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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我是妈妈，我回来了
距离华都市中心越来越近，天空的颜色变得愈发阴沉，黑漆漆的云层堆积在一起，厚重到好像下一秒就会重重地压下来，婉卿打了一个寒颤，靠近自己的那扇窗户敞开了一片缝隙，是林洛天因为怕她晕车特意打开的，随着大巴的移动，窗外的风徐徐吹了进来，婉卿的脸被刺的凉凉的，隐约可以闻到潮湿的气味，再望望阴晴难测的天空，许是要下雨了吧。
华都一如往日，每个人行色匆匆，脸上虽挂着不同的表情，却没有一个人是眉头舒展的，甚至眼神都不再明亮，反而带有几丝浑浊，目光呆滞，一个个机械的移动着，也许大脑正飞速运转，记录着一天中的所有安排，又或者因某件恼人的心事郁郁寡欢。
婉卿这时倏的打了一个寒颤，周身感觉温度骤降，这个自己已经待了5年的城市此刻却依旧可以感觉到陌生，目光所及之处的一切都是冷冰冰的，华都是这个国家引以为傲的大城市，城市发展速度在全球都算得上名列前茅，其他小城市的人挤破头都想来到这里。
有人说，华都是梦想冉冉升起的地方，也是一遍遍提醒你，咸鱼翻了身依旧是咸鱼的事实，这个城市见证了太多人的悲欢离合，有的人成功了，在各行各业以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般闪耀着，曾经梦寐以求的位置到真正坐上才明白，人前活的多光鲜，身后就过的多颓败，没有一个人的成功是不踏着他人的“尸体”前行的，每个午夜轮回时分除了对第二天决定自己能否继续成功的提案感到焦虑时，他们心中也难免会出现几个故人的身影，也许在顶尖的所谓成功人士们，也会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会感叹着物是人非，往事已成空。
又有在这城市被锉了信心，流过泪咬过牙，最终支撑不下去启程带着一丝不甘与悔恨坐上回归家乡的绿皮列车，火车行驶中不断鸣笛发出的“呜呜”声，像极了这些游子的呜咽，他们爱着这个城市，同时心中又满是心痛的回忆。
大城市也许没有那么值得人向往，一座座拔地而起的新楼，天空中弥漫着的浓烟，夹着公文包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木偶”们，这是梦想的开端，也附带着现实的摧残。
婉卿抱住胳膊，她深知自己是不属于这个城市的，她原本应该在的地方就是外婆居住的小山村里，虽不如华都繁华，没有一切高科技的设备，却使人恬静，在这喧嚣的尘世中，曾经的那个小山村反而如同一方净土，只是坐在摇椅上捧着一本书，轻抿着外婆泡好的桔梗茶，酸中带有一丝苦涩，却能够回味无穷，就这样静静的坐着，却能心无杂念的待上一下午，而如今的华都，却繁华的连一处使人心安的地方都没有。
婉卿这样想着，身上却突然感觉到暖意，林洛天的外套正披在自己后背，而他此刻伸出手关上了窗户“冷了吧？”婉卿拽了拽肩上有些下滑的外套，停顿了一秒，用嘴努了努这外套“谢了。”“跟我还说什么谢谢？怎么爬了一天山，反倒生分起来了。”林洛天耸耸肩膀，揉乱了婉卿的短发。
“呃……”被摸到头的婉卿像受了惊的小鹿，下意识的躲避，似乎很排斥与他身体接触，不知为何，在此刻的她再次想到罗骁，想到他躺在自己怀中无力的模样，她摩挲着手掌，依稀还能感受到当时抱着罗骁时他身上的温度，不够炽热，甚至有些冰冷，但婉卿却好像捧着一个易碎的艺术品，小心翼翼呵护着，生怕他有一点不测，她的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罗骁受伤，被狼撕咬胳膊的场面，即使血腥，鲜血淌了一地，婉卿一点都不想再次回忆，却抵挡不住大脑自动的回放着记忆，大片的红色刺激着婉卿的神经，她的心顿时被揪的生疼，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石桥站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带好随身物品，抓好扶好……”喇叭中及时放出的广播拯救了尴尬的婉卿，也让发呆的艺君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她抓起身边的包匆匆随着人流向后门的方向拥挤着，婉卿在后边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艺君却好似没听见般自顾自向前走着。
婉卿见状不顾林洛天的阻拦，执意朝着艺君的方向跑着，“艺君，等等我！沈艺君！”听到自己大名的艺君停住了脚步，缓慢的转过身来，好像在看向婉卿跑来的方向，却又好像没有在看她，只是朝着一个角落呆呆的失神，婉卿看见艺君停了下来，立刻小跑几步到了艺君面前，拉起她的手“你怎么一个人跑了？我们不是一起回去吗？”
