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依旧
1
已是阳春三月，陌上桃花盛开，到处一片迷人景色。游人如织，风景如画，漫步在长安的霸陵桥边。清风徐徐吹来，没有吹皱一湖春水，依然是波澜不惊。岸边处处都是摇曳着身姿的章台柳，细细的被春风裁剪出来的叶子轻轻的紧贴在柳枝上，相偎相依。
“如此良辰美景，奈何不知与何人诉说。”长安法灵寺内一个身着深衣的尼姑一边想到一边喃喃自语。她那神情憔悴，满脸的愁绪写在脸上，有一股“哀莫大于心死”的味道。突然间，那女尼神情骤然变幻起来，似羞喜，似娇嗔，似甜蜜，似哀怨，似……那表情一时间转换个不停。
她是谁呢？为何到此削发为尼？为啥有那么多的愁绪贴满眉头。这些你我都不知道，唯一可以知道的是，她必定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
2
“来来来，韩兄，为了你的文采，再干一杯。”一个25岁来许，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身材俊雅秀逸，身着青衣的男子对坐在他对面一名大约20岁上下，身材颀长，面庞优雅如画，神情泰然自若，着黑衣的男子说道。
青衣男子名李生，算是一个富家子弟，喜好结交一时俊杰。黑衣男子叫韩君平，具体来历不详，只知道是一个进京赶考的学子。最近两人在一家酒楼结识，谈论各种观点和见解时都很投缘，于是终日饮酒作乐，舞文弄墨。没过多久就成了好朋友，说话间也就放开了些。
时值开元盛世，文人骚客之风蔚然流行。酒喝至半酣处，李生拍了拍手，不一会儿一队歌姬进来，开始跳起舞来。那舞姿灵动优美，加上酒的刺激，韩君平看着看着就目不转睛了，尤其是中间那个歌姬，更是妩媚动人。
她一身粉红宫装，腰束白色丝带，纤腰盈盈不堪一握，衬出婀娜身段。头挽飞星逐月髻，未施过多粉黛，眉蹙春山，眼颦秋水，袅袅婷婷，云袖舞动间更是“楚腰纤细掌中轻”，娇媚无骨，入艳三分。一曲舞罢，佳人已退至后堂，韩君平还在那痴痴望着，细细回味。
李生见此，不得不再次拍手，那女子又盈盈迈步到屋里。“韩兄，来，我给你介绍下，这是我府上的歌姬柳氏。快给韩公子请安。”柳氏剪水瞳一转，低头俯身给韩君平纳了个福。那一低头的温柔，胜却荷花似的娇羞，看得韩君平心头又是一动。这韩公子，柳氏倒是知道，此前，几次听李生无意间提起，赞叹他的才华，今日一见，又被他俊朗的外表打动，芳心暗暗触动起来。
如此这般后，后面韩君平几次和柳氏在李府花园中无意间碰面，彼此间都是芳心暗许。李生没过多久也察觉了情况，于是把韩君平和柳氏叫到身旁，开门见山地问：“韩兄，是否中意我家的柳氏？”“我，我……”一时间韩君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既怕唐突了家人，又恐惹恼了李生，弄得柳氏幽怨的眼神剜了他一眼。看到这眉来眼去的情景，李生心里有数了，为了结交韩君集，干脆直接把柳氏许给了他，并且还送了大量钱财让他不久后早日成家。
两人婚后的生活过得甜蜜又滋润，韩君平天天和柳氏你侬我侬，如胶似漆。一个仰慕他的才华，一个爱怜她的柔情似水。你梳头来，我画眉；你执笔来，我研磨；你读书来，我添香，看不厌的风华绝代，聊不完的风花雪月，呆不倦的朝朝暮暮。两人柔情蜜意的恩爱生活真是羡煞旁人。可惜幸福的日子总是很短暂，年关一过不久，韩君平就被淄青节度使侯希逸招到幕府中任从事。
那年那天出发时，在灞桥岸，柳湖畔，杨柳依依，游人如织的季节，微风和煦，一切看似那么美好，却吹不散两人心头的愁绪。两人面对站立，紧握双手，诉不完的衷肠在指尖流转，传递进彼此的心房，立不完的山盟海誓也在心头荡漾。良久，韩君平折了一枝桃花插在了柳氏的发髻间，看着这人比花轿的俏脸，眼角暗暗湿润起来。柳氏也赠了他一折柳，寄托思念也愿他一路平安。“待明年陌上花开时，我便回来。”韩君平临走前对她如此说道。
杨柳依依
3
韩君平走后不到半年，安史之乱爆发了，叛军太过凶猛，攻破了长安，皇帝都被撵到成都去了。柳氏却没有走，她还记得他临走前的话语：“待陌上花开时，我便回来。”她想在这一直等待相公，她怕自己一离开，他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不过为了躲避叛军的骚扰，她毅然毁形削发为尼，一直静静地呆在了法灵寺。“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每年桃花盛开的季节，她都会默默地等待他的归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几年后，长安，洛阳相继收复。柳氏却一直没有等到相公的归来。每次她也只能“襄王梦里”会，醒来时却已泪湿锦衾。柳氏现在只想见到他，哪怕就一眼，“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今天本来想去霸陵桥看看的，奈何每次看到当初送别的地方，徒留伤感，不去也罢。时间就这样慢慢流逝了，“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唯一不变的就是那颗柳氏等待他归来的心。初心不忘当年，如此痴情不改。
4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打断了尼姑的思绪。“进来吧。”她朝门外轻声喊道。
“师太，今天早上我上街买东西时，碰见了一件趣事，有人寻人，准备了许多口袋，袋袋装沙金，而且口袋上还写了一首诗，这里有诗文，你看看。”一个进来的小尼姑手里拿口布袋对她说道。
“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往日依依）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深衣尼姑手捧布袋，念完忽然间就呜咽起来。
“师太，师太，你怎么了？”小尼姑急忙问道。
“没事，你先下去忙吧。”小尼姑走后，深衣尼姑又失声痛哭起来。过了一会儿略微整理了下又用笔在布袋上写了个回复并叫小尼姑给送去。
“杨柳枝 ，芳菲节。可恨年年赠离别。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
5
从那以后，深衣尼姑就再也没有出去过了，开始在这寺庙后山桃花旁小屋住了下来，日日呆在那里。谁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此时也正是杨柳依依，桃花盛开的季节，那桃花开的很艳，很艳，粉红处的花瓣占满了整个天地。不过本该浪漫温馨的场景看起来却有点儿孤单，有点儿寂寥，仿佛缺少了些什么。
“哒哒，哒哒，哒哒。”有人从小径那头走过来。脚步很缓，声音很轻，似乎怕惊扰了什么。尼姑的心却一颤，她却不敢回头。不一会儿，一个略带沧桑的中年人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良久，那深衣尼姑回过神来，视线过了好一会儿才聚焦在那个人身上，确信了真是“深闺梦里人”。他们彼此间静静地凝视，彼此握紧双手，不言不语。却见滚烫的泪水从眼角缓缓地滑落，滴答、滴答地掉落在草地上。一时间竟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柳……，我们回家吧。”那男子略带嘶哑的声音对尼姑说道。
……………………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