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相亲

回家相亲

素年大学毕业就来到了深圳，转眼六年过去了，她也从青涩的小姑娘变成了大龄剩女，不少在这个城市打拼的女孩总是处于这种尴尬的境地，蹭蹭蹭上涨的房价让她们望尘莫及，只能偶尔幻想有个宝马王子把她们娶回家。

十年前素年从西南小镇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帝都名校，那年她十九岁，在那个年纪她的小学同学已经陆陆续续抱上娃了，每年过年素年回家路上偶遇手上牵着娃，怀里抱着娃的小学同学都会无比地尴尬，这不十年过去了，那些老同学的娃也十岁了吧，然而她素年却依然孤身一人飘在这个遥远的城市。

素年妈妈为这事可没少愁，以前总为自己女儿这么优秀而自豪，心里还想着要女儿将来嫁到大城市的有钱人家哩，没曾想有钱人家没找着，好歹，自己优秀的女儿眼看就三十了，连个婆家都没找到，同龄人已是儿孙绕膝，享受天伦之乐了。周围闲言碎语渐起，街坊邻居们都传言素年在外面傍上有家室的大老板，做了小三才不肯结婚的，这老脸丢不起啊。每次素年回老家，素年妈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她赶紧找个人嫁了吧。

素年又何尝不想找个归宿，回老家找吧又不甘心从大城市回到小地方，放不下外面的花花世界；在外面找吧，以她这个年纪想找个深圳有车有房的也难，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大不了租个房，以她现在的薪水租个舒舒服服的房子住着也不是难事，可是结婚总不能租房吧，再说了，要找个年纪比她大的，三十好几的男人连套房子都没有她素年哪里瞧得起。

眼看着三十岁大关马上就来了，素年妈是再也坐不住了，这边托了家住县城的大舅叔给素年介绍介绍单位里的小伙子，那边找了老同事商量着给素年安排两场相亲，既然要求已经降低到老家了，素年妈底气也是足了起来，要求必须是公务员或者事业单位的，实在不济家里也得是做生意的，当然最好学历是大专以上的。条件谈好了，大舅叔和老同事们也都是热心人，看着素年长大的，也想着赶快给她找个好人家。

这一找到好，符合条件的还不少，素年妈喜笑颜开，本来是想要了手机号让素年跟他们联系，转念一想，第一女人还是要矜持一些，不能让别人看出来急着把自己嫁出去，第二素年妈知道素年哪里肯听她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素年骗回老家。

素年妈和素年爸合伙唱了一场双黄，大晚上给素年打电话说她爸心脏病犯了，让她赶紧回来，素年这可急的电话跟老板请了假，又是倒航班又是倒火车倒班车赶回了老家。一进家门老头子在家好好的，倒是素年妈又是哭又是闹地说就她一个女儿，还跑那么远工作将来老两口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女儿都赶不回来。素年耐不住她妈的眼泪，同意了去相亲。

这第一场相亲是县城大舅叔单位里的科长，三十出头，已经是大腹便便，一见面素年便伸出双手热情握住，满脸堆笑。素年妈和大舅叔借故离桌，素年一下子慌了神，到底要跟他说什么呢，科长开口了，“听说你是名校大学生啊，真是太好了，以后咱们的孩子一定很聪明，生个儿子将来是当官的料”。

素年一阵反感，我这话还没跟你说两句你就要生孩子啊，素年要了咬牙，带着优雅从容的微笑对他说“我是决定要做丁克的，没考虑过孩子会是什么样的”“什么，丁什么？”“丁克，就是不生孩子的”“呵呵，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的思想我跟不上了，不生孩子你结什么婚呢？”科长脸上凝固着尴尬的笑容。

第一场相亲算是黄了，本来黄了就算了，可素年说不生孩子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本来还有好几个相亲对象，听到风声也都推掉了。这可把素年妈给气坏了，好好的闺女现在都让外人说成什么样了，不过素年妈也是吸了一口凉气，这素年不会真的不打算生孩子吧，他们老两口可就这一个女儿，本来当年想生儿子就求之不得，这素年要是再来个丁克，她在小镇上这是要待不下去了呀。

一夜过去了，素年妈辗转反侧不能寐，盘算着要不托人给素年介绍个离过婚，带孩子的，这后妈虽不好当，可总比当大龄剩女强吧。经过七姑八姨的相互打听，终于有一个家里养鱼的，大鱼塘，七镇八乡里集市上卖的鱼都是他们家的，那个男人离了婚带个八岁的娃。具体信息大家都没敢跟素年说，相亲地点在县城里最高档的饭店。素年妈这回是笑的合不拢嘴，要是这女婿拿下来，既有钱，又有女婿，将来要是素年真的不想生孩子还有个假外孙充充门面，至少她老婆子不用再操心了。

