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4日,海星听着商家的各种宣传,看着各色情侣撒着狗粮。又默念起了那首诗。
这么多年,每一个与情人有关的节日,甚至与亲人团圆有关的节日,他都会默念那首诗。
今天,他默念完,又忍不住踱进里屋,开箱,拿出那本《茶花女》,轻轻地翻开,抽出一张信纸。缓缓地张开。那熟悉的,绢秀的字迹瞬间布满了他的双眼,占据了他的内心。
天上月圆人未圆,
佳音静侯断东南。
有谁解我相思味?
苦涩酸甜独自餐。
这是胡水那年一个月圆之夜写给他的一首诗,还专门用小毛笔抄正在信纸上。
时隔这么多年,每每读起,海星似乎仍能想象出胡水写这首诗时的渴望与绝望。
“胡水啊,你只一夜惆怅,而我一生长情。”海星对着眼前的信纸低语。
胡水,阳光一般的姑娘,因文字走进了海星的生活,走进了海星的生命里。
“我明天要去同学家玩几天。”胡水在信中这样写。
她们会去哪边玩?她们会玩些什么呢?会不会遇到危险?
海星收到信时,不禁这样想着。甚至想象着她微笑着拍照的样子。
“出门要注意多带几件衣服,路上注意安全,多喝水。”尽管知道这封信寄到的时候,胡水可能已经回家了,但他还是忍不住这样写着。
他们相隔太远了,一个在东南,一个在西北。一封信来回,少则十来天,多则十几天。
是的,那时候没有微信,没有QQ,甚至打个电话都那么难。
信是他们联系的最好方式。
因为彼此都喜欢文字,常常能想象、恶补很多场景。所以尽管有时间差、空间差,但他们都能互相理解,彼此珍惜。
“今天下雪了,我堆了一个雪人。你知道我用什么做鼻子吗?给你两分钟时间,你肯定能猜到。不许偷看答案哦。”
一大段空白后,胡水又写道,
“对啦,用红萝卜。”
海星读着这样的文字,想象着那白色的精灵,飘过胡水头上,肩上,手上,滑落到地上。又被一团团拾起,堆彻。嘴角便微微上扬。
“我们今天800米比赛,我得了冠军。”胡水兴奋地写道。
“我们都锻炼好身体,争取找个时间骑自行车周游世界。”
他们约定着,想象着,描绘着。
“你好好写文章,我当你的抄写员,抄好再投稿。”看着胡水这样说,海星心暖暖的。
“以后不管我们谁先离开,另一个人一定要代表两个人好好地活着。”胡水讲述完泰坦尼克号的故事后,特别把这句话写大。
时间在一封封信的来回中流逝着。转眼,胡水毕业了,他们关系也更紧密了。一封信刚寄出去,又忍不住写一封。
虽然邮路很远,但因写得勤快,回得勤快,寄得勤快,两三天也能收到对方一封信。
他们彼此觉得都离不开对方了。是的,恨不得天天在一起。他们也计划着在一起生活。
并约定,在胡水生日时,海星去看她。
胡水的生日前一天便是月圆之夜,他们约好提前一天相会,一起赏月。
为此,他俩各自计划着,兴奋着。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这边有一个男孩很喜欢我的女儿,人长得好,家境也不错。跟我女儿很般配。我知道女儿有点喜欢你。但我们只有一个女儿,我们是不会让她到南方去的。你这样她会很为难,过不好。如果你真对她好,就早点离开她吧。”
那天海星收到一封来自西北的信,但字迹不是胡水的。打开一看,是胡水的妈妈。信很长,主要是分析他俩恋爱可能造成的后果。分享另一个对胡水好的男孩的优秀。
原来,胡水把他俩的恋情告诉了妈妈,妈妈表面没说什么,但极其反对这段恋情。截取了他俩的通信,私底下联系了海星。
收到胡水妈妈信时,海星正拿到确诊得传染病的化验单。医生告诉他,这种病没特效药,治疗周期会很长,不过,暂时没生命危险。这种传染病毒一般是通过血液传播的。
此时他最希望听到胡水安慰,最想看到她的信。可是看到胡水妈妈寄来的信,他觉得应慎重考虑这件事。经过一天一夜的思想斗争,海星觉得与胡水断绝关系兴许是对她的负责。
海星写信给胡水妈妈,说自己愿意退出,条件只有一个:要她妈妈每月写一封信,介绍胡水的情况。
得到胡水妈妈的肯定后,又给胡水写了一封决别信。
这一来一去已近一月,这么多天,胡水连一封信也没给他。就连决别信寄出后,也一直没收到胡水的回信。后来才知道,信都被胡水妈妈截留了。
不过,胡水妈妈每个月如约介绍胡水情况,说她刚开始不适应,后来与优秀男孩交往着,过得如何阳光,如何幸福。
他不知道自己那段时间怎么熬过来的。兴许只是想知道胡水过得好。但就算这样简单的念想,上天也并没有给他太久。
几个月后,他收到胡水去世的消息。原本他以为是胡水妈妈骗他的。他放下工作,搭车北上决定去一探究竟。
胡水真的确底离开他了。
原来,对面楼房突发火情,胡水前去施救,屋里的人是抢救出来了,胡水却因吸入太多毒烟,治疗无效而离去。
胡水家人把胡水的日记本和一些私人物品给了海星,包括海星写给胡水的所有信件。
原来,这段时间,胡水也过得生不如死,过得恍惚。每天拼命地工作也无法填补内心所缺,常常失眠,身体本像一俱空壳。
“我给你写那么多信,你为什么不给我回?我好想你!你知道吗?我很累,却总睡不着。”
“我梦见你来看我了,我们一起看书,一起写文章。”
“我不知道你跟我分手真正的原因,但只要你过得好,一切都好!”
“我每天都很忙,但不知道做这些有何意义?知音已去,抚琴谁听?”
……
一句句,一字字都像扎心的刀。原来自以为是的为她着想,却是伤她的利剑。
“明天和死神不知道哪一个先来,而我们常自以为是地顾虑太多。知音已逝,抚琴谁听?”海星低语。
都说时间是疗伤良药,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何还是放不下?
“我要努力活成藏克家所说的,有的人死了,还活着的人。”这是胡水曾经的心愿。
“你做到了,你一直在的!”海星轻抚信纸,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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