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暮帆
我要穿着繁复长裙优雅离场
17岁的沈离枝是一个张张扬扬的存在，她可以一边舔舐着伤口，一边挂着欠扁的笑。她的心大概是不锈钢材质的，才能数年如一日的刀枪不入。
高三是拼搏的一年，熬夜、刷题、遨游卷海，都是常事，沈离枝却偏偏可以叼着一根棒棒糖，背着手四处逛逛，无所顾忌在只剩下电扇旋转和笔尖触纸的“沙沙”声中，游手好闲，落得满身自在。
她不是什么好学生，俨然是交钱进来的“关系户”，老师对于她这样有钱砸的“老鼠屎”也不可置否，例行公事呵斥几句，也就不再多嘴了。
于是，穿着不伦不类衣服，永远带着股痞气的女生，成了市重高的一道亮丽风景线。
沈离枝的名字，也无一例外地为众人熟知，当然，是因为她永远排在市重点的火箭A班里的最末，猩红的分数条和上一号几乎相差了几百分，因此，她偶尔行走在校园里，会被人“戳脊梁”。
而她，往往睚眦必报地怼回去：“我用你家钱了？我用我们家钱，减少我自己的劳动，这叫资源优化配置......”她说话往往带着点横冲直撞的意味，张牙舞爪的。
落在好学生顾寻良的眼里，往往和“泼妇”挂上了勾，他只觉得这丫头明艳得过了头，在不该张扬的日子里张扬得过了分。
老师，希望你说话不要拐弯抹角，说我请直言，我又不会生气。千万不要说我公开顶撞您，对老师不尊敬，这样总比我在背后说您好，对吧。
又是一次模拟考，沈离枝理所当然地排在了“榜首”，成功地把班级平均分拖了十几分下去，让原本可以在年纪称霸的“火箭A班”落后于“火箭B班”，虽然最后也只隔了0.5分。
班主任拿着成绩单，气的半天没说出话，良久才说道：“有的人啊，家长用尽了心思把你送进了火箭班，得好好学是不是？起码不能给班级拖后腿是吧。”
原本话还算温和，沈离枝却突然从座位上弹起来，说道：“老师，希望您说话不要拐弯抹角，说我请直言，我又不会生气。千万不要说我公开顶撞您，对老师不尊敬，这样总比我在背后说你好，对吧。”她一改往日咄咄逼人的架势，温和地用商量的语气说出的话把老师气得不轻，整个教室都安静了下来，生怕老师怒火蔓延，
同学们终究还是憋着口气，毕竟好不容易考出来的分就这样被一个人糟蹋了，看着B班人洋洋得意，自己垂头丧气的，总归心有不满。放学的时候，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抱怨。
“她不学可以到别的班去呀，赖我们班算什么回事？”
“B班的人看咱们那叫一个兴奋，昨天一个B班的同学过来，说要我代他向我们班沈离枝问好，真是......”
正巧沈离枝进来拿东西，撞见，几个同学都噤了声。
“没关系，你们继续，我不介意。”沈离枝凉凉地扫了一眼教室，恍若未闻，拿了东西径自走出了教室。
“你当你这个女儿死了吧。你只需要每个月给我打些钱，其余的，包括你女儿的死活，都和你没什么多大关系了。”
“别他妈的给我打电话，你就当你这个女儿死了吧。别说什么责任不责任的，你的责任就是每个月给我打些钱，其余的，包括你女儿的死活，都和你没多大关系了。”顾寻良走在补习班的路上，透过马路边的喧嚣，隐约听到了这歇斯底里的怒吼。
不经意地瞥了过去，是沈离枝。她坐在烧烤摊的桌子上，捏着手机，一边哭一边骂，像个撒娇要玩具却没得到的孩子。
沈离枝挂了电话，扭头望向了马路，和顾寻良的目光对上，隔着飞驰的汽车留下的影子。
她漠然地收回了目光，转而抓起了面前的啤酒，二话不说地灌了下去。酒瓶落地，在地上开了花，清清脆脆的声响。沈离枝伏在满是油腻的桌上大哭，含糊地骂着。
鬼使神差的，顾寻良径自地过了马路，一把从她手里抢过了酒瓶，把桌上摞着的几瓶啤酒放得离她远一点，严肃地说道：“沈离枝同学，你不能再喝了。”顾寻良就是这样一个正儿八经的好学生，严严肃肃，一板一眼。
沈离枝抬起了头，眼波氤氲着水雾，卸下了所有的伪装。“你他妈是谁？我爸都不管我了，你凑什么热闹？”下一句话，她仿佛又是那个有着一颗不锈钢心的沈离枝了。
“好学生，这个点儿你难道不该去上课吗？”她笑着反问道。
顾寻良看了看腕表，已经到点了，索性也赶不上了。便拉了把椅子坐在了沈离枝旁边儿。
沈离枝轻嗤，说道：“怎么？好学生下来体验我们民间疾苦？”语气还是带着她惯有的咄咄逼人，只是温和了不少。
那一晚是顾寻良的“好学生生涯”唯一一次逃课，他们就坐在学校旁边的烧烤摊上谈天谈地，谈人生谈理想......
