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村孩童被杀之谜

 我看到了一具尸体，那个孩子漂浮在水面上，面容姣好像琥珀，只是从身体流出的血迹早已把池水侵染的像是末日的朝阳，妖艳而懒倦。

 当我从梦中醒来，才意识到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梦见那个被杀的孩子了，三年来我一直断断续续重复这个可怕的梦境，我端起桌边的凉水，像是把铁块从喉咙里倒下去，心情复杂极了。

 早上去楼下拿报纸的时候顺便收到了一封信，没有署名，虽然觉得奇怪也没太在意，而当我看到信的内容的时候，我才惊恐万分。

 信上写着河口村三个字。

 而那个被杀的孩子就是死在河口村的。

 我回想着三年前河口村的村前池塘里发生的孩子被杀案件，我迫切的想知道是谁给我写的信，和那个不了了之的案件凶手究竟是谁。

 我从来没有那么累过，像是陷入了一个又一个死循环的梦境，眼睛因为长时间盯着电脑屏幕开始胀痛起来，我起身去倒了杯水，身后的窗户被风吹开，那封信又突兀的被吹到脚边，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我吸了口气，然后决定明天去一趟河口村。

 第二天很早我就起床，洗漱收拾行李，然后给乔莫打了个电话，我觉得他应该和我一起去河口村。

 “周末出去玩玩吧，开车带你去附近的农家乐。”我编造着谎话，乔莫也是见过那个尸体的人，他当时离开村子的时候发誓再也不会回来。

 “每天的文案报告早就快要把我逼疯了。”乔莫顿了顿像是伸了个懒腰，“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你家小区楼下。”

 乔莫和我是大学同学，因为工作原因经常一起聚餐，他喜欢的食物和女人的模样我都知道，就连他每周换的七条内裤颜色我都一清二楚，他不是个内敛的人做什么事都首当其冲，因为长得好看也颇有女人缘。

 “去哪儿。”他坐上车问道。可能他看到我后座的衣物和包裹，“你是要去住几天吗？还带衣服。”

 “看心情，喜欢的话就多玩几天。”我搪塞道。

 我们顺着国道一直往北开，然后在一个十字路口转进了小道，我庆幸乔莫在翻看车上的杂志，因为那样他就不会看到刚刚路过的路标指示牌上写着前方六公里到达河口村，如果乔莫知道我们去的目的地在哪儿他一定会拒绝。

 我只能一边开车一边想着接下来当乔莫下车的时候发现我们在河口村的时候，我该用什么理由来说服他。

 “有烟吗？”乔莫突然开口。

 “嗯，后座上，”说着我伸手去后座拿烟，也就那个瞬间，那封写着河口村的信从我的口袋里掉了出来。

 “这什么……”乔莫说着捡起那封信，我想去阻止他，可是从他惊恐的表情里我已经等着他来骂我了。

 可奇怪的是，乔莫并没有说话，他把手伸进口袋，当他把手拿出来的时候，那个惊恐的人就从乔莫变成了我。

 那封写有河口村的信，乔莫也收到了。

 “所以，你口中所谓的农家乐就是去河口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把车停在路边，然后乔莫开口说道。

 “我梦到了那个孩子的尸体，然后没过多久就收到了这封信，”我若有所思的说，“暂且不考虑梦境的事，这两封信绝对是有人特意写给我们的。”

 “因为我们当初都见过那个孩子的尸体吗？”乔莫有点担忧，“整个村子的人都见过尸体。”

 “所以想要知道是谁给我们写的信，和当年那个死去的孩子真正的死因是什么，就得亲自再去一次河口村。”我有些尴尬的说，“因为当年你说不会再去河口村所以我只能骗你去农家乐。”

 乔莫把两封信放在车头，然后轻声说：“开车吧，我知道如果不去河口村你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松了口气，然后发动车子继续朝河口村驶去。

 已经三年没回来过了，自从河口村孩童被杀案件从这里传出去以后，这里本来很火热的农家乐都变得萧条不再有人问津，有人说这里不吉利，被杀的孩子和被诅咒的村落。不过大都是编造出来唬人的玩意。

 我把车停在河口村的前方山丘上，没继续向前开，一大片荒凉的土地被泥土覆盖，像是被遗弃的荒漠。

 “那是孩子被杀的池塘。”乔莫指着不远处的小池塘，只是现在成了一个凹陷的深坑，池水没有了，地裂干涸成不同的纹路。

 “这个村子怎么感觉一个人也没有。”我环顾了四周，发现河口村安静的可怕。

 “只是因为死了一个小孩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影响吧，整个村子的人都搬走了？”乔莫说着往村子的方向走去。

