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的纷纷小雨似乎有征兆的让春寒一次一次爬上室温表上。
我叫周楚,奇思城云汉酒店的大堂经理。
奇思城是一座古城,政府一边保护它的陈旧遗址一边把成千上万的土地投标报价甩在每日晨报上,然后让一座又一座商业大楼或者小区学校从它的地图上分明划出。
而云汉酒店则是奇思城内最富丽堂皇奢侈的消费场所。
我也是一不小心就靠着学历和人脉在这个酒店有了一席之地。朋友们谈起我的时候大多都会把酒店当成我的代名词。
接到电话的时候,我正把刚从网上买的手工艺品摆放在书柜上,我听着对方一字一句的像是把一盆冷水淋在我头上的瞬间,我本来很愉悦的心情顷刻间落入低谷。
我赶忙去卧室换了正装,然后去车库拿车我恨不得现在立马飞奔到酒店。
酒店出事了,确切的说是一个女人出事了。那个女人叫文静,奇思城最炙手可热的明星歌手,住在酒店的贵宾套房。刚刚酒店打电话过来说,她在房间被谋杀了!
我觉得太过荒唐,怎么会有这种事发生在我们酒店,安保系统和贵宾楼层的限足令,几乎不会让无关紧要的人到达那里,更不要谈被谋杀这种匪夷所思的事。
外面下着大雨,雨滴砸在玻璃上像是一颗又一颗石头。
到酒店之后,因为消息被暂时封锁还没引起什么不必要的媒体和麻烦,总经理从楼上下来,正好看见我,他要去看监控录像,我理所当然的跟了过去。
“人死在我们酒店,这事我们肯定要负一定责任,但一定要尽最大努力减少酒店的负面新闻。”总经理看着我,“一旦事情曝光出去,媒体报道能够买断不择手段去买,这件事你必须善后。”
我附和着点点头,然后我们几个人就火急火燎的来到监控室。
“文静手机的最后几条短信是下午四点发出去的,”总经理对着操控员说,“把四点之后的贵宾楼层监控调出来,看看那个时间段究竟有哪些人去过文静的房间。”
当我们把所有监控录像看完之后,发现四点之后就只有文静的经纪人周伟光进过房间。
“是周伟光发现的尸体。”总经理说着又看了眼录像,“周伟光进入房间几分钟之后就把文静被杀的事情告诉了我们高层管理,人应该不是他杀的。”
“作案时间太短是么?”我若有所思的说,“我能去文静的房间看看吗?”
“如果在事情曝光之前找到凶手或许还能给酒店挽回一点周旋的余地,”总经理拍了拍我的肩膀,“北大的高材生,但愿你能找到凶手。”
文静的房间里,里面有几个医用人员,周伟光坐在一边的沙发上,脸色苍白。房间里一股浓浓的刺鼻烟味,“失火了吗?”我问道。
周伟光指了指桌边放着的一个铁桶,我走近一看就明白了,里面装着满满的木块,而且是燃烧过的,相当于木炭。这也就能解释屋里的烟味了。
根据周伟光的描述,他进来的时候,房间的窗户窗帘都是关上的,文静被绑在桌边的椅子上,后脑勺有被撞击鼓起的脓包。她的手机放在桌上,在四点的时候给四个人群发了一条短信。
周伟光也是在看到短信之后才来到酒店。
“短信内容是什么?能说吗?”我问道。
“就是约我来酒店房间说有事情商量,一般情况下她有什么事都会和我商量。”
而收到短信的另外三个人分别是苏音,赵学阳,何瑞。他们三个都是文静的大学同学,按照周伟光的描述就是文静几乎不会和他们有什么联系,怎么会叫他们一起来商量事情?
“我已经打电话让他们三个过来了。”周伟光说着就低语和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话。
“接到短信的四个人就你一个人来了对吧。”我问道。
“他们没来吗?”
“监控录像显示除了你之外在四点之后没有任何人进过这间屋子。”我看着周伟光疑惑的表情说,“但是,如果长时间不联系的人忽然群发短信要求见面,他们几个肯定和文静被杀的事情有关系。”
苏音,文静的大学同学,在学校的时候关系一般。
赵学阳,文静在学校时的前男友,现在和苏音在一起交往。
何瑞,文静大学时的学长,在学校也只是认识而已。
这几个人包括文静的经纪人或许都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们几个在屋里等着,法医的鉴定报告,顺便等苏音他们三个人的到来,没过多久苏音和赵学阳就走了进来,转过门口储藏室的死角进入我们的视线。
苏音的头发有些微湿,表情惶恐的看着文静然后依偎在赵学阳身边,她的手很用力的抓着赵学阳的胳膊。而赵学阳也很是吃惊的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文静被人捆绑在椅子上谋杀而死。”周伟光解释道。
“死因呢?”
