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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过你的脸,再也别相见

吻过你的脸,再也别相见

作者: 蔚可 | 来源:发表于2017-09-18 21:19 被阅读598次
图/文 不闻溪午

倘若这些都是幻梦一场,我还是想要遇见你,在森林、荒漠、世界尽头的星空,在原野、海边、清晨大雾的胡同。

--1--

夏季正式迎来三伏天,天地在一夜之间被打包丢进了一个大火炉,马路上缓缓行驶的公交车开了空调,以致玻璃上泛起一层不合时宜的薄雾。

偶尔流窜在街头巷尾的身影转眼间消失在日光下,来往的人群行色匆匆,倒不是真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大概都是在埋怨这燥热的温度。

我穿梭在树影里,渴望华而不实的阴影能够适量减缓热气,毛孔在高温之下疲于顽抗,像关掉的自来水管里见缝溜出的水珠,一滴、两滴……连绵不断的从脸颊划过,仿佛掺杂了些其他的液体,争先恐后的向下坠落,化成一滩浅黄的水渍留在纯白T恤上。

手机来电响起的时候,我在宿舍里洗头。接通电话劈头盖脸砸进耳里的是陈念的声音:“陈默你搞什么呢,一个人的日子过得挺潇洒的哦?”

这时,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都不足以表示我内心的愤慨,这些愤慨从何而来我并不清楚,如果不是相隔太远,我是想撸起热水管的喷头拍陈念脑门上,但是,我不敢。

不过我转念想,文明社会的问题文明处理,于是当做没有任何出格的想法,礼貌的回答她:“没有啦,我马上就回家。”

等我顶着烈日挤上公交车,穿过两条小巷子到家门口的时候,一行亲戚已经围桌而坐,陈念嫌我龟速,说就我这速度明摆着就是踩蚂蚁一踩一个准的掐点躲饭局,我对她笑笑:“家里人吃饭有什么好躲的?”

说完,我注意到坐在陈念右手边的男生,陈念轻声的跟他说话,声音几不可闻,让人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看了他们一会儿,侧身拐进厨房,悄悄的问妈妈:“这就是让陈念想不开的那个男的?”

“什么男的不男的,没礼貌。人有名有姓的,叫旬祈。”妈妈眼神一撇,拿手肘轻轻拐我,看样子是嫌我太八卦。

“你姐那件事过了就过了,不许再提。”妈妈补充了一句。

我笑嘻嘻的说,“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

开饭的时候,好事的亲戚笑出一脸的褶子指着我面前的杯子,让我做妹妹的去敬姐姐的一杯酒。对于滴酒不沾的我来说,别说其他的酒了,就是水果酒一杯下来,我也不见得能顺畅的咽下。但他们说得那么义正言辞,我哪有不敬的道理。

陈念的男友在这个晚上已然成了这场饭局的中心,谁都知道,陈念和他早就到了见双方家长的年纪。几年的恋爱长跑,分而复合,他们不急家里这帮子亲戚都着急。

因此,对于我们家第一次见面的长辈他是有问必答,笑脸相迎。趁着三大姑八大姨调侃歇息的空档儿,我端着倒满的酒杯,朝他旁边的空位坐过去。

电视频道停在音乐节目,茶余饭后的聊天声喧嚣嘈杂,我不知道要怎样称呼他,亲戚等着我叫他“姐夫”,可我觉得显得俗套,“嘿”了一声,他便抬眼将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那瞬间,白炽灯的光将他的脸照得苍白,让那双善于潜伏在浓眉之下的双眼无处可藏。

我的来意不言而喻,他端了端自己面前的杯子,意思是那是个空杯。我抢在他拿酒前面把一瓶矿泉水朝他的杯里倒,说:“初次见面,你喝白水我喝酒。”

--2--

第二天清醒的时候脑袋隐隐发胀,神经像被一股力量拉扯着,被酒精麻痹的记忆重新回到它该在的位置,我没有忘记,或者说是起床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床头的疼痛使我对昨夜发生的一切有迹可循。

我清楚的记得,陈念回来了,像多年前的一个夏天。
说起来很尴尬,我和陈念关系定义在比陌生人亲密、比寻常姐妹陌生之间。之所以这样比喻,是因为我们对彼此的熟悉程度用这句话就能概括完,在她来我家之前,我们是名符其实的陌生人,就算在大街上碰着也绝对不会去想象是不是和对方有血缘关系。