 我跟着乔莫，朝村子里走去。

 “这里几乎变成了一个……”我话还没说完，乔莫就接着说，“鬼村。”然后他又嬉皮笑脸的说，“只是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鬼。”

 当我们发现其实这个村子还有人住的时候，我和乔莫都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村子的外围虽然没有居民，但是越往里走就会发现有人在小道上走过。

 我们最后停在了一家门口依旧挂着农家乐的地方，我和乔莫互相看了眼然后走了进去。

 有人出来迎接，一位三四十岁的妇女，长发盘了起来，画着轻微的淡妆，即便岁月让她落了俗套可依旧能看出她风韵犹存。

 “欢迎光临，请问需要点什么。”女人把我们带到桌边问道，这里靠着窗户能瞥见后院种的花草。

 “随便来几个炒菜吧，”乔莫说，“不要放蒜，他不吃。”说着看了我眼。

 我从小就不吃蒜。

 女人走的时候，从她头发上飘落了一朵栀子花，她没注意，乔莫把花捡了起来，“这里和村子外面简直天壤之别，果然是有人的地方才是好地方。”

 “我们问问老板娘知不知道三年前孩子被杀案件吧。”我可不想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她肯定不知道。”乔莫笃定的说，“她长得那么有味道，三年前如果她在河口村的话，我一定对她有印象，所以她肯定是在孩子被杀之后来的这儿。”

 “当人们都想逃离一个地方你却想过去，那是因为什么？”我觉得乔莫的话很有道理，人们听到孩子被杀之后都想离开这个地方，为什么老板娘会到这么来呢。

 “什么东西最诱惑人？”

 “钱，金子，宝藏。”我漫无目的的猜着。

 直到老板娘把菜端上来，很普通的家常菜，白菜豆腐，青椒土豆，西红柿炒鸡蛋。

 “那个打扰问一下。”我还是决定问她一下知不知道那个孩子被杀的事，总感觉很奇怪，“您听说过三年前村子里有位孩童被杀案件吗？”

 “听说过啊。”女人说的理所当然，“要不是因为那件事我们村子也不至于沦落成这样。”说着女人的声音有些惋惜。

 “那么有没有其他传言？”我旁敲侧击。

 “比如？”女人反问道。

 “嗯……”我想了想说，“孩子的死因究竟是什么？”

 “孩子的身上有许多伤口，可是最致命的还是喉咙被划破，最后窒息身亡。”女人说着像是去回忆一般。

 “您是这村子的人吗？”乔莫开口问道。

 “不是，我是嫁过来。”女人说着看了眼乔莫。

 “所以三年前您应该不在这里吧。”乔莫继续问道。

 “没错，我两年前才回来的。”女人说着端起托盘后厨有人叫她，然后她点点头说，“请慢用。”就离开了。

 我喜欢农家乐的味道，像是我把现实的繁华过滤成一片干净的田野，有风有花香有虫鸣，还有大自然的美。

 “她不是个诚实的女人，虽然她长得很美，一个很美的女人甘愿在这暗无天日的村子生活，只能说明这个村子里有她想要的东西。”乔莫分析道，“她说那个被杀孩子的时候瞳孔里有觉察不出的防备感，即便她很大方的分享了我们大家都知道的事实。”

 “她会是写信的人吗？”我问道。

 “可能吧，不确定。”乔莫忽然想到什么一样朝大厅靠西的墙壁走去，我转过头那里贴着一张纸，我起身跟过去，那是一张菜单，手写的菜单，我似乎明白了乔莫的意思，果然菜单的字迹和信上的一摸一样。

 正好这个时候女人从后厨走了出来，有些惊讶的看了看我和乔莫然后问道：“还需要加点其他菜吗？”

 “额……不需要了，随便看看。”乔莫说着给我使了个眼色，我明白他，于是和他一起回到饭桌前。

 “如果那封信是那个女人写的，她应该会告诉我们的。”乔莫若有所思的说。

 “菜单不是那个女人写的，”我笃定的说，“我看见那菜单右下角的落款。”

 “谁的名字吗？”

 “时间日期。”我说，“落款日期是2014年，女人两年前来的时候是2015年，所以菜单肯定不是她写的。”

