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宣帝喜欢讲排场,他住的宫室、用的车马、穿戴的服饰都超过了汉昭帝。外戚许氏、史氏、王氏等家族受到宣帝的尊宠。谏大夫王吉上书汉宣帝说:“陛下亲自以圣明的资质总揽万方事务,专心思考天下大事,务求实现太平盛世。陛下每次颁下诏书,百姓欢欣鼓舞,就像开启了新的生活。我细细考虑,认为陛下这样做,这可以说是对百姓的最大恩惠,但不能说是为政的根本。能使国家大治的圣主并不是经常出现,如今的公卿大臣有幸遇到圣主出现,对陛下言听计从,但朝廷上下没有制定建立万世基业的长远规划,没有辅助陛下创立可与夏、商、周三代媲美的太平盛世。现在,朝廷上下做的事情,只是朝会、财政报告、断狱听讼而已,这并非建立太平盛世的基础。我听说,百姓软弱却不可战胜,愚昧却不可欺骗。陛下独处深宫,决策收到效果则天下称颂,决策失当则天下议论,所以应谨慎地选择左右大臣。大臣能够以身作则,所为能够宣示圣德,这才是陛下应当做的。也就是用人要正当。孔子说:‘安上治民,莫善于礼。’使君王安逸、百姓得到治理,没有比推行礼更好的了。这可不是一句空话。君王在没有制定出新的礼之前,应引用古代圣明君王制定的与当今情况相适应的礼。我希望陛下能上承天心,发展祖业,与公卿大臣以及儒生研究古代的礼仪制度,制定现在的礼仪制度,使百姓都能达到仁义、福寿,这样社会的风俗就会如周成王、周康王之时,百姓的福寿就会和殷高宗武丁时一样。谨将当今存在的问题奏明陛下,请陛下裁决。”王吉认为:“当今世俗,娶妻、嫁女的费用没有节制,贫苦人家无力承受,以至于不敢生孩子。再有,列侯娶公主,国人娶诸侯之女,结果是男子事奉妇女,丈夫屈从妻子,颠倒了阴阳之位,所以多有女人为乱。古人在衣服、车马方面,都有尊卑贵贱的严格规定,如今却上下僭越,人们喜欢什么样的,就做什么样的,导致贪图财物、追求利益之风盛行,甚至为了财利连死都不怕。周朝之所以能不用刑罚而使天下大治,是因为那时通过礼仪制度和教化,把这些问题消灭在萌芽之中。”王吉又说:“舜、汤不重用三公、九卿等贵族子弟,而重用皋陶、伊尹这些人,不用不仁之人。如今,庸官俗吏的子弟受到任用,他们大多骄横傲慢,不通古今,无益百姓。应公开征选贤能的人才,废除保荐贵族子弟为官的政令。陛下的外家亲戚和故旧朋友,可以赏赐他们丰厚的财物,但不宜让他们身居高位。废除角抵游戏,减少乐府艺人,节省宫庭用度,在天下人面前明确倡导节俭。古代的工匠不雕刻细致的装饰,商贾不贩卖奢侈品,不是古代的工匠和商贾贤明,而是教化而使他们如此。”汉宣帝认为王吉的话迂腐,不怎么重视,于是王吉以有病为由辞职归乡。
义渠安国到达羌中,把先零部落首领三十余人召来,把其中桀骜狡猾的全部杀了,然后纵兵袭击先零族人,斩首一千余级,引起归附汉朝的各羌人部落和归义羌侯杨玉的怨恨,不再信任、顺服汉朝,开始劫掠弱小种族,侵犯汉朝边塞,攻打城邑,杀死官吏。义渠安国以骑都尉身份率领二千骑兵防备羌人,进至浩亹,遭到羌人袭击,损失了很多车马辎重和武器。义渠安国率兵撤退,到达令居,奏报朝廷。
此时,赵充国已经七十岁有余,汉宣帝认为他已经老了,于是派丙吉前去问他谁能担任大将。赵充国说:“没有比我合适的。”汉宣帝又派人问他:“你认为羌人下一步会怎样?应当派多少人?”赵充国说:“百闻不如一见。兵事是难以预测的。我愿意亲自到金城,画出地图,制定方略,再上奏陛下。羌人不过是戎夷小种,逆天背叛,不久就会灭亡,希望陛下将此事交给老臣来办,不必担忧。”汉宣帝笑着说:“可以。”于是调发大兵前往金城。四月,汉宣帝派赵充国率领金城军队进攻西羌。
赵充国来到金城,等骑兵集结到一万人时,打算渡过黄河,怕遭到羌军拦击,于是派三名军校领兵先悄无声息地偷渡过河,渡河后立即设立阵地。天色已明时,大军依次全部渡过黄河。羌人百十来名骑兵出现在汉军附近,赵充国说:“我军现在兵马劳乏,不能奔驰追击。他们都是精锐骑兵,不易制服,又怕是敌人的诱兵。我们的目标是将敌军全部消灭,不要贪图小利!”下令全军不准出击。赵充国派人到四望峡侦察,发现峡中并无敌兵,于是夜晚率军穿过四望峡,抵达落都山,召集军校、司马说:“我知道羌人不懂用兵之法了。假如羌人派数千人堵住四望峡,我军怎么进得去呢!”
赵充国注重派出斥侯,也就是侦察兵远远地侦察敌情,行军时则随时做好战斗准备,扎营时由务使营垒坚固。赵充国老成持重,爱护士卒,必先制定好作战计划然后再战。赵充国率军向西来到西部都尉府,每天都让将士们吃得很好,将士们都愿意为他所用。羌人多次挑战,赵充国就是坚守不出。汉军从羌人俘虏口中得知,羌人各部首领内部不团结,相互责备,说:“告诉你不要造反,如今天子派赵将军率军来了。赵将军虽然已经八九十岁了,但他善于用兵,现在我们就是想一战而死,只怕是也办不到啊!”最初,䍐、幵两部首领靡当派其弟雕库来报告西部都尉说:“先零部要造反。”几天后,先零部果然造反。雕库的族人有不少在先零部中,于是都尉将雕库扣为人质。赵充国认为雕库无罪,便将其放回,让他转告羌人各部首领说:“大兵前来,只杀有罪之人,请你们自相区别,不要与有罪者自取灭亡。天子要我告诉各部羌人:犯法者只要能主动捕杀同党,就可免罪,仍按功劳大小赐给数量不同的钱财,并将被捕杀之人的妻子儿女和财物全部赐给他。”赵充国打算先以威信招降䍐、幵部及其他被先零部胁迫的羌人部落,瓦解羌人联合叛汉的人计划,等到他们疲惫不堪时,再发动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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