父母还是奋斗青年那会儿,陈念的出现是一个意外。他们彼此相爱,可是承担不起一个孩子的抚养责任,两人再三决议后决定找个正经医院做一场流产手术。

两人似奔赴战场一般去完成他们的艰难的决定那天,感性的妈妈犹豫了,不爱说话的爸爸更加的沉默。那时候的天空很干净,还是一片没有被重工业侵蚀的蓝,他们各自怀揣着方法站在医院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归根结底还是不舍得,在这场与现实、与理想的对抗当中,他们在心里默默的宣告了不战而败。最后,爸爸撑着一把格子伞,对怀有身孕满脸愁容的妈妈说:“我们先回去,有什么事后面再说。”

妈妈说,那天的雨下很大,雨水砸在伞面的涤纶布上是沉闷的声音。生平第一次,她觉得自己是一个悲情又无情的人。

她的悲情是做了一个彻夜疼痛撕裂的梦。无情是无情在陈念出生后,她一眼都没看过孩子就将她送离了这个家。

在陈念出生前父母联系到了有意领养孩子的中年夫妻,这对夫妻的情况与父母有点相似,但又完全不一样。他们是奔于事业错过的最好的生育阶段,女方因工作原因导致无法生育;父母是目前奔于事业分身乏术,无法顾及家庭也无力承担。

妈妈给我讲这些的时候,我刚十一岁,正处在既不感性又不理性的阶段,一边埋怨父母心狠,一边庆幸还好不是自己。

少年不知愁滋味,在大多数时候,我是不会去想这个素未谋面的姐姐,一个人独占着父母的关心和爱护,觉得理所当然。当时的我对后来的事情并不能很好的做出预感,也不会去考虑她会不会回来,现在过得好不好。

换言之,我并不关心一个陌生人。

--3--

确切的说,传说中的姐姐变成一个名字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是从爸爸喜悦而骄傲的口吻中听到的。

小学毕业领成绩单那天,我因为考了高分兴高采烈的回家,屋里坐着穿了一条碎花裙的陈念,爸爸举起他那宽厚的手掌,四根指头并在一起,把我召到他旁边,说:“默默,这是你的姐姐念念。”

然后是一桌丰盛的菜,我以为那些菜肴是庆祝我小学结业的,从爸爸一口一个“念念,多吃点”,妈妈一声一句附和着“回来就好,这里也是你的家”里才意识到,这些美食和关心,全是给这个与我有着血缘、第一次出现在家里的念念的。

甚至,“默默的成绩不好,念念以后要帮助妹妹补功课哦。”

陈念喜静不闹,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像是在这个家里空缺的那些年,都被平行的转移到另外一个时空,实际上我们在她眼里,都是毫无关系的人。

陈念养父母车祸离世之后,父母把她接回家里同我们一起生活,许是因为从没有给过她应有的亲情,父母对她时有愧疚,幻想着未来的生活里竭力补上,我们都知道无论怎么去补偿,她始终将自己的真实的生活和目前的生存环境保持着距离,随时可以抽身离去。

总有一天,会头也不回的离开。

我没有想过那一天什么时候到来,我在乎的并不是她会不会走。而是我开始看清楚了一个事实,那些父母将所有没有给出的应该给陈念的爱,都给了我。那么,我是不是要悉数把那份属于她的还给她。

陈念在家里呆了一年,大部分是时间都在住校,周末回家话也很少。我们在学校碰见的时候,她直接无视我,我也不去搭理她。

我觉得她是怕尴尬,因为我不喜欢她,当然了,她也不会喜欢我,这是一对亲生姐妹共同的默契。况且不止我这么认为,时常和我三五成群的朋友们嗅到的也是这股味道,调侃我:“你姐不会是觉得因为你她才被送走吧?”

我无言以对。

究竟是不是呢?虽说父母迫于压力是一个原因,那后来没有把她再接回来,是不是因为有了我?那么,我是不是要悉数把那份属于她的东西都还给她。

就这样到了高中毕业,她将中考志愿填在离家千里之外的北以北上。爸爸觉得离家太远,不能照看她的生活和学习,和妈妈几番相劝也无济于事,只能一同替她收拾好东西送她坐上离家的火车。

--4--

大学期间,陈念鲜少往家里打电话,父母对她的生活情况知之甚少,一次她打回家里的电话正好被我接着,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便靠在桌边静静的等她说话,耳朵里只剩听筒里“滋滋”的电流声,正在我打算跟她说等爸妈回来了给她回电话的时候,她主动打破了沉默:“默默,你最近怎么样?”