素年经过上一场相亲本就更反感了，一声不吭地来到饭店里，这下好了，和那男人一见面，两个人都尴尬了，这不是素年初中隔壁班里那个捣蛋鬼吗，初中的时候追过素年一阵子，素年报告了老师，那人被记过处分了，后来没少找素年的茬，再后来初中毕业素年考上了市里的高中早就把这个人忘了，只是后来隐隐约约听传言说他结婚生孩子了，后来又离婚了。

男人背靠着坐椅，把左脚搭在右腿膝盖上，一边抖着脚，喝了口茶，盯着素年，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才女怎么回来我们这小地方找对象了？”素年本就对这个人毫无好感，又听到他酸溜溜地嘲笑，竟然一时语塞。旁边的素年妈倒是抢过话“我们家闺女孝顺，这不我们做父母的都老了，想离家近一些找也好照顾父母嘛”“阿姨说的对，那个老话怎么说来着，父母还活着，儿女不要跑那么远，对吧”“父母在，不远游”素年抢过了话，“对对对……”男人附和道。男人和素年妈闲闲碎碎聊些家常，素年自顾自地吃着自己的饭，虽然小县城里的饭店不如大城市里的，但是小城高档饭店的家乡菜味道还是很可口的。

下午六点左右，素年妈盘算着要回去了，小地方天一黑老人就没有安全感，不爱在外面闲荡，而在素年眼里，在深圳她自己的生活才刚刚开始。男人开车把素年妈送到大舅叔家，这晚素年妈和素年就打算留宿大舅叔家了。把素年妈送下车，男人说要不带素年再到处玩玩吧，素年妈也是很乐意，一溜烟拐进了大舅叔他们家。心里想着这门亲事看来是有着落了。

素年妈走后，男人把素年从后坐叫到了副驾驶位置，说带素年去KTV玩玩，顺便叫上初中时的几个老朋友一起，素年不好拒绝，便默许了，男人打了几通电话，便载着素年来到了县城里的豪华KTV。素年知道这个地方，初中的时候学校里的不良少男少女下完晚自习总要拉帮结对地来到这个地方，但素年从未来过。

KTV包厢里已经坐着几个男男女女，女性大多染着红头发，素年隐隐约约辨认出是初中本班和隔壁班的几位同学。他们嬉笑着对男人说：“还是刘总面子大啊，都能把我们的才女约出来”

男人假装板着脸严肃地说，“什么才女不才女的，以后要叫嫂子”“对对对，嫂子，哈哈哈…”七八十年代的老歌中夹杂着他们喧闹的欢笑，素年感觉自己似乎是聋了，此时一双大手攀上了她的肩膀，素年一哆嗦甩开了，脸上堆着尴尬的笑容，男人似乎觉得丢了面子，尴尬地搓了搓手。

包厢里烟雾撩绕，呛得素年喘不过气，旁边的人不停地点十年前的网络歌曲自我陶醉，这时一个女人凑过来对素年说“你可有福气了，你知道吗，这家KTV现在的老板可是刘总啊，将来做了阔太不要忘记我们这些朋友”素年勉强一笑连连答着“你们都是刘总的朋友，刘总不会忘了你们的。”

寻着歌声望去，男人这和一个红发女人在对唱着情歌，女人时不时娇嗔地让他喝酒，搂着他的腰，这情景，就像十几年前初中时期，那群叛逆少男少女一起聚集在KTV一模一样，而当时素年却决绝地拒绝了他们的邀请。素年称自己身体不适，不适合熬夜，便要离去，男人哪里肯，当然是百般阻拦，大家也是附和着说要不醉不归，最终见素年是动了真格，男人怕丢了面子也只能应允，让大家散了，便要送素年回去，路上似乎并没有察觉素年的异样，男人习惯了在县城里身边人都对他毕恭毕敬，对于素年也自认为是十拿九稳。

这一夜素年没有合眼，她不曾奢望要大富大贵，但是至少枕边人得是个有灵魂共鸣的人，这个小城在很多年前就不属于她，现在依旧不属于她，素年定了最早一班回深圳的航班，看着男人打来的许多未接电话，扔掉了电话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