“法医正在鉴定不过如果没猜错,应该是这旁边一堆木炭,一氧化碳中毒……”周伟光话还没说完,法医鉴定的报告就出来了。
周伟光率先接过报告,我凑过去,死因那一栏上写着,体内有大量氯化物导致的中毒身亡。
“所以就不是木炭产生的一氧化碳中毒了?”赵学阳说着,我觉得他有些如释重负,虽然他的表情依旧有些奇怪。
“那这木炭怎么说明,房间有挥之不去的浓烟,而且氯化物究竟是什么?”周伟光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这时,又从外面进来一个人,何瑞,被短信通知的最后一个人。
何瑞在看到文静尸体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不可思议或者吃惊的表情,他太冷静,冷静的仿佛无关紧要的路人一样。
“为什么你在看到文静尸体的时候那么淡定?”我揣测着用词,“还是说,你知道她会死?”
我这话一说出来他就慌了,其他人的目光也紧紧的注视着他。
“我今天根本就没有和文静见过面。我不可能知道她会出事。”
“那也就是说,之前见过咯?”我狐疑的问。
何瑞看着我,“我们是大学同学见面很奇怪吗?”
“文静现在是明星,按照她经纪人的说法就是她很少和大学同学来往,”我看了眼周伟光,他点点头表示同意我的话,“你们是什么关系,又为什么会见面?”
何瑞看着我没有说话,一脸的不屑。
“如果你不说实话,我们有理由怀疑你和文静的死有直接关系。”周伟光威胁道。
很显然,这一招很管用。
“我只是贪财而已。”何瑞无奈的说,随即看了眼苏音和赵学阳,“文静有一个把柄在我手里,我只是用这个来要挟她,谋取利益并不会想到杀她。”
“什么把柄?”周伟光追问道。
“三年前的一个失火事件。”何瑞说着把视线丢给了苏音。然后苏音就犹豫着接过话继续说,“三年前,我们刚刚大学毕业然后参加一个歌唱比赛,我和文静分在同一组也就被分到同一个宿舍,可是后来宿舍起火,我被困在房间里,被救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昏迷过去了,最后由于吸入大量烟尘,我的嗓子坏了,没办法继续唱歌参加比赛。由于我的缺席文静成了那次比赛的冠军。”
“那场大火实际上是文静放的。”何瑞说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我的手机里有录音,内容是文静和一个男人在酒吧聊天的时候谈及那场大火是她做的事实。”
“所以你就是用这件事来要挟她,如果她不给你钱你就会把录音的事公之于众。”我思考着何瑞的话,“那么你因为这件事从她那里得到了多少好处?”
“五十万。”何瑞看着周伟光,“如果不是三年前的大火,文静根本不可能有现在的身份地位。我要他五十万绝对不过分。”
文静因为那场大火拥有了最完美的人生,可是那场大火却毁了另外一个女人的一生。
“你知道那场大火是文静放的吗?”我问苏音。
她点点头表示默认。
“我和赵学阳关系不错,他们是情侣,所以我就把事情告诉他们了。”何瑞顿了顿说,“文静并不是什么好女人,为了上位不择手段想要她命的人肯定不只一两个人。”
我本来想怀疑何瑞的,他有可能说谎,他勒索的钱财或许比五十万更多,可能在交谈过程中何瑞和文静起了争执,所以才会激情犯罪?可是仔细想想又不对,何瑞并没有在收到短信如约而至,监控录像依旧有不在场证明。
而唯一一个到过现场的人就是周伟光,如果他没有嫌疑或者没有杀人动机排除他,那么这就是一桩密室杀人案件。
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文静死前发的短信是什么意思,让他们来酒店商量事情,商量的是什么事情?这两个点绝对至关重要。
这时总经理突然严肃的走了进来,当他看到房间里这么多人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头,可是当他看到赵学阳的时候眼神中出现了一丝诧异。
“你是怎么进来的?”总经理问他。
“就走进来的。”赵学阳明显有些慌张。
“什么意思?”我走到总经理身边问道。
“我刚刚一直在监控室的观看这个楼层的出入情况,我看到这位女士和这位先生进来,”总经理说着指了指苏音和何瑞,“可是我并没有看到他进来。”
“你可以解释一下吗?”我狐疑的问。
“我们……是一起进来的。”苏音支支吾吾的说。很明显在撒谎。
“录像里记录着你是一个人进来的。”总经理义正严辞的说。
苏音很害怕,靠得赵学阳更近了。可能觉得既然被抓到赵学阳出现的时间有问题,他也更愿意坦白,他拍了拍苏音的手以示安慰,“没事的,反正死因并不是我造成的。”
这明显话中有话。
赵学阳看着众人,缓缓开口,“我在知道三年前的大火是文静放的时候,我很生气,她狠心的毁掉了苏音的前程,我气不过,如果当年苏音嗓子没有受伤那么现在光鲜亮丽的一定是她。我不能看到文静这么舒坦的过下去,于是我决定毁掉文静的嗓子用同样的办法。”
“你是怎么避过监控进入房间的呢?”我问道。
“我并不是今天进入到这间屋子,我是两天前躲在送餐的车里避过监控,然后趁着他们在屋里收拾吃的躲进门口的储物间,也得益于这个死角,从门口进来九十度的拐角可以说是从房间里看不见的区域,只有走到和门正相对的位置才能看见。”赵学阳解释道,“这些木炭和铁桶也是我准备的,然后在今天下午文静一个人到房间的时候,我冲出来将她打晕捆绑在椅子上,然后点燃木炭放在她身边,让木炭的不充分燃烧产生的浓烟毁掉她的嗓子。”
“就是这么简单?”我追问道,“那条短信呢?什么意思?”
