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家儿女(6)

作者: sherry_2020 | 来源:发表于2018-12-28 16:52 被阅读2次

腊月二十三,在北方的农村是“灶王节”,相传这天灶王爷要回到天上汇报这家人的善恶,上天会根据灶王爷的说话决定这家人来年的庄稼丰收情况。为了让灶王爷替他们多说好话,人们往往要买来糖果“贿赂”灶王爷,并放鞭炮欢送他。虽然是迷信说法,但农村人却深信不疑,家家户户都认真而神圣地执行着。

  潘芝芳虽然被碧华的事搅的心乱如麻,在送灶王爷这件事上却也丝毫不敢大意。

  她小心翼翼地把几颗糖果放在灶台上,然后点燃香表,嘴里念念有词,说的无非就是他们一年勤勤恳恳,没做坏事,求灶王爷替他们多说好话之类的,最后再虔诚地磕头。

  碧华就是被送灶王爷的鞭炮声吵醒的,睡着是最幸福的事情,醒来才是最大的痛苦,因为碧灵遮遮掩掩地告诉她:毛昌勋已经走了。

  虽然碧华不知道毛昌勋为什么突然就改变了注意,之前的花前月下、海誓山盟都只是一场笑话。不过现在,他已经明明白白说了分手,没理由不走。既然嫁不到最爱的人,那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呢?

  碧华万念俱灭,同意出嫁。此刻的她,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乔碧华出嫁那天,天气异常寒冷,鹅毛大雪将地面铺的严严实实,迎亲的人走在路上发出“吱吱”的声音,连同喇叭,汇成了一支优美的乐章。不停跺着脚的乡亲们立满了村头,只见他们穿着棉衣,筒着手,严寒使得他们时不时地伸出手擦擦红红的鼻子,然后马上再筒进去。虽然天不作美,但恰逢喜事,是一定要去凑凑热闹的。

  白运良作为附近有名的富人,婚礼当然是大办特办。你看,在那个还只是用拖拉机接新娘的年代,六辆清一色的小汽车就将档次提升了不止一倍,大把的喜糖,逢人就发,不仅如此,在院子里还接连撒了厚厚的六沓喜钱,虽然是一毛钱的小钱,但也非常阔绰了,那时候,一斤小麦才四毛钱…

  抢到喜钱的人边把钱塞进口袋边啧啧称赞白家的大度,同时眼睛死死盯着迎亲的人们,生怕错过他们下次发喜钱的机会,没抢到的更是蜂拥而上,起哄再撒点,多撒点。乔鸿禧和潘芝芳更是笑得五官挤到了一起,心想:白家真是大样,让他们挣足了面子!

  唯有可怜的碧华,在这个本属于她的欢庆日子里,麻木地如同木偶,好像这喜事是替别人办的。陪她的姑姑姨姨说“碧华可以换衣服了”,她就机械地换着衣服,说“可以出门了”,她就盲目地往外走。看到姐姐这个样子,碧灵难过的直流泪,姐姐说的没错,她才是罪魁祸首!

  碧华穿着血红的嫁衣,被搀扶着上了第一辆婚车,她没哭没闹,可大家都看出了她的反常。虽然画了精致的妆——那是白家特意从县城请来的化妆师的杰作,可是她两眼无神,亲戚向她道喜时,她也心不在焉,气的她的舅舅在姐姐潘芝芳跟前骂:这娃娃出了两年门,连长辈都不放在眼里了。

  唉,如果他们知道她经历了什么,肯定也会原谅她的。

  随着车辆的开动,李家沟越来越远,渐渐地消失不见,前面的路越来越颠簸,两边的树木都显得陌生,嘈杂的喇叭声中,唱着深情的情歌。碧华的眼泪决提而出,爱情,到底是什么呢?她曾经以为的幸福转眼而逝,曾经最鄙夷的包办婚姻正发生在自己身上。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她不得而知……

  虽说潘芝芳刚才笑成了一朵花,但婚车一走,客人一散,她便一个人哭起来了。这世上没有不疼子女的母亲,潘芝芳也一样。她逼着碧华出嫁,确实也是为她好,白家的光阴能让碧华过得好,这是她唯一的心愿。碧华恨他们拆散她和毛昌勋,哼,那是什么人,不会说话,人情世故也差的不一般,碧峰围着糖果看了老半天,他也不知道取出几个递给碧峰,不过这都是小事,就算了,最可恶的是碧华晕倒不知道帮忙反而一走了之,这就是碧华的眼光!可怜的孩子到现在都醒悟不了,反而认为他们在害她,她潘芝芳吃的盐比碧华吃的面多,走的桥比她走的路多,她是绝对不会看错人的。

  如今碧华带着满腔的怨恨去了白家,接下来的敬酒、闹洞房、拜公婆,她生怕到时碧华表现不好让白家看出端倪,如果扫了白家的颜面,那碧华以后还会有好日子过吗?想到这儿,她就不由得心疼起来……

  潘芝芳的担心没有错,碧华在婚礼上的表现着实让白家很不满。白运良宴请了全乡的父老乡亲,此刻正黑压压铺满了整个院子,敬酒时,他们开玩笑让碧华点根烟——这在农村婚礼上是最平常不过的了。但碧华无法忍受他们猥琐的笑容,当场拒绝,让那些人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好,由于碧华的不配合以及全程拉着脸,让白运良和冯迎丝特别气愤。他们活了半辈子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固执的人,就算堂哥白从健家贩卖来的女人,当初办婚礼也没见这么不知好歹。

