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

文／陈九

天使

1

在芦小仙的梦境里，陈离的眼睛不是瞎的。

他的眼睛像是十三岁那年他们一起看到的星空一样好看，那么明亮那么美好，像是世界上所有的美好都在眼前了。

彼时是樱花盛开的三月，夜空中的月亮比上一年中秋节的时候还要大，芦小仙和陈离坐在樱桃树下，陈离的眼睛看不见，芦小仙就把星星一颗颗指给他，牵着他的手，“最亮的是启明星，像勺子的是北斗七星——”、“啊？勺子是什么样的啊？嗯……”她把他的手心摊开，化了一个勾，“就是这样的，”她说，“这也是幸运的意思。”

“那天上一共有多少星星呢？”陈离抬起头，却什么也看不见，语气里充满了遗憾，“真想看看星星是什么样啊。”

芦小仙突然站起来，看着陈离的脸庞，真奇怪，他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可是眼睛里却是像有明亮的光芒，就像星星一样。

“天上的星星很多呢，什么样？就像阿离的眼睛一样，明亮又干净。”

“真的吗？”他显得很忐忑，“我的眼睛就像星星一样？”

“嗯，真的。”她说。

他笑起来，“真好。”

芦小仙一时出神，就是这样的笑，让自己在一次次在难过无助的时候想起来会突然开心，好像世界上没有了苦恼。

突然微风骤起。

“呀，下雨了。”

“没有啊，我没有感受到？”

“是樱花雨，好漂亮。”

“樱花是什么颜色？”

“白色，和阿离的衣服一样的颜色，我今天穿的也是白色哦。”

小山坡上，星空在洒下点点光辉，樱桃树下的少年少女肩并肩坐着，抬头仰望着，目光里是徐徐飘落的片片花瓣，和眼角余光里，看不见我的你。

芦小仙去镇里上高中后只有每年寒暑假才能回到乡下陈离家，十三岁分离那天晚上的情景，在梦境里一次次地重现，只不过在梦里，陈离的眼睛是好的，取而代之眼盲的是她。

有时候也梦到其他的场景，碧绿的稻田，红色的枫叶，黄色的土壤。芦小仙问那是什么颜色，陈离告诉她绿色是小仙儿手环的颜色，红色是小仙儿头上花冠的颜色，黄色是小仙儿鞋子的颜色。

“红色的闪电！”陈离说，这是梦境的结局了，芦小仙突然能看见了，看见碧绿的稻田，红色的枫叶和黄色的土壤，可就是没有看见陈离说的红色的闪电。

“红色的闪电可以许愿，很灵的。”他的声音渐渐远去，身体突然化作一缕白雾消失了。

芦小仙醒过来，双手合十，如果真的灵的话，就让阿离的眼睛能够看见吧。她不知道多少次地暗暗祈祷着，同时从墙上的日历本上划去一天。离放假见到阿离的日子又近了一天。

2

王菊一直觉得，芦小仙是上天赐给她的天使。尽管那个时候她与别的孩子都不一样。

王菊和芦钟每天晚上都在吵架。那只是又一个寻常的夜晚，唯一不同的，就是天上的月亮比平时要更大更远，但王菊一生没读过什么书，无法感慨得更多，更因为她又刚从家里出来，红红的眼睛一直盯着地面。她坐在樱桃树下，想到自己凄苦的半生，想到膝下无子，将来老无所依，甚至想要一死了之，但想到家中醉酒的丈夫，终于还是心中不忍，舍了轻生的念头，只是越发委屈。终是小声地在樱桃树下哭了出来。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哭声，不是自己的——那声音清亮、单纯，像春暖归燕的第一声鸣叫。

她寻着哭声走过去，看见襁褓中的女婴，或许是觉察到有人来了，当她正看到女婴时，女婴就不哭了，反而笑了。

王菊把女婴抱回了家，那以后她也不再和芦钟吵架，芦钟也突然不怎么在半夜烂醉如泥的回到家，夫妻二人的生活因为这小小的女婴的加入，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最后给她取名芦小仙。