“短信是我发的,我要出去必须有人接应我,所以这就是我用文静的手机发短信给苏音和我的目的,我需要苏音接应我。”
“那发给我的呢?为什么要发给我?”何瑞不解的问道。
“如果只有我和苏音在场,那我们毁掉文静嗓子这件事或许会被猜疑,但是如果你也来过,再加上你要挟过文静,可能你们交易没谈好,你就做出这种毁掉她嗓子的事。”赵学阳有些犹豫的说,“嫁祸给你,也是出于无奈。”
“亏我把你当兄弟。”何瑞很生气。
“那为什么也给经纪人发个短信?”我问道。
赵学阳看着周伟光,眼神凌厉起来,“因为这里唯一一个要文静死的人就是周伟光,换句话说,文静如果意外死亡周伟光将直接受益。”他顿了顿继续说,“我在文静的手机里看到一张她在别处拍到的照片,里面是一份关于保险的合同,大体是说,如果文静意外死亡,那么周伟光将获得一千万的赔偿金!”
我忽然觉得有些消化不良,这里面牵扯的事情太多了。
“有理由推断,周伟光想要让文静死亡,然后拿到这笔巨额的赔偿金,所以我就又给自己找了一个垫背的,虽然周伟光没有想要毁掉文静嗓子的理由,但是如果毁掉嗓子这件事延伸到谋财害命上那对我的威胁就会更少一点。”赵学阳认真的说。
我觉得他把事情交代的很清楚,但是他没有提到氯化物致死的重要线索上,只是把短信这条线索解释的能够通顺,如果他不是凶手,那么在这段时间能够进入房间的人就只有周伟光。
“首先第一点,我们公司会为每一个当红的明星买人身意外保险,但是合同下面是我的名字,我作为文静的经纪人,公司是以我为投保人给文静买的保险,其次,意外保险里并不包括被人为的谋杀,很显然文静的死是被谋杀,这在法律上我从保险公司拿不到一分钱。”周伟光有条不紊的解释。
“公司可以以公司的名义给文静买保险,没必要以你的名义,而且如果文静意外死亡赔款可是一千万啊,从法律角度来说这一千万就货真价实的属于你。”我还是觉得他的解释有些牵强,即便现在的局面属于谋杀意外险赔不了钱,可是那份合同受益人是周伟光确实有些不对劲。
“我们公司有合同规定,所有的经纪人与艺人的利益关系全权由公司管理,也就是说,我即便从保险公司受益了一千万,那这一千万由我们公司的法律规定它还是属于公司的,我只是一个挂名的收益人。”周伟光依旧很镇定的反驳我的言论。
可是,如果这个公司的合同不存在呢,所有的事都是由周伟光一个人在说,公司的这种机密当然不会有更多人知道。
“除非看到你们公司的明文规定,否则我有权相信你刚才说的话不是真话。”我一步不退。
“可以,我们现在就去公司。” 周伟光说着就准备离开,总经理示意我跟过去,他留下来控制现场。
我没想到周伟光可以这么从容的应对我提出的问题,他越是坦荡我越是觉得有问题,像投保收益人这种事一般都是极为亲密重要的人,可是如果他们公司真的有合约条款来证明他的话都是真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他的车停在车库,车库里没什么人,我甚至能听到心脏随着脚步一点一点有律动的声音。
周伟光把车打开,我坐到后座,然后当我看到后座上放着的快递盒子的时候,周伟光的脸色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也许说绝望更好一点。
盒子上有骷髅的标志,下面写着致命毒药几个大字。
“还装模作样带我去公司看什么条款合约,这一切不都是你干的吗?现在很清楚了吧。”我把盒子拿在手上,“如果没猜错这个致命毒药里会有大量的氯化物吧,你说对吗?”
周伟光没说话,隔了很久才开口说:“今天上午我到文静的房间她逼问我关于投保的事情,还扬言要把事情说出去,我当时就很慌张的离开了她房间,回公司伪造了一份经纪人与艺人投保事件的文件,也就是我准备拿给你看的文件,然后我就在网上定了毒药,文静的性格我很清楚,我是有想杀过她拿一千万的赔偿金,她既然知道这件事肯定会比我闹得更凶,正好她来短信说晚上见面,我就觉得机会来了,就把买好的毒药带着,当我到房间的时候,发现她昏睡过去并且被绑着,我就一不做二不休把毒药给她服用下去,一到两分钟就能毒发身亡……”
可惜周伟光大意的把毒药盒子放在了车上,所谓的百密一疏。
后来,云汉酒店谋杀案被经纪人与艺人之间不得不说的事取而代之成为第二天的头版头条。
我开车回家的时候,雨势依旧。只是那些砸到玻璃上的雨滴却柔软的像是你不曾被世俗打磨的潜意识。
不期而遇的出现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
云汉酒店杀人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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