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读过许多乱七八糟的诸如“XX旅行记”之类的童话读本。
比如《尼尔斯骑鹅旅行记》讲一个不想好好学习的小男孩尼尔斯被精灵变成了一个小人儿,骑着他家的大白鹅,跟着一群大雁到处去旅行。
比如《格列佛游记》讲格列佛船长先后在小人国、大人国、飞岛国和慧骃国的各种奇遇,不过它更像是一部政治讽刺小说。
比如《小王子》讲一个来自外星球的小孩在地球上的经历,其实是用孩子的眼光批判成人世界的空虚无聊、死板教条和孤独寂寞。
比如《鲁滨逊漂流记》更像是一部孤岛生存手册;比如《木偶奇遇记》讲小木偶皮诺曹从一个贪玩、撒谎、懒惰、贪心的小孩变成一个好小孩的故事。它和《尼尔斯骑鹅旅行记》比较类似,都属于典型的成长小说系列。
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喜欢像《尼尔斯骑鹅旅行记》和《木偶奇遇记》这类比较纯粹的童话,《小王子》的某些细节片段也不错,但是不喜欢那种落难的飞行员的叙述视角,本来是用孩子的眼光看世界,结果又和用成人的眼光看孩子搅和在一起,孩子成了被看的对象。
后来又在APP上听过一些穿越、玄幻、架空之类的网络小说,尽管有的故事还不错,但总体来说就是太能扯,这大概是网络写手一旦被某公司绑架,就要求日更新量所导致的通病,也是所有网络写手的死穴。如果哪家公司能比较科学地解决这个难题,一定会造就许多才华非凡的网络写作大咖和网络小说精品。
还有一阵子迷上了“地心人”的故事,感觉人类的想象力简直已被挖掘殆尽,几乎没有什么没被写过了。因此若想在题材上出新几乎是痴心妄想,写来写去其实也就天上人间,上天入地,吃喝拉撒,生老病死,爱恨情仇那点事儿,所以,永远有人在琢磨“怎么写”。
再后来不知怎么地又突然喜欢上了《山海经》,看到里面讲到的如今早已绝迹的许多珍禽异兽,就想如果有一天我写穿越小说的话,就让一个小男孩穿越到史前时代,成天光着屁股露着鸡鸡跟一群野人和珍禽异兽在一起,每天遇到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动物,最好把它写成一本史前动物学之类的科普读物,应该是比较好玩的事儿。
可惜的是到现在也没写出过一个字,这就是空想家每天干的事儿。说到这里就觉得自己应该去面壁。
相比之下,还是这篇《两只Zippo打火机旅行记》来得容易,纯粹实录,不需要任何想象。
这件事的起因是这样的。
九月初我们回来中国前,帕维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买好了两只Zippo打火机,打包的时候也没告诉我,就这样将两只打火机带回了北京,直到第二天买了地铁票准备从首都机场到市区的时候才被安检查出来。
我当时就懵了,怎么会带打火机?这不找麻烦吗?不懂中国规矩,也不提前和我商量,总喜欢按照自己的想当然出牌,然后搞出各种状况。
其实在希斯罗机场的时候就已经出过类似的状况了,帕维尔的大瓶剃须膏、须后水和香水等物品忘了托运,安检的时候统统被翻检出来予以没收。
他很不忿,据理力争,说:
Why can I go to other countries with big bottles?
为啥我去别的国家可以随身携带大瓶呢?
那个高大的黑人安检员不屑搭理他,没好气地说:
Maybe you can ask China airline company.
你也许可以去问中国航空公司。
他只好闭嘴,但还是不甘心,又问黑人安检员:
So I can take back my perfume?
那我可以拿回我的香水吗?
黑人安检员不置可否地给了他。
只见他随手拧开瓶盖儿,煞有介事地从头到脚浑身上下到处喷,并且把我也顺带着从头到脚喷了个遍。
旁边的旅客一看这阵势,不知怎么地突然萌发了帮助他无偿消费的国际主义精神,竟然上来好些人都要求给他们也喷一喷。然后他就拿着那瓶香水喷啊喷,喷啊喷,直到把它彻底喷得一滴不剩。
周围的人冲着他直乐,伴随着很夸张地吸气,连连说:
Oh,very nice.
嗯,真好。
Good smell.
好香。
这么一来,连那个黑人安检员也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于是又问:
You need take back your other bottles?
你还需要退还别的瓶子吗?
帕维尔想了想,大概觉得其他的实在不能够一次用完,于是说:
Forget it.