陈念在家的时候从来没有叫过我的名字,基本上她也不会找我做什么事情,偶尔遇到父母差遣我找她的时候,往往直呼她的名字,她也不恼。我不叫她“姐姐”,也不叫“念念”,我叫她“陈念”。

过去的很多时刻我特别想问问父母,明明在性格上我比她开朗外向,为什么她叫陈念,而我是陈默。

然而每次都找不到适合开口的机会,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陈念的隔阂已经成了与全家之间的沟壑。

这条阻拦亲密和坦诚的鸿沟面前,所有幻想都化作虚无,一脚踏过去只是深渊而不见救赎,逐渐的,关于名字的疑惑已经不算什么问题。

--5--
我想,会孤独终老的吧,没有父母偏爱姐妹情深。

陈念恋爱了。这个消息是一天茶余饭后从父母喜悦的闲聊中得知的,他们高兴大女儿终于对他们敞开心扉,但小女儿的愈加孤僻,时常让他们无可奈何。

我明白自己开始变得怪异冷漠的原因,长久以来积压在内心的苦闷找不到宣泄的出口,他们都找到了爱,他们都收获了爱。只有我,被爱摒弃,在孤援无助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他们的生活晴空万里没有一丝阴霾,我在阴雨绵绵中不知所终。

如果不是遇见旬祈,这样的生活永远没有尽头。
是的,旬祈,尽头。从第一面起,命运就为我画上了等号。

那段时间陈念在家,为了避开与她朝夕相对,我在升学前去市中心找了份暑假工。因为想要避免与她朝夕相处,上班时间也成了考虑因素之一。

十个小时的工作漫长无聊,根本谈不上充实。一个工作日的晚上无比空闲,我就找机会溜到应急通道里玩手机,刷了会儿微博、玩了会儿游戏、聊了会儿八卦,心里正寻思着再呆几分钟就出去上班。

翘班并不是一种好现象,不论是谁被逮着轻则训斥重则罚款,要不然就卷铺盖走人。当时我正做游戏里的任务,提心吊胆,生怕被管事的人看到。刚巧,在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听到应急通道的门“吱嘎”一声,手机没有揣进兜里,整个人被吓得魂飞魄散,是有人在问:“请问,卫生间在哪里?”

那瞬间,说是天雷勾地火,宝塔镇河妖都不离谱,我算是明白这个词的真正意思了,苍天有眼,我真不是见色眼开、从未沾腥的素食主义。在十七岁这个年纪,如果说没谈过恋爱,是会长鼻子的匹诺曹,放在古代要被浸猪笼的。

我觉得我不能撒谎,在看到旬祈的那一刻,我得承认自己已经有过恋爱经验,但还是像个无法抵制魔盒诱惑的潘多拉。

念小学的时候,每逢五·一后全国学生集体午休,被明令不准睁开眼不准说话不准不睡。趴在桌子上即使睡不着觉也要假装入睡,要不然就半眯着双眼,一边提防着老师突然查岗,一边潜伏在同学寂静的气息中等待着时间慢慢流逝。午休过程里如果听到任何声音,都不敢睁眼去看,静默得可怕,仿佛一睁眼,迎面而来的不是不听话好好睡觉的惩罚,而是无尽深渊。

对“深渊”这个词心有余悸是很久之后的事情,潘多拉释放了一切邪恶和肮脏,而在年幼的那几年,我是老老实实的闭上眼睛,面对着由自己营造出来的黑暗,静静的等待直到终止午休的闹铃响起。
对于诱惑,谁也不能抵抗得住。

何况,我早已经不是那个安分等着铃声响起的小孩。

何况,如有神灵的旨意般让我只是听到这个人的呼唤。

在这个人群满满的偌大城市,正好是我站在这里,也正巧是旬祈,推门而入。

--6--
旬祈时常笑我少了份女生该有的内敛,从没有过寡言少语的时候。有时候实在聒噪得令他恼了,便拿零食堵住我滔滔不绝的嘴,说我:“你最‘人不如其名’。”往往在他用名字训斥我的时候,作为当事人的我都很想告诉他,我只有在你面前才这样。

