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鼓山涌泉寺贵为闽刹之冠、全国重点寺庙,其内宝物自是枚不胜举。方丈室院前的三棵铁树却被奉为三件镇寺宝物之一。史载,此为开山祖师和闽王王审知所栽。王审知着手修建涌泉寺系908年。时光一越逾千年了。
年代的数字,算出答案仅需几秒钟。但这三棵站在泥地上的铁树,一头向下伸展,一头向上生长,日日夜夜,分分秒秒,丝丝毫毫,无休无止,不断往深里长,往大里长,往高里长。一脚紧扎大地,一头仰向天空,经历无数风霜雪雨、烈日雷电,不屈不饶,向着生命方向坚定潜行前行,终从一颗种子,成为幼苗,长成小树,至今成为顶天立地的大树,硬是将漫长的时间兑换成了超凡的形态。
一路成长默默无声。然而,岁月还是悄然在树干上留下了凿印。近合抱之粗的树干上,覆着一层绿绿的苔,仿佛是一件千年无人翻动的古董上,被风尘包上了一层严实的浆。其上又坑坑洼洼,那是树叶落下后的疤痕,深浅不一,大小不同,在无情风雨的雕琢中化如鳞片了。树干虬曲盘旋向上后,又向四周横着伸出,状如一条腾飞的龙,突然炫技来个悬停在半空中似的,随时可向下俯冲,或向上腾飞。将飞欲飞之状,使"龙"的气势愈发威凛。若是大殿里的烟火能冲破高高的院墙,氤氲在这三棵铁树中,那它们就是三条活灵活现的在天飞龙了。
寺里从未见过如此高大的铁树,担忧它们虽在地球上存在了亿万年,但承重方面的进化还未完备。为此,在铁树枝干下做了几个粗大的水泥桩子。因要与铁树和谐,桩子仿造成铁树枝干的模样,默默地支撑着凌空盘曲的树干。
铁树开花已是奇。寺里说,这千年的铁树是年年开花,早已见怪不奇了。因此时是深秋,我无缘见到千年铁树开花的胜景。但观其叶亦感到惊奇。因其不像一般的树木,干上能随意开枝,枝上再四处散叶。铁树很难以开枝,且叶子通常长在干的顶端,如人只在头上披着一头秀发似的。它们的“秀发”不仅长得郁郁葱葱,且无一根“白发”,一味浓绿,既纯粹又利索。又似经过认真梳洗过般,一缕缕,一丝不苟,规规整整,干干劲劲,仿若古时闺中少女精心侍弄好的一座小山。顶端的这一抹绿,如神来之笔点上了龙眼,既透出勃勃生机,又显现刚中之柔。让人由衷惊叹。
进寺多为开悟,以解红尘之恼。我亦顿悟,有些物,光老未必成宝。比如这三棵千年铁树身下的土,即使历经了亿万年,因其不仅随处可得,自身又无法改变现状,只能永为常物。这三棵铁树的非凡,在于站了千年之后,仍能自发新颜新貌,还能结花果。这些,与其说是代表了生命的可贵,不如说是代表了生命的真正价值与意义。因而它们焕发着的,是别样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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