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看《神雕侠侣》完全是因为六月份毕业之后,可能就再也看不到能用手触摸的84版金庸小说了。
这书也不知被多少人翻过,封皮要不知去了哪里,用牛皮纸包着拿毛笔写了书名,内页变黄,脆弱的使劲一捏怕就要掉下来一块。
我一直对纸质书有种莫名的偏执,像是拿手摸到老旧的纸章,就更能感触作者或者其他跟我一样看着这情节的人的内心,其实也是执念,却总不能戒掉。
大概就像郭芙,执念困住她半生,始终也不得解脱。
这姑娘其实真的不讨喜,骄傲霸道又鲁莽,唯一称得上优点的大概就是漂亮。不过这有什么的,老爷子写的姑娘,哪一个又不漂亮了?
可是……其实我一直都觉得,杨过和小龙女是天造地设金童玉女没有错,可杨过和郭芙,才更像爱情。
她都把他砍残了,我还是这么觉得。
爱情嘛,本不就是要让人受伤的。
有哪个人是天生就懂得如何爱人;又有哪个人,从不曾在爱里受伤也从不曾伤害过别人?
哪个人不曾在年少的时候固守着一身骄傲,以为这些通通比真心重要?
可是呀,从来没哪个骄傲的人敢承认,越是骄傲,就越是胆小。
他们相识于幼年,初见,她是大小姐,他是野孩子。
一开始我们郭小姐是真嫌弃杨过呀,一口一句叫人家“小叫化”,不过这姑娘忘性也大,看着爹娘要带他上桃花岛了,就自顾自跟人家熟悉起来,要杨过帮她编个花环。
杨过那样的性格,自然是不愿的。他不愿,她就得表现的不屑挣回面子,小时候不屑他的花环,长大了不屑他的爱情。
她不屑的,他自然都不曾给过。只是他一生都不知道,她的不屑,是想要的意思。
他不曾问,她便不曾有机会解释。她太骄傲,骄傲到不敢解释,怕解释了,亦是无用。
后来,杨过成了杨少侠,郭芙也长成了漂亮的少女郭,她也曾经眼巴巴的等着她爹做主把她嫁给杨过,还自顾自替他打算,在大小武面前为他撑腰:
“他武功不好,我自会求爹爹教他!”
只是这少女心思,到底被英雄大会上从天而降的小龙女扑灭。原来他早有爱人了,原来他那些脸红也好迁就也好,不是她以为的中意。
再后来,他们之间因为她的鲁钝莽撞误会重重,她砍他一臂,伤他挚爱,他半生受她所累,孤苦伶仃。就算杨过并非小气之人,可到底他们之间所剩下的最好的结果,也不过相忘于江湖。
再再后来,他开始了一场为期十六年的等待,她嫁为人妇,转眼也过了三十岁。
连郭芙这样娇纵的大小姐都长成大人了。可我还是固执的以为,哪怕是烽火连天襄阳告急,她已被生活磋磨成能独当一面的人,可若她人生里还剩一丁点小女儿的娇憨,那一点,她留给了杨过。
风陵渡的安渡老店里,人人都惦记那个明慧活泼一心想听神雕侠的故事的小郭襄,可这个画面里戳中我的,却是郭芙。
人人都赞神雕侠,她非要抬杠:
“你也是大侠,我也是大侠,哼,大侠也未免太多啦。”
郭襄问到神雕侠的身世,小王将军说不知,郭芙哼了一声道:
“你自然不知。”
别人说,神雕大侠之才堪任宰相,她又哼哼:
“哼,他也配做宰相?”
你可曾见过哪个大人这样处处使小性子的讲话?
郭芙再蠢笨,到底也历经了几十年江湖风霜,可怎么就时时处处找别扭?
是因为杨过。
是为了那个爱过的,不知道爱过的,不知道一直爱着的,不爱她的人。
她脑子不灵光,当年……如今也只能摆出一张“我才不屑他”的脸,才能勉强找回当年丢在他身上的一颗真心。
哪里又这么容易找的回呢?
别人说到神雕侠也救人也杀人,她又有话讲:
“这人脾气古怪得很,好起来救人性命,恶起来挥剑杀人。
是啊,他从小就是这样。”
郭襄问:“他从小就是这样?你怎知道?”
她一直推说不知神雕侠是谁,这时却回:
“我知道的。”
我不光知道,我甚至...也曾幻想与他相伴一生的。
只是,我输给我的骄傲,他...他输给另一个姑娘。
再后来,襄阳围城,她与夫婿身陷囹圄,承蒙他携妻相救。
她一辈子就对他服过一次软,她说了一句话,让我一下子就鼻子一酸:
“杨大哥,我一生对你不住。”
杨过大度,让她宽心:
“芙妹,咱俩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常闹别扭,其实情若兄妹。
只要你此后不再讨厌我、恨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郭芙脑中电光石火,心想:
“只要他稍微顺着我一点,我便为他死了,也所甘愿。
我为什么老是这般没来由地恨他?
只因为我暗暗想着他,念着他,但他竟没半点将我放在心上?”
她用了漫长的半生,终于看清自己的真心。
可她用了人生二十多年才看清明的一颗真心呐,却要用往后漫长的一生去隐藏了。
老爷子说,虽然她这一生什么都不缺少了,但内心深处,实有一股说不出的遗憾。
她从来要什么便有什么,但真正要的最热切的,却无法得到。
这人骄横跋扈了一辈子,可是,到底也是个可怜人。
当年陈墨评价郭芙和杨过的关系,他说:“杨过是爱郭芙的,至少是爱慕郭芙的;退一步说,至少是爱慕过郭芙的;再退一步说,至少是在程英、陆无双、完颜萍、公孙绿萼甚至郭襄等少女中,杨过对郭芙的爱慕最深。”
我深以为然。
杨过自然是对小龙女情根深种的, 可是郭芙她...那个好看的小姑娘,至少曾经是他的美梦吧。
只是那是他们太年少,她骄傲,他亦骄傲。于是两相交回却不能相知,只好错过。
只好错过。
陈墨说:“杨过爱郭芙。”
金庸回:“陈墨功夫深。”
大家都说这是笑话,当不得真的。
可我宁愿相信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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