芦小仙第一次见到陈离是在樱桃树下，大人们都在家里，才十岁的女孩抬头仰望头顶灿烂的星空，突然开口对身旁的男孩说：“我就是被我妈妈从这颗樱桃树下捡来的，也是像这样的晚上，爸妈都不说，可是我知道。”

说完后她看向陈离，直言不讳地开口道：“爸爸妈妈说你是瞎子，那你看不见吗？你眼中的世界都是怎么样的。”

陈离也不恼，只是笑笑，转向芦小仙的方向，好像这样就能看到一样，灰色的眼睛直视前方，却找不到焦点，“你闭上眼睛。”

芦小仙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但还是照他的话做了。

“现在挣开，”她听到他的声音说，“去掉你脑海中想象的部分，这就是我眼中的世界。”

芦小仙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然后拉起他的手说：“我给你讲讲我眼中的世界好不好。”

“我们面前的呢，是樱桃树，我最喜欢吃樱桃了，是红色的——”

“——啊？红色？红色就是……就是你现在穿的衣服的颜色。然后他的叶子是绿色的，绿色就是我衣服上图案的颜色。”

“那黄色呢？还是蓝色？还有……”芦小仙听到陈离紧接着说出了一大串颜色来。她低头思索了一下，然后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陈离，又看了看自己，笑起来。

“黄色是你鞋子的颜色，蓝色是你……”

“对了，”芦小仙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你叫什么？”

男孩说：“陈离。”

“那我叫你阿离好不好。”

陈离面向她，叫道：“舅妈。”

芦小仙笑嘻嘻地摸摸他的头：“乖。”

突然头顶一痛，她看见妈妈从背后走出来，“没大没小，要叫哥哥。”

芦小仙痛得呲牙咧嘴，却仍然倔强地不肯退一步，“就不，我就叫阿离。”说完捂着头往后退。

“可是阿离会生气吗？”她想着抬起头偷偷地瞄了陈离一眼，刚好看到他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微笑的侧脸。

3

芦小仙听到的第一个故事是陈离跟她讲的，乡下农村经常停电，那晚所有大人都不在家，四下里突然一片漆黑，大山里远处村庄零星半点的灯光像是鬼火一样，芦小仙吓得哭了起来。

黑暗对于此时不知所措的陈离来说早已习以为常，看着哭泣的芦小仙，他想起爷爷经常给他讲过的故事，于是断断续续地讲给她听。门前的稻田里传来此起彼伏的蛙叫，间或两声扑通入水的声音，陈离的声音忽高忽低，断断续续，但芦小仙听得聚精会神，也忘记了害怕。

“阿离的故事讲得好烂。”芦小仙抹去脸上未干的泪水，像是害怕被看到一样。

陈离尴尬地笑着，决定转移话题，“今天晚上有星空吗？”

芦小仙抬眼朝门外空旷的天空望去，只看到夜空漆黑一片，“像锅底的煤灰一样黑。”她嘟着嘴。

“很久很久以前，”芦小仙开了个头，顿了顿，看陈离一眼，然后继续说，“有一个男孩，他的眼睛像夜空中星星一样一样明亮。有一天晚上，他看见一道红色的闪电，后来他的眼睛看起来更好看了，也更像真正的星星了，可是呢，没有人知道，他已经瞎了。”

“为什么呢？”陈离往黑暗里缩了缩，全然忘记自己正身处黑暗，又能躲到哪里去，他的声音低低地从黑暗里传出来，芦小仙只能依稀分辨出大概。

“什么？”她问。

“为什么会瞎？”

“不知道耶！”想了想她又说，“我有时候会做梦，梦到阿离的眼睛是好的，我才是眼睛不好的那个。”

