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萌萌第一次那样认真又固执地喜欢一个男生。
那时她刚上高二,学校新编了班,同桌大胖指着一个瘦瘦高高,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男生告诉夏萌萌:喏,他叫周宇,人可好了。
夏萌萌顺着大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个男生,不屑地撇撇嘴:“瘦不拉叽的,这种男生不能给人带来安全感,以后我的男盆友绝对不能要这种的。”
只是,夏萌萌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个看起来骨瘦如柴的平凡的男生,在此后的五年里,像一枚烙印,深深地刻进了她的生命里,成为她青春时期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1—
高三那年,夏萌萌糊里糊涂地被选当了班长,而周宇竟然成了副班长。
夏萌萌性格比较柔弱,做事总是优柔寡断。比如班主任让她给同学编座位,很多同学会来“走后门”,夏萌萌不想得罪别人,可是又满足不了所有人的愿望,她苦恼极了。这时周宇很及时地接过她手头上正棘手的工作,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
夏萌萌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反正那个时候觉得周宇看起来顺眼多了。
也许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地寻求保护,而周宇,在夏萌萌最无助的时刻像冬日里的一缕阳光出现在她的生命中,给她黑暗冰冷的内心带来了温暖。
高三是夏萌萌最身心俱疲的一年。
家中混乱的“世界大战”不时上演,高三的题海卷山几乎把她淹没,而班级中乱七八糟的事情又那么多,夏萌萌因为担忧和恐惧,长期处于失眠的状态。在一天晚自修放学后,夏萌萌终于不堪重负,华丽丽地晕倒在教室后门的地板上。
后来夏萌萌听目击同学说,当时作为走读生的周宇收拾好书本正准备回家,刚走到教室的前门时,突然听到一声尖叫:“不好啦,班长晕倒啦!”
周宇一个箭步飞奔到后门,跟一群同学七手八脚地从地上扶起不省人事的夏萌萌。
周宇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招数,马上用拇指死命地掐住夏萌萌的人中,一阵尖锐的疼痛让夏萌萌清醒过来,她嫌弃地皱着眉头说“手拿开,好痛!”
周宇看她还软趴趴的,浑身无力,于是当机立断“快,赶紧送医院!体育委员,你来背。”
夏萌萌脑子一抽筋,矫情地来了一句“我不要男生背,我要女生背,我要大包背。”
“好好好”,于是周宇真的把她‘打包’上了大包同学的后背”,然后催促大包“快快快,快走快走。”
临时被拖下水的大包同学是O型腿,跑起来慢悠悠的,无比艰难,尽管大包已经尽力了,然而周宇还是觉得慢。
他急了,说:“我来背!”一秒钟后夏萌萌就到了周宇瘦骨嶙峋的背上。他背着她往医院的方向拼命地跑,他真的特别瘦,背上的骨头把夏萌萌硌得生疼,108斤的他背着84斤的夏萌萌竟然可以跑得那样飞快。迷迷糊糊的夏萌萌耳边只剩下周宇焦急的呼唤声和粗重的喘气声。
就是那一刻,夏萌萌正式开始了她青春中最伟大的一场暗恋。
—2—
尽管备考的日子又累又无聊,但是每天都能看到周宇,夏萌萌觉得好幸福。
夏萌萌无意中听到周宇和隔壁女生何小乔的“绯闻”,觉得无比惆怅。何小乔是那样优秀又乖巧的女孩,跟大大咧咧的夏萌萌就是一对反义词。
从窗口向外面看去,何小乔恰好从对面走了过来,又黑又直的长发被风吹得扬起来,她的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看起来漂亮又迷人。夏萌萌不由自主地摸摸自己那头干枯分叉怎么也理不顺的蘑菇头,内心第一次觉得那么自卑。
—3—
2013年的高考很快结束了,看着周宇在草地上笑得那么灿烂得跟一群女生合影,夏萌萌心里痒痒的,但是迟疑了老半天,还是没有鼓起勇气叫他一声。
很快周宇去读大学了。而周萌萌因为考上贵得要命的私立院校,近两万块的学费让原本就拮据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夏萌萌只好失魂落魄地回来复读了。
复读的学校还是县一中。熟悉的景物和建筑,但却是物是人非了。
一个人走在那条曾经无数次经过的校道时,夏萌萌忍不住蹲下来嚎啕大哭。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好像除了她,大家都不再在原地了。
夏萌萌愈加思念周宇——那个第一次让她感受到温暖的男生。
在最孤独难熬的复读岁月里,周宇像是一盏指引前路的明灯,他成了夏萌萌坚持下去的最大动力。
整个寝室的同学都知道夏萌萌的生命中有一个叫周宇的男生存在。她几乎每天都要振臂疾呼几句“周宇,等我!”之类的豪言壮语。
她拼了命地努力,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学习,她没有周末,自习室每天跑三趟。但是为着心底那个美好的梦,她一点儿都不觉得累。
只是,夏萌萌不知道的是,她只是一厢情愿罢了,她一直活在自己柏拉图式的爱情幻想中,那个美好的心愿,在现实面前,碎了一地。
一切没有来得及开始,便已结束。
—4—
夏萌萌记得很清楚,那是2014年6月4日晚上22:30,高考的前三天,周宇突然给她打电话。
渴盼了无数次能够听见的声音,此刻只要按下接听键就能够触碰。夏萌萌一时手忙脚乱,心跳加速,她抖着手好半天才终于接通了电话。
那个带着磁性的熟悉又亲切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周宇以幽默的口吻嘱咐她:“夏萌萌,千万不要跟评卷老师客气啊,能考多点就考多点。照顾好自己,千万不要生病,我们等着你的好消息……”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一向伶牙俐齿的夏萌萌此刻一句也插不上嘴,只好在电话的另一头,甜蜜又慎重地一一答应着。
突然周宇话锋一转,打趣道:“夏萌萌,我们同班了那么久,你是否有话对我说呀?”