算了。
当我们上飞机时,我发现有人在对着我们不停地吸溜鼻子。我心想,肯定是被我俩这满身的香水味儿给呛的,人家说不定以为我们是卖香水的呢。
又想,帕维尔不懂汉语,应该没有看过《人在囧途》的电影,可他喷香水的做派怎么和王宝强在安检处喝下整整一桶牛奶如出一辙呢?
就像他不明白为何不能随身携带大瓶子,他同样不明白为何一个打火机可以从伦敦带到北京,却不能从北京带回长治。
在首都机场地铁安检处,他再次据理力争,说:
This is a gift to family, only a empty lighter, no gas inside, so it isn't dangerous goods.
这个是给家人的礼物,只是一个空的打火机,里面没有气体,因此不属于危险品。
还说自己带着打火机都去过哪哪哪哪哪,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地名儿。
安检员大致猜出了他叽里咕噜想要表达的意思,说:
你这个属于违禁品,是不允许带的。
我想,也许它要面临被没收,听天由命吧,这样他下次就不会想当然地自作主张了。
谁知他说:
I don't want to take a subway, I want to take my lighter.
那我不坐地铁了,我要我的打火机。
就这样,安检人员又把打火机退还给了他。
没办法,我们只好从地铁口出来打的到市区。
在路上,我问他为何要带打火机?自己又不抽烟,又讨厌别人随时随地抽烟,并且认为每个中国烟民都应该为雾霾环境和他人健康负责,自己却莫名其妙地带了两个打火机。
他说:
This is for family men's gifts, father and brother.
这是给家庭中男人的礼物,父亲和兄弟。
我说:
So you encourage them to smoke, yes?
那你不是等于鼓励他们抽烟吗?
This is different story.
两码事。
他说。
他的意思是,我不喜欢他们抽烟,和我带打火机给他们作礼物,这是两码事儿。我不太能理解这种奇葩逻辑,但我觉得好像跟中国人的某些逻辑非常相似。
比如我老妈每次去我姥姥家,也就是她自己的娘家,就喜欢买一堆死贵死贵又华而不实的东西,作为孝敬爹娘的礼物。我曾经发表过反对意见,说这些东西他们根本就不喜欢吃,下次去的时候发现已经发霉了还舍不得扔掉,纯粹就是瞎浪费钱。
然后我老妈就振振有词地说:
他们吃不吃和你买不买是两码事儿你懂吗?
我不懂,我觉得东西就是用来消耗的,你消耗不了,过剩就是浪费,自家人有必要搞这些“面子工程”吗?但后来,我慢慢悟出来了,这里面大概包含这么几个意思:第一,我嫁了个不算是穷光蛋的男人,过得还不错,望父母大人勿念(这和当初我姥姥姥爷坚决反对她的婚事有无必然联系?暂未考证);第二,大概也就是满足父母双亲的心理需求——我的儿女们是懂得孝敬的;第三,也是更重要的,则是父母向别人炫耀的一种资本——看我的儿女们给我买的东西多金贵!
如此而已。这么一想,这浪费还真是必不可少,因为它更大的作用可能早已超过了实用价值本身,而上升到一种秘而不宣的心理和精神层面。也许我拿实用主义的眼光去苛责别人,反而是一种狭隘。
还有就是亲戚之间相互走动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兴起了动不动就提溜上一件饮品,不分季节、时间、地点、事由,总之大冬天也是随便提溜一件什么饮品往你家一放走人,也没人喝,等到第二年天气暖了,能喝了,过期了,只好扔掉。
一切都被格式化,模式化,形式化,省事儿,但不走心,没什么实际意义。追求内容和意义的人在这种生活中极易产生反感厌倦的情绪。
我跟帕维尔说:
There are so many lighters in Taobao, door-to-door directly, very convenient, why did you make this trouble?
淘宝上那么多打火机,直接送货上门,方便快捷,为何要搞得这么麻烦啊?
帕维尔说:
But this one was producted in America, I carefully chose and brought it from far away, it's different to Taobao. In Chinese you say: you take a feather to friend from far away, this This is my meaning..
但这个是美国产的,是我精心选购并不远万里带来的,跟淘宝当然不同,你们中国人不是讲走很远的路给朋友送一根羽毛吗?就是这个意思。
看来他是煞费了一番苦心的。可是现在,我们必须面对的一个问题是,怎么把这根令人头疼的“羽毛”带回长治。
因为9月3日是阅兵日,我们的航班被迫取消,临时改换成了火车,但我知道,无论飞机还是火车,打火机都不会通过安检。
于是我想到了快递公司,打114查号台,记了一堆快递公司的电话,挨个打过去询问,能否帮我快递两个打火机?而且着重强调是空心的,不带气体。但得到的答复一律是:不能。这个属于违禁品范围。然后我又不甘心地补充一句,过了阅兵可以吗?这个不着急的,慢递也可以。人家很不耐烦地“啪”地挂了电话,有的也免不了在电话里训我两句,有你这么啰嗦的人吗?告诉你不行就是不行,咋这么多事儿啊?