“再给我讲个故事吧。”他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

陈离有一部手机，里面只有一个号码，也只有这个号码会打进来。芦小仙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打电话给他，，给他讲当天发生的事情，她看到的风景，见到的人，听到的歌，有时候讲她新写的故事。盲人的世界在她的讲诉中慢慢勾勒出来，和正常人不同，他的世界像电影的画面一帧一帧的，每一帧里都有她。

高二那一年芦小仙迷上了红色闪电的故事，着了魔一样，“你见过红色的闪电吗？”认识的人被她这个古怪的问题问得懵圈，图书馆里里关于自然、传奇、神话，甚至外星人的书被她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一鳞半爪的线索。

芦小仙依旧每晚梦到陈离以及梦境结束时出现的红色闪电。

桌上的手机响了有好几声芦小仙才回过神来，“你怎么了？”是陈离的声音。

芦小仙这才想起来已经好几天没给陈离打过电话了，“没有人相信红色的闪电。”

“那小仙儿相信吗？”他说。

她犹豫了会，然后才说：“我相信，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人看到过红色的闪电，而且我总觉得我曾经看见过。”

她想问阿离你有没有看见过红色的闪电，我在梦里的时候你跟我你看到了，但是她没有问出口。

“很久很久以前呢，有一个小女孩，她是天上掉下来的小仙子，但是小仙子来得太急了，她掉到一颗樱桃树下。小仙子一直以为自己被父母抛弃了，后来才知道，原来她是上天派下来保护一个小男孩的天使呢……嗯……”芦小仙停住话头，正在努力地想接下来的剧情，突然灵光一闪，“……有一天她看到天边那道红色的闪电，红色的闪电是可以许愿的，她想让男孩的眼睛看得见，于是男孩的眼睛就真的看见了。他不需要她的保护了，小天使的使命完成了，她就要走了……”

“那我宁愿我的眼睛永远好不了。”他打断她。

“这只是个故事嘛，”她在笔记本上写下天使两个字， “而且我如果真有红色的闪电，说不定真能帮人实现愿望呢。”

芦小仙轻生说了句什么，陈离没有听清楚。

“什么？”他问。

她加大了些许音量，然后心虚地偷偷打量了一遍几个室友，见她们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才放下心来，她朝电话那头的陈离小声问道：“你听到了吗？”

陈离还沉浸在芦小仙话里，她问第二遍的时候才醒转过来，“知道了。”

芦小仙挂掉电话，在“天使”的后面写下刚刚对陈离说的话——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4

高三，芦小仙的学业慢慢重起来，常常做习题就是十一二点，等她结束一天的学习，担心陈离已经睡下，也没有再打电话给他。

每天晚上的通话减少到每周三次，最后定格在每周一次。这一通电话弥足珍贵，芦小仙能讲的事情却变少了，因为她的生活已经被学习占满了。芦小仙讲的故事越来越好，剧情也不像以前那样乱七八糟没头没脑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不再纠结于红色闪电了，尽管她始终没有忘记过。

陈离安安静静地听完芦小仙讲完一个又一个故事，和她在学校里每天机械重复的日常，他的世界回归单调的黑白两色，白天是芦小仙三点一线奔于“学校——食堂——宿舍”，夜晚是黑色天幕下一盏小小台灯照出的方圆里，芦小仙疲累的双眼。

他的世界不再出现其他颜色，高考前一个星期，世界是纯粹的黑色——那一个星期芦小仙都没有联系过他。然后终于有一天，灰色占据了整个空间——芦小仙高考落榜了。

高考过后已经一个星期，芦小仙也消失了一个星期，更准确的来说，其实已经两个星期了。直到高考结束后的第三天，所有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可怕的事实。

几天来，她的父母找遍了她所有的同学、朋友、老师，却始终一无所获，她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王菊整日以泪洗面，整个人都憔悴了，芦钟也是一日三叹，头上的白发猛地蹿上了两三根。