我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时间,那少之又少的共处是我近四年里最开心的时候。如果不是旬祈,我不知道谁还会给我这独一无二的爱,对我真心的好。像是虔诚的信徒,对我像众生万物那般珍贵,哪怕是掉落在泥里细尘扑扑的花苞,也会拾起等它在时光流转中绽放。

旬祈年长我两岁,高我两个年级。我同他讲我的家庭,我的姐姐,和我的生活。讲到欲言又止关不住话匣子的时候,他会阻止我继续说下去,告诉我适可而止的表达,才是有意义的传递。

他会牵着我走在这座各自独立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穿过年代久远的小巷,他会问我:“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

“感觉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不会对他撒谎,更何况在学习方面,我并不想输给陈念,那座她在读的城市,我也想去。恰巧旬祈在那里的一所学校,我更想去。

“那就好。保持下去,考完再好好玩儿。”

“你都不问我报考哪里么?”我顿了顿,没等到回答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他:“我是准备考去你现在的城市,万一分数线太高上不了,也能退而求其次。”

旬祈并没有表现出吃惊的反应,神情透露出来的悠然自得像是早就猜到了我的想法。这也难怪,短短几个月,我对这个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连朋友都说,我是以一个透明的身份和他在一起的。

不管怎么说,于我而言,爱情真真切切的存在就足够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寻找一个倾诉的对象,不如说没有想要表达的渴望,我为没有一个人真正懂得我的欲言又止而绝望。当他出现的时候,我主动拆卸所有的防备,缴械投降。像一个赤裸着身体向死而生的求生者,像一个等着被受压的俘虏,静默的等待着审视。

我不屈服于威,也不被迫于怯,恰恰是这份感情,让我听他信他不想离开他。我爱他吗?爱。但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个字,他只问我好不好,问我累不累,这些问句,对我没有任何意义。

直到一个月后旬祈回到异地的学校里,凌晨里接通我的电话,我这边的通讯信号差,他在对面听到的声音也断断续续,就是在这个连对话都不能顺畅交流给你的黎明将至,我明白了它本身的意义。

--7--

在择校这件事上,父母没有提供过多的意见,他们也许是觉得我无药可救,近年来对陈念的不友好和对他们的排斥表现得淋漓尽致。并且,相比起他们后来面对的事情上,高中毕业后我会去哪里不过陈年芝麻烂谷子的事。

其实如果他们稍微问问我为什么要去那座城市,也许陈念的这次的处境就不至于用“险峻”才能形容了。在我全身心投入到高考中,无比憧憬大学的生活的时候,接到了一通妈妈的电话。

至今我仍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回去,是不是后来的事情都可以幸免?倘若,倘若我不曾认识旬祈,倘若我在陈念面前稍微懂得遮掩,或者,我多去了解打探他们的生活……

可是我没有选择重来的机会,陈念也没有。

太宰治的《人间失格》讲的是对于大多数的人生来说,想要一辈子不违心的活着该有多难,而人类该有的卑鄙和下流,才是组成的现在的这个世界。

当一切美好逝去,才得以获取最大的安全感。

彼时我的安全感源自对爱的认知,陈念从没有提过,她的安全感是来自于哪里,在这种情况下我理所当然的认为从养父母家回到亲生父母家的过程,建造了她的归属感。许多年后,在我说命运尤其对我不公的时,她承认我说的这句话是对的。

认同她在一个陌生的被血缘牵扯的家庭逐渐衍生的归属感,而不是对命运待我或者她是否公正过。后来我们冰释前嫌,虚情假意问候彼此,却从不对于彼此的爱情过多干涉,我们都知道,一根埋在彼此心中的地雷的暗线引子把我们相连,一越雷池,鱼死网破。

在陈念走进厨房拿起刀架上的水果刀朝着自己手腕深深划下去的时候,我对引起这种自残行为的原因一无所知,除了有一点点诧异,更多的是嗤之以鼻,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得这么对自己,矫情。
年少时不知情之所起,不知爱之所终,只是一往而深。