不可否认,我有时有一种奇妙的心理,比如碰上一些莫名其妙的棘手但也无关大局的事儿时,我明明已经对那个结果无所谓了,但依旧喜欢在这个过程中把每种能想到的奇葩办法都尝试一下,就好像是玩一种人性和制度的行为艺术游戏,看它最后究竟能有个什么结果,还有就是能在这个过程中见识到的各色人性,以及他们对事件的各种反应,有时,还会偶遇一些奇妙的缘分。
一通电话打完,知道快递的方法是彻底没戏了。
第二天在婚纱拍摄基地,和化妆师小姑娘闲聊的过程中,无意中听她说自己住在六里桥汽车站附近。突然灵机一动,对!六里桥汽车站有北京发往长治的大巴,如果我们付相应的酬劳,让小姑娘把打火机捎给大巴司机,再让大巴司机捎回长治不是就行了吗?
这么一想,就把这个棘手的事儿试着和化妆师小姑娘聊了聊。但她听完之后似面有难色,说这个忙可以试着帮一下,但前提必须是已经和大巴司机联系好时间地点,有把握的情况下再送过去,这样才比较靠谱。
她说的有道理,然后我又赶紧翻出手机上网查找六里桥长治大巴的联系电话,但查来查去只查出个座机号,打过去才发现只是个空号。
看来这招也行不通。
没办法,直到婚纱照拍完,我再也没有想出别的办法。
离开的时候,我把打火机暂存在婚纱店,心想只有这样了,顺其自然吧,丢就丢了。回去也不给他们提这回事儿了,就当没有过。
回来之后忙得一团糟,当真把打火机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到了月底,帕维尔快走的时候,我老爸要他带中国的筷子,泡脚粉,,这时他想起来了,说:
My gifts were still kept in the wedding photo shop.
他的礼物还在北京婚纱店放着。
我心想,婚纱店每天进出那么多人,业务忙到爆,谁会替你认真保管两个打火机?指不定丢到哪儿去了呢。于是也懒得再兴师动众地去麻烦什么大巴司机了。
12月份,逍茗打来电话,说他在北京出差,聊着聊着突然想起了打火机的事儿,便说你要是方便就试着去拿一下吧,我先问问还在不在店里搁着。
掐指一算都三个月了,自己都忘记了,估计没人记得了,姑且试试吧。
打电话一问,竟然真的还在。
人家说:
过来拿吧。
我把地址电话发给逍茗,他用导航搜了一下,说开车大概得一个多小时。
我一听有点儿犹豫,他一个大忙人,每次去北京都是来去匆匆,就说那还是算了吧,不拿也罢,这事儿搞得真像是大炮炸麻雀啊,太得不偿失了。
他说:
既然来了能拿就拿上吧。
我说:
那你拿着好了,就别再折腾了。
他说:
拿回太原就好了,等你来了太原给你。
我心说,再说吧。是应该让帕维尔明白,朋友在中国式生存中的重要作用。
1月份,逍茗又打来电话,说在和一个同事在晋城刚开完会,准备回太原,途径长治,带着打火机,从太原出发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了行程,大约中午时分到。
于是约好了一起吃午饭。
正值年末岁尾,多事之秋,大家都忙得像陀螺,他却心心念念着忙里偷闲绕道长治来送两个已然被忘却的打火机。
我上午监考,下午阅卷,只能中午抽空和他们吃个便饭,他们便又匆匆踏上了开往太原的归途。
送走他们,我连忙赶去办公室阅卷,领导和同事已然正襟危坐地阅了大半本,赶紧道歉坐下加班。
晚上下班回来,看着桌子上的两只打火机,竟凭空生出些许没来由的感慨,心想我或许哪天真应该以两只打火机为主角,从美国的工厂诞生写起,好好写写这一路的风尘与花香,以此纪念一下这个世界上值得纪念的熟悉的,陌生的人和事。
当我写完这篇冗长的,少盐没醋的日记八卦文,无意中看到简书一个美好的菇凉刚发的一篇治愈系美文——《岁月漫长,唯有善意从不慌张》,阅罢不由得会心一笑。
唯愿我们每个人,都能被这个世界温柔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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