 “不过话说回来，那些菜名还挺有意思的，”乔莫饶有兴趣的说，“橙子鸡丁，饭团寿司。”

 我根本不在意菜名，我只想知道究竟是谁写的信，又不能直接问老板娘，就在我愁眉不展的时候，一个成年男子疯疯癫癫的从里屋走了出来，手上拿着笔，然后在菜单上写起字来。

 我有些不敢相信，“是那个人写的信吗？”

 我刚说完就听到那人说着：“又加了一个新的菜单哦。”然后他把视线看向我和乔莫，“手抓饼，喜欢的可以点一份。”

 我觉得那眼神是暗示。

 很显然乔莫也那么觉得。

 后来吃过饭，我们在村子里打听了一下，那个写菜单的男人叫康永一，是那家店的老板，女人叫方韵两年前从外地嫁过来，只是大家都不能理解的是，三年前孩子被杀案件发生之后康永一就疯掉了，店也关门了，一年后康永一传出要娶媳妇的消息，大家都以为他风言风语，直到方韵出现大家才相信了，只是康永一照旧疯疯癫癫的，店里面也就方韵一个人打理。

 “店里的菜单，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新的食物，不过我觉得那都是康疯子自己写着玩，从没有人点过那上面的菜。”村民说完提着一桶水就走开了。

 我们临近傍晚的时候就离开了村子，回到车旁休息，我从车上拿了烟和几罐啤酒，然后和乔莫坐在草地上。

 天色渐渐暗淡下去，村子里传出亮光，我躺在地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后来被一阵冷风吹醒，我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发现乔莫不在旁边，我以为他上车了，结果车里也没人，于是我往村子的方向走去，在池塘边看见了乔莫和方韵，还有一群孩子。

 “什么情况这是……”我迷糊着问。

 “几个孩子不睡觉，非要在这闹。”乔莫解释道，“那个穿绿衣服的孩子是方韵的女儿，前夫的女儿。”像是知道我要问方韵为什么在这一样，乔莫顿了顿然后把视线从孩子身上扫过说：“来来来，坐好给你们讲一个小故事怎么样。”

 听到要讲故事，孩子们都兴奋的不得了，乖乖的排排坐围在乔莫周围，我索性也坐在一边。

 “从前有一座山，里面有无数金银财宝，只是没人敢拿，因为山前有一座石碑上面说如果有人敢把财宝偷走就会受到惩罚，上天的惩罚，可是有一天一个人不信邪非要进入山里偷拿财宝，最后他如愿以偿的带着满满一麻袋的珠宝从山里出来回到村里，那时候天黑了看不见路，小偷在回去的路上看见一个小孩揪住他的衣服于是他就把那个小孩杀了，第二天早上小偷才发现他杀死的那个孩子是他自己的孩子……”

 “这么晚说这个会吓着孩子的。”方韵轻声说。

 “所以咯，天黑就应该呆在家里别出来。”乔莫做出唬人的表情，然后那些孩子就一窝蜂的跑开了。

 “你们晚上住哪儿？”方韵问道，算是关心。

 “我们开车来的，睡车里。”我说。

 “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到我家里住几晚吧。”方韵说，“村子好久没来过人了，总不能怠慢了你们。”

 “就怕打扰了。”

 “没关系。”说完她拉着孩子走在前面，我和乔莫恭敬不如从命的跟在后面。

 康疯子依旧呆在后厨，方韵领着我们往左边的一间房间走去，一张床，“将就下吧，就这一个多余的房间。”方韵看了看我和乔莫然后转身去拿被子。

 屋子虽然破却也干净，有种宁静致远的感觉。

 后来，方韵把被子送过来离开之后就没再过来了，我和乔莫躺在一张床上，看着茅草屋顶也没再说话，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我奇怪的发现方韵的店没有开张，康疯子依旧在后厨忙碌着什么，方韵带着孩子在后院玩。

 “今天不开张吗？”我问。

 “今天有事。”方韵说着看了我一眼。

 “那我们就先离开不打扰你们。”

 “不不不，就是你们的事。”方韵说着转身对孩子说，“出去玩吧，小心点别摔着。”

 孩子走后，方韵带着我和乔莫来到大厅，有两张桌子并在一起，上面放着五样菜，她让我们就坐，然后她自己也坐了下来，不一会儿康疯子就端着第六道菜过来，随后他和方韵并排坐在我和乔莫对面。