艺君的视线拉回到婉卿身上，抄在口袋中的手指抚摸着手机屏幕，猛的挣脱开婉卿“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说完没等婉卿反应过来，就飞快的朝家的方向跑去，艺君小时候也是从农村来到华都的，自幼帮着家里做农活，身体素质本来就比婉卿好，又加上天生的体育细胞，她若是想跑，婉卿是指定追不上的。
婉卿望着艺君离开的方向，大口的呼吸着，刚刚由于追赶艺君太过匆忙，自己竟有些供血不足，头晕晕的感觉，她这才想起之前一直跟自己一起的林洛天怎么还没有跟上来，她猛的回头，人头攒动，却看不真切，朦朦胧胧的，她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似乎有人影朝自己靠了过来，婉卿努力的睁大眼睛，却看到血红一片，这之后是一张陌生的脸，明明看起来很慈祥，但此刻他脸上却带着诡异的笑容，手中巨大的砍刀正朝着自己挥舞过来，婉卿“啊！”的大叫一声就失去了知觉。
沈艺君紧紧攥着手机，手心早已渗出了汗珠，那条已读短信正静静的躺在手机里，她没有回复，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甚至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到底是真的她还说有人刻意的恶作剧，可即使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她的心依旧因为激动而怦怦乱跳，从小就抛弃她远嫁国外的母亲，几乎没有对自己尽过一点作为母亲应有的责任与义务，在无数个想妈妈的夜晚中，她恨过闹过，感叹过命运的不公，艳羡过其他小孩完整的家庭，可自己却只有一个跟有钱人跑了的妈妈与一个喝醉酒不顺心就拿自己撒气的爸爸。
短信的内容，她只看过一遍便可以倒背如流“是艺君吗？我是妈妈，我回来了，可以见见你吗？”短短十八个字就好像已经弥补了她不在的十八年，她也想过当做没有看见，让这条短信随着时间的流逝淡忘与记忆中，可她瞒不住自己的心，从小缺失的母爱让她即使看到了一丁点希望也想要紧紧抓住，万一，她是真的回来了呢。
距离家门越来越近，她的心也忐忑不安，她不知道自己给爸爸说了之后会有怎样的后果，艺君的爸爸是一个很复杂的人，他正常的时候就如同其他疼爱自己孩子的父亲一样，会给艺君做好吃的，会剩下钱给艺君买小礼物，甚至也会邀请婉卿去家里做客，可是喝了酒的他就像变了一个人，好像所有负能量都在酒中，一饮而尽后便变得暴躁，狠毒，身边任何的东西都可以化作武器用来殴打艺君，还不断地叫骂着，骂的内容往往有关艺君的母亲，骂她的薄情骂她的爱慕虚荣，可醒酒后的他又化作好爸爸不住的给艺君道着歉，可身上骇人的血印却无法被抹去。
艺君悄悄的打开门，发现屋门没有上锁，她蹑手蹑脚走进去，一进门就感受到了扑鼻的酒味，地上也满是散落着的空啤酒瓶，艺君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爸爸喝酒了！
“艺君啊！艺君你回来了！”沈艺君的爸爸沈军踉跄着扑了过来，艺君紧紧闭着眼睛，生怕雨点般的拳头砸在自己身上，可她只听见“噗通”一声，预想的疼痛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她缓缓睁开眼睛，沈军正跪在地上，聋达着脑袋，不住的抽泣着，艺君吓坏了，她不知道自己爸爸怎么了，她扶起沈军胳膊“爸，怎么了啊，爸你怎么哭了！”
沈军抬头的瞬间，艺君已经注意到他满脸的泪痕，还不断有泪珠从眼眶中泛出，记忆中这是第一次见到沈军哭，艺君一时间慌了神，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沈军双手握住艺君的手掌，微微颤抖着“女儿啊，你别走，别走……”他哭的声泪俱下，似乎遇到了这世间最痛苦的事情“我知道爸爸打你，是爸爸不对，你原谅我好不好……你妈她……回来了，你是不是就要跟她走了？”沈军的话中依旧带着颤音，战战兢兢的样子让艺君看着心疼，曾经自己最强大的后盾，最能保护自己的英雄此刻却跪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连语气中都是卑微与恳求，艺君反握回去“爸爸，不，我不会走的，不会的。”她的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沈军的后背，他也随之慢慢安静下来，此刻艺君反而像个大人，而沈军却像极了即将失去最珍重的东西的孩子，哭的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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