陈念谈了几年恋爱的男生在最后一次和她的联系时跟她彻底划清界限,因价值观不和而分手的两个人,一年中断断续续的联系过,问最近好吗,也说说新的变化。立场分明,闭口不谈那段平和谢幕的恋情。

她没有告诉男生,这一年里她唯一的变化就是尽量去适应他的一切,等到时机成熟便告诉他,你看,我不想错过你,那么我就来迁就你。陈念以一个改变者的姿态等待涅槃重生的爱情,可她没有想过,对一个放下过去的爱人动藕断丝连的心思,与一厢情愿并无差别。

男生在一个月以前面对陈念主动的问候,跟她说新学期女友也会来他们这座城市念书。男生还说,女友和他们一样是C城人。

陈念不甘心。如果没有给男生一个选择,他会和越来越适合他的陈念在一起,遵守和她几年前的约定,留在他们一起念书的这座城市。

--8--

我想到旬祈,如果有得选择,我还是会在那天刻意与他相遇,如果没有选择,是谁都没有关系。

给旬祈指路那天,我在店里等了一个多小时。等他从这条走过去的路走回来,看着时间的走,忐忑且无趣。他腋下夹着一本新书再次出现在视野的那时,我已经濒临耐心的极限,再不出现,我可能就放弃了,可是我等到了他原路返回。

我跟在目不斜视向前走的旬祈身后,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背后有人始终与他保持相距一米的距离,在地铁站里排队等待上车时,陌生的女生轻轻拍了他一下,问他,“你记得我吗?给你指路的那个。”

听了这话,旬祈礼貌的朝女生笑了,心想:难不成还问路收费?可是说出口的是——“记得记得,谢谢你。”

旬祈走到车厢里,回头发现她也跟着进来后几不可闻的皱了下眉头,两个人待在空旷的车厢里,气氛开始变得尴尬了,便随手翻了下在书店买的那本书。

“诶,你看这本书?我之前也看过,日本作家写的。”她在搭讪,紧接着还说了一句:“要不然留个联系方式,我跟了你好久。”

“嗯,太宰治的。”一向不喜欢搭讪的女生的旬祈,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搭讪。最后还是顾及了女生的颜面,把自己的微信给了她。

又是一阵沉默,当时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站在身边的女生名字叫做陈默。

“你也是坐二号线回家?”女生问他。

“不是,我下一站会下车,不小心坐反了方向。”
熟稔之后我问过他,当时有没有把我当做神经病跟踪狂,得到的回复是甚至怀疑过我跟踪他到了厕所去。

你不明白,我丧心病狂一意孤行的想见到你,你是我的救赎,在梦里都行,光是这样就很开心。

是夜,我打开白天添加的人,输入了大段的文字,我说:

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街上随便拦着一个人就问他要联系方式的女生,我是真的单纯觉得你长得好看,所以加起来净化朋友圈也不为过吧。我跟你说我也看过《人间失格》是真的,这本书在我今年的书单里面,虽然只是只读到了一半,但是我没有骗你,我也是第一次搭讪。呐,为了表示我是真的想要单纯的跟你交个朋友,我不会去问你现在有女朋友了吗?就想问问怎么称呼你?

发给他之后,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答复,第二天早晨,设定的闹钟还没响,手机传来了提示音。迷糊着双眼摸到压在枕头下面的手机,意识还在睡梦里,不清醒的点开微信,看到了红色的数字“1”贴在对方的头像上。

旬祈,叫我旬祈就好。页面上我们的第一个对话,旬祈告诉了我他的名字。

--9--

旬祈,我的旬祈。

兜兜转转,来了又去,好不容易等到你,又好不容易和你在一起,后面却没有路可以让我走。

你以陈念的男友的身份来我家,我却端着一杯酒,打着祝福的旗号邀你干杯。一杯下肚,喉咙像是被谁放了一把火,我被呛出了眼泪,视线婆娑中,所有的往事一帖一帖闪现而过。

陈念割腕那天,妈妈惊慌失措的声音里夹杂着颤抖,当她说陈念自杀的时候我非但不惊讶,我也不心疼,你明白我对她的冷漠和始终存在的隔阂。我跟妈妈说晚上的自习老师不会放人离开的,她决然的挂了电话,接听筒里一声接一声的“嘟——”刺痛了我的耳。