 “什么情况这是？”乔莫试探性的开口。

 “先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些菜，”方韵说，“从左到右分别是，橙子鸡丁、饭团寿司、冬瓜汤、柿子椒炒肉、熊掌火腿、手抓饼。”说完她看了眼康疯子说，“都是他做的，很好吃，为你们接风。”

 我忽然想到，这些菜都是墙上菜单上的从没被客人点过的菜，我有些迟疑。倒是乔莫很大方的谢过之后就开始动筷子，方韵给康疯子盛了碗汤，然后自己也吃了起来。

 我拿起筷子夹了点最近的鸡丁，入口即化确实很好吃。

 “其实这个接风不是特指你们。”方韵吃到一半突然开口，果然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我们有些东西在你们那，所以想借这顿饭拿回来。”

 “什么东西？”乔莫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那封信，“这封信吗？是你写的吧。”他看着康疯子把信递过去。

 “这封信确实是我们写的，让你们过来就是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方韵接过话。

 我没说话冷静的看着方韵。

 “一个不属于你们的东西。”方韵说着，神情变得迷幻起来，“越南皇墓的宝藏。”

 我皱着眉头觉得方韵太过荒唐，而乔莫却在我起身的时候拉住我，“你们想要越南皇墓的宝藏，自己去拿不就好了吗？”乔莫悄然开口，像鬼魅一样。

 “你昨晚在村口说的故事，难道不是在影射三年前发生的孩童被杀事件吗？”方韵顿了顿说，“在越南皇墓偷得宝藏然后深夜离开，在回村的时候被那个孩子看见，因为孩子看到珠宝想要呼叫却被你直接切吼窒息而死，当初的凶手，即便杀掉的不是自己的孩子，可是你却已经无路可走了。”

 “如果我是当年的凶手我为什么会回来？”乔莫反问道。

 “因为想要更多的宝藏。”

 “只能说你太异想天开了，”乔莫表现的镇定自若，“我承认我拿了宝藏，但是孩子不是我杀的。”

 这下换我吃惊了。

 “你当真偷了宝藏？”我心里有些不知所措。

 “在我之前就有人进去了不是吗？”乔莫说着看了我一眼，眼神充满理所当然。

 “有两个人拿了宝藏，所以有两封信。”方韵说着轻蔑的看了我眼。

 “你怀疑我？”我不敢相信。

 “我不知道是谁在我之前进入的墓穴。”乔莫说。

 “越南皇墓有一个关于拿宝藏者的传说，凡是盗取宝藏者都会有不可预知的灾难，”康疯子第一次开口，“所以，为了避免这个灾难，我绘制了墓穴地图引诱别人进入墓穴拿宝藏，然后我再从那个人手里把宝藏拿回来。”

 “你想拿回我的宝藏？”乔莫笑了笑说，“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可是如果说我有灾难的话，至今我都还没发生什么呢。”

 “我看见当年那个孩子被杀的瞬间，”康疯子说，“凶手只是杀了那个孩子，而孩子身上的伤却是我干的，为的就是制造恐慌让人们远离河口村，我可不想有人在这里再次发现越南皇墓。”

 “所以凶手就在拿了宝藏的你们两个之间。”方韵上下打量着我和乔莫。

 “我们是来找凶手的，怎么会变成凶手。”我试图辩解。

 “出去方便一下，”乔莫说，“冬瓜汤喝得太多了。”随后他起身离开了大厅。

 可是过了好久，乔莫都没再回来。

 “我去找找他。”我说着准备起身。

 “他已经走了。”

 “什么？”我摸了摸身上的钥匙，发现车钥匙不见了。

 “昨晚，我们在村外的时候，乔莫就已经答应把他偷拿的宝藏归还给我们，”方韵说着饶有兴趣的看着我，“你是不打算把自己的宝藏交出来吗？当年杀掉那个孩子的凶手。”

 “我说过，我看见过凶手。”康疯子严肃的说，我忽然有种错觉，康疯子并没有疯，而是装疯卖傻。

 “如果你仔细观察，这些菜就是真相。”方韵说着，故意提醒一般，“菜名。”

 “橙子鸡丁、饭团寿司、冬瓜汤、柿子椒炒肉、熊掌火腿、手抓饼。”我一一看过那些菜，终于意识到其实三年前康疯子就是知道所有的事。

 大风从窗户里吹了进来，方韵轻佻的眼神像是妖艳般的极其妩媚，康疯子居高临下像是帝王，我才忽然发现，原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我姓陈，名帆东。

古村孩童被杀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