夏萌萌听了心里一紧,难道他知道我喜欢他了?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她假装轻松地哈哈干笑几声,试探性地对他说:“哈哈,那祝你早日找到心仪的女孩呗。”
其实她只是想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机会。
周宇愉悦地接过话:“夏萌萌,如你所愿,我已经找到了那个女孩,那个女孩你也认识,叫何小乔。”
满怀期待的夏萌萌顿时既震惊又失望,怕自己失态,她慌乱地按下手机的挂断键之后,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量,随之泪珠大颗大颗地砸下来。
不是没想过这个结局,只是不知道当这一切真的来临时会如此心痛。
思念了三百多个日日夜夜的熟悉的声音那么残忍地诉说着一个于她犹如晴空霹雳的真相。
夏萌萌抱着床上的乌龟王八失声痛哭。怕周宇多想,她拿起手机颤抖着编辑了一条信息:刚才不小心手机掉地上了,电池也摔出来了,你不用打来了,我会好好考试的,谢谢关心。
歇斯底里哭过一场之后,高考来了。
最后的三十分钟,夏萌萌几乎都不会答剩下来的那些数学大题。她把试卷翻来覆去地看实在做不出来了。
这时她脑海里出现了周宇和何小乔的身影,她在稿纸上写满了他们的名字,好想大哭一场。
突然想起老师会把稿纸收回去的,她立刻把那些名字一个个涂掉,涂得累死了。
漫长得犹如一个不真切的梦幻一般的两天高考同夏萌萌的暗恋一齐结束了,感觉同样的糟糕。
她双眼空洞地盯着头顶上的天花板,这么长的假期,本来打算表白的,现在该怎么熬过去呢。
高考的结果会是什么,夏萌萌不敢想,一想就会鬼哭狼嚎,竟然跑去班主任门口哭了一个小时,也不知道哭的是高考,还是自己被扼杀在摇篮中的暗恋。
—5—
高考成绩出来了,夏萌萌勉强考了个念得起的大学。
大三时,夏萌萌听说周宇和何小乔分手了。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夏萌萌还是给周宇写了很长的一封信,足足有20页,她在信里勇敢地吐露了自己的心声,表达了对周宇的感谢之情。而对周宇是否还有期待,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了,也许那封信她只是为了写而写罢了。
看过信后,周宇只回复了简短的一句:看完了。
此外再无多余的话。
夏萌萌了然,该是忘记的时候了。
夏萌萌想起自己做过的很多傻事。比如把学校过期的光荣榜上周宇的照片偷偷用刀片挖下来小心地珍藏;比如跟周宇的好哥们套近乎然后抓住时机获取可靠情报;比如假装从他的座位旁边经过然后猛地偷看他一眼就赶紧溜走;比如去听每一首他在朋友圈推荐说还不错的歌曲;比如每天都要刷几遍他的朋友圈,生怕错过他的动态……
可是,这么久以来,喜欢周宇好像只是她一个人的事,与对方无关。
忘记一个人是那么难的一件事情。
2012到2017,用一年的时间喜欢上周宇,剩下的四年全部用来努力忘记,但却依然做不到。
后来,仿佛有默契一样,他们谁也没主动找过谁。他们再也没给彼此的朋友圈点过赞,再也没评论过彼此的说说,再也没去过彼此的空间。
可是夏萌萌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周宇在朋友圈中那些给他们共同好友的幽默风趣的评论。
难道,他拒绝的心意还不够明显吗?是了,因为他的内心那样真切地惧怕着夏萌萌这样狂热的女孩子,他是那么害怕无意中的一个点赞或者一条评论会让她胡思乱想啊。
也是那时夏萌萌才明白,原来他真的是一丁点都不喜欢自己。
原来,长达五年的暗恋时光,只不过是自己自导自演一幕独角戏啊,一切与他无关,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既然如此,自己还在执著什么,等待什么呢?
那扇只为他敞开的心门,在看清他的心思之后,毅然决然地关闭了。
那么,再见吧,夏萌萌说,青春中曾经用尽力气去暗恋着的男孩子,谢谢谢你给过的温暖和美好。
祝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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