“这都是命，小仙本来就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现在老天爷要把她叫回去。”芦钟吸了一大口的卷烟，却不料这一下呛到了喉咙，弯着腰咳嗽不停，咳得眼角不禁泛出几滴泪。

王菊红着眼，听到这句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猛地站起来，嗓门大得能震下屋顶的灰尘，“什么话？我才不管她是谁赐给我，她是我的闺女，我养了她这么大，还有阿离，那可怜的傻孩子……它老天爷说收就收，凭什么，我不同意——抽抽抽，就是因为你不好，迟早一天抽死你。”她一把夺过芦钟手里的烟筒，使劲往门口一丢，也跟着跑了出去。

“哎！”芦钟脑海里掠过陈离毫无生气的一双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也出门寻人去了。

陈离是在第四天知道芦小仙不见的，他用手机一遍又一遍地拨通那个唯一的号码，每次都是关机。所有发动的亲戚家人没有一个有她的消息，他有坐到樱桃树下等，他想小仙儿不会抛下我的，她一定会回来的。

他等啊等，等了三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可是都没有等到她。他不得不接受那个事实，好在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第四天晚上他在樱桃树下睡着了，他梦见芦小仙和自己肩并着肩坐在樱桃树下，仰着头对着头顶的樱桃望眼欲穿，透过红色的果子和绿色的叶子，依稀看到若隐若现的星星，以及眼角余光里，侧脸美如画的她。

芦小仙说：“我会好好保护你的，我是阿离的天使啊。”

陈离的梦里面，他一直能看到。

他只睡了一会，梦醒以后他就踩着星光出发了，凭借着记忆里的路线，一句磕磕绊绊，欲去往芦小仙就读高中的城镇。

一个盲人想要穿越几十里的山路无疑是痴人说梦。陈离第四十三次摔倒的时候，没有再爬起来，他听到了脚步声，无比清晰熟悉的脚步声，然后是一声带着哭腔的的声音：“你是笨蛋吗。”

5

陈离坐在奶茶店里，服务员将一杯薰衣草奶茶放在他桌子上，她看到他的眼睛，惊叹道：“你的眼睛真好看！”

陈离虚弱地笑笑，“谢谢。”

“你是在等你女朋友吗？”服务员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门口正在打电话的芦小仙。

“我看不见。”

“看不见，看不见是——”推门而入的芦小仙迫使这段短暂的对话不得不结束，“一杯薰衣草，谢谢。”

“跟他们说了，我说一个星期后我们会回去，”陈离听到椅子被拉开的声音，“以后不要再跟别人说你看不见了。”

“一个星期？不是现在回去吗？”

芦小仙却突然哭了，“阿离哥哥，陪我去看星空好不好？”

芦小仙和陈离在黄昏的时候爬到最高的山顶上，躺在软绵的草地上假寐，傍晚的露珠浸湿了身下薄薄的衣物。睡梦中，芦小仙不自觉地侧过身，双手环抱着陈离的胳膊。

醒来的时候不知是几点，四周黑漆漆的，安静得犹如坟墓，黄昏时山脚下亮起的灯光也尽数熄灭，蛙鸣狗吠亦不可闻。

芦小仙不自觉地抱得更紧了一点。

一滴水落到陈离的脸上，紧接着千白万的水滴从天而降。陈离在原地不知所措，芦小仙也不躲，仰着脸任凭雨水打在脸上，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6

高考前的一个星期，芦小仙像往常一样赶往学，迎面而来一辆公交车，大雨掩盖了司机的视角，车子看到近前时，眼看已经来不及了。

芦小仙跌坐在马路牙子上，怀里抱着那个小男孩，书本散落一地，浸泡在雨水里。

“你没事吧？”芦小仙问，检查着小男孩有没有受伤。

“姐姐，你有没有看到过红色的闪电啊？”

“啊？”芦小仙被这突兀的话语换起了曾经的记忆，这世上真有红色的闪电？

“你说什么？”