  白展飞倒显得无所谓,他习惯吊儿郎当,对这种形式感也不看重,他反而觉得碧华率性地可爱。也就嘻嘻哈哈边替碧华说话边招呼大家喝酒吃菜。看到儿子喜欢,白运良也就不再说什么,想想碧华年龄也不大,也是大姑娘上花桥头一回,加上才从杭州回来没几天,又要做各种准备,难免劳累,有点小脾气也没什么大的过错。要说敬酒这一环节可以原谅,接下来的事可就真的让白家忍无可忍了。

  晚饭过后,大家抽烟打牌、喝酒划拳,就等着待会时辰到了闹洞房,可谁知,碧华竟然锁着门一个人睡了。

  在大家的瞠目结舌中,白展飞一家怒火中烧。这太不像话了!太不把白家人放在眼里了!白家的尊严岂容她一个小姑娘如此践踏,白展飞一脚踹开门,怒骂:“你怎么回事?”

  “我累了,想休息。”碧华淡淡回了一句。

  “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你家里人没教过你基本的礼仪吗?”

  “你凭什么说我家里人?”碧华也提高了声音,怒目而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开始吵起来,大家纷纷涌进来,打着劝说的名义看笑话。这简直反了!明明打算请来乡亲父老炫耀一番,不料竟被人嘲笑了,这一切都是拜这个小丫头所赐,等着吧,看以后怎么收拾你!白运良压住满腔的怒火,说:“哎哎哎,都什么年代了,那些陋习就丢了吧,闹什么洞房嘛,让他们小两口待着去,大家来继续喝酒。”毕竟是有面子的人,说话的份量就是不一样,他三言两语就把这个矛盾化解了。当然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其中的奥妙,但也都连连附和着。

  腊月二十八的夜空,洁白的如同雪洗一般,寒风呼来如刀割一般,乔碧华在这个贴满了“囍”和挂画,挂满了彩带和气球的新房,盖着鲜艳的被子,流着泪度过了新婚之夜。

  此时白运良和冯迎丝正睡在炕上,还为今天的事耿耿于怀。白运良气愤地说:“这乔家的女儿真不是东西,我要知道她会这样作贱我,我就算给展飞娶个瞎子傻子我都不要她!”

  冯迎丝边让他小声点边让他别说气话,她说:“碧华之前没见过展飞,可能一时难以接受,已经过去了就算了,今后还是一家人,你再别提这事了,哄着人家说不定明年还能生个孙子。”

  白运良突然坐起来,神秘地说:“你知道吗?今天她娘家送亲的一个人偷偷给我说,她这次回家带了一个男娃娃,应该是她外面找的对象,在家还住了一晚,第二天又偷偷摸摸走了。我就知道出过门的女子不本分,不能要!”

  冯迎丝也吃了一惊,联想到碧华今天的所作所为,也明白了一大半,这就能说通了,肯定是乔家瞒着碧华定了亲,又骗他们说碧华看了展飞照片满心欢喜。虎毒不食子,这两口子却为了钱连亲生闺女都出卖,真让人感到吃惊!

  说到大半夜,最后他们决定原谅碧华,今天她所有的表现更证明她是单纯朴实的娃娃,不会耍心机,要是遇到一个心里不情愿表面还若无其事的女人,那耍起心眼来怕是他们两口子都招架不住。总之,白运良终于了结了一大心愿,不论过程如何,都是喜事一桩,虽然背后议论的人估计很多,但只要不提到明面上,就不用管那么多,哪个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由他们去吧。

  潘芝芳两天两夜没有合眼,终于等来了碧华回门这一天。看着碧华气色很差,一副很疲惫的样子,她很担心,最后借白展飞上厕所时分,她慌忙问碧华白家待她如何,碧华说“还可以”,仍然一副淡淡的语气。潘芝芳语重心长地叮嘱碧华,说:“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既然嫁过去了就把心收了好好过日子,别让人戳他们老两口的脊梁骨。女人嫁人不能率性而为,这方圆十里有几个是自由恋爱,再说那个姓毛的小子,连争取都没争取,一走了之,你觉得他爱你吗?这样的人你敢嫁吗?你嫁过去能过得好吗?杭州远在天边,人家骂了你或打了你,你找谁诉苦去,你怕连娘家都回不了……”

  碧华静静听着,一言不发。碧华的心里充满了矛盾,她突然不知道到底错的是谁,是她?是父母?还是毛昌勋?

  时间不允许她多想,回门当天必须要返回家,所以只吃了一顿饭,碧华和白展飞就回去了。这一路白展飞也向碧华道了歉,碧华也认识到自己有错在先,毕竟,白家是无辜的,他们在这两年为乔家做的够多了,要不是他们,别说种小麦、收玉米,就连弟弟妹妹现在还有没有在读书都难说。可是,她对白展飞真的喜欢不起来,也不是说白展飞长得丑,主要没有感觉,看不顺眼,唉,人就是这种奇怪的动物,不珍惜值得珍惜的,偏偏珍惜不珍惜自己的。这几天碧华以处于经期拒绝了白展飞的同房要求。虽然这是谎言,只是有件事让碧华有点心慌,本该二十五要来的例假,大年三十还迟迟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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