没有人知道“好好先生”顾寻良和“贪玩小姐“沈离枝是因为什么熟稔了起来。只是顾寻良偶尔会护着总是拖低平均分的沈离枝，而沈离枝呢，在火箭A班，有唯一一个她可以和颜悦色对待的人，他叫顾寻良。
“顾寻良，我喜欢你怎么办？”
“小姑奶奶，您老又开玩笑了。”
“贪玩小姐”喜欢上了“好好先生”，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顾寻良永远把这句话当作玩笑话，绝口不提，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沈离枝对他的反应心知肚明，从不挑明，来打破这微妙的平衡。
高考后，顾寻良不负众望地考上了京都的一所名校，沈离枝依旧潇潇洒洒，走着她爸替她用钱铺好的路。
两个人之间再无交集，沈离枝的离开，像她闯进顾寻良的世界的时候一样突然，一下子杳无音信，仿佛有她存在的时候，都只是一场梦境，一次幻想......
从前顾寻良的世界，是一座孤岛，看不见陆地，只有海洋，黑白色的有一丝荒凉。而沈离枝带着她独有的丽色，不分由说地闯了进来，让这座孤岛向陆地漂移，却在抵达陆地的那一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寻良渐渐地发现，自己的身边少了一个潇潇洒洒的姑娘，少了一个永远能够灿烂大笑的女孩儿了，原来自己重回正轨的生活是多么的无趣，原来他已经潜移默化地把沈离枝放进了自己的生活里......
那个张扬得不像话的姑娘，你在哪儿？
我很自私，希望永远能在你心里占据一个小角落，也希望给你留下一个优雅的背影，我走了，你要好好的，顾寻良。
彼时顾寻良已经读研深造，在一家不错的公司有着一份不错的职位。没有沈离枝的生活，似乎也没有怎么样。可是她又悄然出现，以一种顾寻良永远想不到的方式。
“嘿，你还好吗？如果你要问我好不好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我要离开了，虽然很不情愿。我喜欢你，顾寻良，很早很早就喜欢了，大概是你第一次在烧烤摊上陪我聊天儿的时候吧。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不过那都不重要了。
你知道为什么我爸永远那么顺着我吗？不给我提要求，不给我压力，哪怕我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用着他的钱，挥霍着，而他总是心甘情愿地替我铺着路。原来他知道，我很早就会离开了，在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的时候。
这是我妈妈那边的家族遗传，一个永远不会好的病征，只需要有一个契机，就会爆发出来。上天肯定是嫉妒我，所以让它格外早的出现，不过还好，我现在在国外的疗养院，吹吹南风，有很好的医生照顾我，我一切安好。
对不起，我很自私，我想要永远在你心里占据一个角落，一个角落就好。所以我什么都没留下，你也别来找我，虽然我知道你可能快忘记我了。
我现在身体里的器官正在衰竭，每天的生命里都在一点点的流失，昨天我已经开始浮肿了，这样子真的好丑，所以我在祈祷，你千万别看见我。
好了，我该去休息了，再见，我的“好好先生”顾寻良。”
顾寻良良久望着那一段录音没有说话，他可以想象得到那个明艳的女孩儿躺在病床上，是如何笑着对他说完的这段话。她果真什么都没留下，有关她的一切都随风而逝，什么都没有了。他想再听一遍她的声音，发现这段录音已经自动删除，果然，这才是那个凌厉的沈离枝，那个该犀利是锋芒毕露的沈离枝。
我爱的姑娘，我的心里永远给你空了一个位子。
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沈离枝看着和顾寻良一样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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