“红色的闪电，我的朋友们都能看到。”

芦小仙上下打量了一下小男孩，笑了笑，半天才回过神来，全当是小孩子的呓语，多半是他们的什么游戏吧，这世上怎么会真有红色的闪电呢？我可真够傻的。

“你住哪呢？姐姐送你回家好不好？”她一边说一边捡起散落的书本，最后一本被小男孩踩在了脚下。

“帮姐姐把你脚下的书捡起来好不好？”她请求说。

小男孩低下头，“对不起姐姐，我没看到。”

芦小仙后来才明白，小男孩不是没看到，而是看不见，他的“家”是一所盲人学校。

“阿离，你是不是傻啊。”芦小仙仰着头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陈离站在她后面，弓着身子，尽量不让更多的雨水落在她身上，闻言他偏头向她，坚毅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你是不是傻，芦小仙哭得更大声了，转过身来抱住他的腰，肩膀不停的抖动着。陈离蹲下来，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大雨淋湿了双眼。

后半夜大雨停下，两人下了山，在山脚的旅馆住了下来，匆匆洗漱后睡下，直到日上三竿，芦小仙推开了陈离的门。

陈离已经起身，被褥整整齐齐地叠着，他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窗帘拉开了一半，刚好使自己笼罩在阳光下。芦小仙想到自己房子混乱的的模样，对此此间，不自觉红了脸，好在阿离看不见。她心虚地想。

“睡得还好吗？”蹑手蹑脚靠近陈离准备吓他一跳的芦小仙气呼呼地站直了走到他陈离面前。

“每次都被你发现。”她挽起陈离的手，抚平他衬衣上的褶皱。

“我耳朵好嘛。”

“可是小时候你明明每次都被我吓到。”芦小仙的眼里透着回忆。

“那是我让着你啊。”

“让我每次被我妈妈骂。”

“呃——”

芦小仙打了个呵欠，“怎么？昨晚没睡好？”

怎么会睡好，昨晚根本就没睡。芦小仙看着陈离，看到他眼睛的刹那迅速避开，“我想再睡会。”

“你到床上去躺会吧。”陈离说，“晚上我叫你。”

“好，”芦小仙困得实在受不了，躺到陈离的床上，合衣睡下，枕头上似乎还残留着陈离薰衣草洗发水的味道，她犹豫了下，最后问陈离，哥你看见红色的闪电了吗？

陈离转过身，他明明看不见，可是芦小仙却仿佛被他看穿了灵魂，她第一次没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他的想法，只听到他说，快睡吧。

芦小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月上枝头，昨夜被雨洗过的天空格外清澈，像是被洒上了亮晶晶的碎宝石，缀满了星辰。

芦小仙睁开眼睛视网膜就被这副景占满了，“是星空。”

她这才发现陈离靠在她床边睡着了，她看看天空，又看看陈离，突然又痛哭失声，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或许是因为看到阿离的眼睛和星星的一样明亮，或许是因为她在阿离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芦小仙哭了一会就不哭了，她站在窗子前抹掉了眼泪，脸上重新挂起笑容，然后走回床边叫醒陈离。

“阿离快起来，听小仙儿给阿离讲故事。”

陈离迷迷糊糊地伸展了一下手脚，意识还模糊的时候他听到芦小仙讲的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女孩，一出生就被父母给抛弃了。后来被一户人家捡到，可是啊，厄运始终笼罩着这个女孩，她的眼睛看不见，她的世界只有黑色。有一天她看到一道红色的闪电，世上是没有红色的闪电的，原来啊只有眼睛看不见的人才能看见红色的闪电。可能上天觉得女孩太可怜了，就派了一个天使来保护她，女孩的天使成了她的眼睛，可是终究是不如自己看得见的好，小天使想啊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女孩看得见呢？最后他终于想出办法了，他决定把自己的眼睛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