看,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无情。我说不清楚这是怎样的情绪,我既不想关心陈念,也不想奚落她。可在十几分钟后,我跟班主任请假说家里有事情,必须回去一趟。

其实我们早就该认识,在陈念开始对家里人敞开内心一个又一个电话打回家里的时候,只是当她对父母分享她的恋情的时候我总敬而远之的回避;在那些寒暑假里陈念吃完饭就打扮出门约会的午后时光的时候,只是我不想我的世界里接收到任何她比我好的讯息,所以从不想知道让她如此花心思的人是谁;在她失恋后的第一个假期偶遇了你的时候,关于你的过去,你没说,我也不会问。

我问,便会知道跟你一直联系的人是陈念;我问,便不会从此被你轻蔑的看待。

我问了你,我们就不会有这样的遍体鳞伤,可我爱了你,才甘愿一个人感受这爱里的支离破碎。

当夜父母将陈念送到离家最近的医院,随后我和妈妈一起回家取东西发现了那封白纸黑字写着你的名字的遗书,就是这个时候,我才知道陈念割腕的真正原因。

陈念因失血过多陷入昏迷,医生说一周内肯定会清醒过来,父母在一夜之间苍老,原本黑黝黝的发丝里窜了几根银发。我在次日回到了学校,跟你断了联系,心不在焉的度过最后的高中生活,最后将志愿改成了本地的一所学校。

“旬祁,那你呢?”我固执己见,言行在酒精的刺激下不受大脑的控制,偏执的去问你,如果你早知道我和陈念的关系,你会不会放弃我。

我看着你的神情从惊讶之下转化到浅笑,眉眼里我熟悉的无可奈何换成了嬉笑和戏谑,那里倒映着我,目光却在很远之外。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终于不用再孤军奋战了,你也终于要与我并肩而站。

我不禁为这个认知兴奋到发抖,内心瞬间被希翼填充,双手捂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潮湿的脸,才意识到原来那是自己流下的泪水。我心里那朵被你拾起的花苞,还未绽放便已凋零。

--10--

你的目光移向其他地方,不再理会我自以为顷刻间变得柔软的姿态,从前你总对我的服软无可奈何。可是,现在你冷语道:“默默,你竟然还在纠结放弃与不放弃。”

你还说,我们的事和陈念关系不大,是你踹的我不是么?

我认了,我不该看到那封遗书后将它撕毁,我应该给你看的。

对于陈念,是我欠她。世界这么多诱惑,一样都不是我的,只有你是我的。你不欠她也不欠我,我却蠢到一并都视为不该我得的还给了她。

记得曾经我跟你说的,我那个姐姐就是那种脸上什么都不在意,心里藏了千万事的人。

那张只有我看过的遗书里还有我的名字,我看到纸上的“你们”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我不知道今后要怎么去面对她,面对她躺在病床上无法抑制住的泪水和脱口而出的话,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这副模样,我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她,如果不是因为我,她不会受到那些伤害,不会承受那些拒绝。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痴痴妄想让她不那么难过。

她一定憋了很久,久到那些原本单调不起眼的词汇连贯成杀伤力巨大的利剑,全部扎在我的身上。突然之间,我觉得自己仿佛从来都不曾存在过,意识涣散似幽静山谷中虚无飘渺的云烟,我以为是自己爱你不够她深,原来是不够她勇敢,你看我,就连在面对你的质问,生平第一次如名字所寓意一般沉默不语。

旬祈,你昨晚喝了点酒,我知道你酒精过敏,却没有阻止。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如果你决定忘记,那我呢?我内心的千回百转你一句也听不见,这感情固然仓促,却是万里晴空有迹可循的一丝云絮。

海子那篇叫《爱情》的诗歌里写,从一口空气/跳进另一口空气里/跳够了我就站住/站在山顶上沉默/沉默是山洞/沉默是山洞里一大桶黄金/沉默是爱情。

终须都归还,无谓多贪,你是聚集我内心一切贪欲的源头,是魔盒里唯一的诱惑,我不是不知足,而是,你站在我身旁的时候,会让我觉得此前遇到的人统统不作数。

我又想起那本书,爱的悲剧、美的悲剧、活的悲剧,汇成一股劲风迎面相拥。

让我保守这些秘密,在风中行走,吻过你的脸,再也别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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