湿了。
没一会儿我就跑到了田边,我本来也离得不远了。我站在地边往下望,青青的番薯叶密密麻麻地盖着土黄色的地。番薯长得矮,遮不住人,我在上面左瞧右盼,却没有看见我爷爷的身影。莫非去别的地里唠嗑去了?我往前又走了走,走到邻居家的番薯地里,还是不见一个人,连一个小黑点也没有。莫非是有事离开了吗?我又走回自己家的田里去,决定坐在旁边的树下等一等。把菜篮子一放下,我就觉得浑身轻松起来,随手拧了一把湿淋淋的衣角,蹲在番薯地旁等爷爷。我拿了一根树枝,这戳戳,那戳戳,无聊地打发时间,一边在心里抱怨爷爷来得太慢,让我好等。突然间,我目光一凝,看见不远处的番薯地陷下去一个坑,类似一个人的形状。我灵机一动,爷爷难道在地里睡着了吗?这念头一出,我立刻兴奋起来,把树枝一扔,翻身下地。
“爷爷——”我喊着,小心翼翼地绕过番薯叶,往凹陷处走。爷爷没有回应我,可能是睡熟了,我想。可越往那走,我发现我脚下的地颜色越深,从土黄色慢慢变成了红棕色。最终我站在那里,看着那凹陷下去的地方,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趴在地上,鲜血像溪流一般从他的脊背蜿蜒而下。我依据那柄抛在一边的染血的铁锹认出了他的身份,但是我没敢多看,转身就跑。我一边哭一边跑,沿着番薯地一路往下。我很害怕,这时我突然意识到这一大片番薯地上失踪的人影都是因为什么原因。我就这样一直跑回村里,这时的村子已经和我刚出来时完全是两副模样,也是安静得可怕,走在路上的人们听见我奔进来的动静,表情都很惊恐。
我喊着:“爷爷,爷爷——”当时我不会说其他话了,我只会这么两个字。我想说的有很多,但我只吐得出这两个字。那些村民在我的惊叫下似乎如梦初醒,一张张麻木的脸纷纷换上了生动的悲哀。村里不知从哪开始响起了低低的哭泣声,紧接着痛苦的哀嚎变得此起彼伏。这种集体动轴当街恸哭的情形,至少持续了有一个月,我们村才堪堪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后来我得知,敌人在那天中午经过了我们村的番薯地,一时兴起把番薯地上的男女老少全打杀了,一番痛快之后才离开。而自我在田里撞见我爷爷的尸体后,我就再也没见过我爷爷。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记得我爷爷年轻时是个混账了,因为他死得堪称壮烈。他被敌人残忍杀害的时候,身下还护了一个小男孩,正是邻居家婶婶的儿子,才不到五岁。两个人都死了,我爷爷把那小男孩紧紧抱在怀里趴伏在地上,敌人从他的背后给他俩来了个对穿。他们的血肉和骨头全都碾碎在一起,根本没办法完整地分开。这件事震动了全村人易感的神经,每当有人提起就会引起一片哽咽啜泣。在邻居一家的同意下,我爷爷和那小男孩一起下葬了。因为我还是个小孩,不宜让我参与这么血腥的事,大人们都尽量回避我,只在很久以后,我爷爷入土了,才把带到我爷爷和那个小男孩的墓前拜一拜。
我的故事说完了,可能我说了很多在你们看来要被略去的话,但是我恳请你们不要删掉。我喜欢讲我爷爷的故事,喜欢讲我的小时候。因为每当我讲述时,那些在我的记忆里已经死去的人又会死而复生。我本来已经与他们分别了很久,但是每当我回忆起那段过往,他们又好像栩栩如生地向我走了过来。为什么我想恳请你完整地记录我的话呢?我爷爷以及像我爷爷一样的人,他们死的时候往往只是成为了一个个轻巧的数字。可他们也曾是一个个鲜活的人哪!他们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品味,也曾趣味盎然地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我希望你记录他们的时候,不只是记录下他们的悲惨,也要记录下他们的欢乐,记录下他们的思索和忧愁。要是我们合起力来,能让他们留在这个世上的痕迹更完整、更生动,让他们的灵魂能在我们讲述的故事里不断死而复生,生生不尽,在这故事里继续看着这个缤纷奇异的世界,那么我还愿意,一直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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