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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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今年七十多岁了，舅妈比舅舅大三岁。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他们的生活没有大的波澜，一直安稳幸福。

舅舅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最大的女儿都当了奶奶。小儿子从毕业后就在省城做生意，吃了许多苦，好在凭着吃苦耐劳，在省城买了房子。

前些年，舅舅和舅妈跟着表哥在省城，在市场里帮忙看摊。照顾孙子，孙子大了，他们又回到了村子里。

刚回到老家，院子里长满了杂草，有一间长久未住，也漏了。舅舅找人修补好。忙活了几日，家里又变得干净利落，充满了生机。

那年农历十月一的时侯，我跟着母亲带着女儿去舅舅家，一进门，院子里干干净净，洒落了许多细碎的阳光。两棵石榴树瘦弱地站在门口，零零星星的叶片在微风中摇摆。几棵不粗的梧桐树遮蔽烈日，院子里那口压水井依然汩汩地冒着清澈的水。舀一瓢到脸盆里，那水透亮，晃动着阳光细细的影子。

几个姨先后也到了。一见面，带着久违的笑容，眼睛里带着光，连皱纹里都带着暖意。几个姨都打扮得得体又大方。互相夸耀衣服是哪个孩子买的，一说起孩子，一脸的骄傲，想低调都压不住，眉眼里的笑跑了出来，溢满了整个脸庞。母亲和她姊妹相谈甚欢。

中午饭，看着舅妈惦着小脚出来进去。我和母亲，姨们帮着舅妈一块做饭，舅舅用电饼铛烙的油饼。大人，小孩满满的一桌。

看到舅舅开心的样子，心里很高兴。

记得很小的时候，我们家和姥姥家隔着两个河堤，一片沙地。走着去，也不远。

我们村里喇叭里广播的内容顺着风舅舅在地里就能听见。

记得有一次，我在工作中得到了奖金。周末去舅舅家，舅舅说，最近是不是工作上评上先进了，还发奖金了，我很纳闷，问他，是不是母亲告诉你的？他说，你妈忙着地里，很长时间没来了。“那谁告诉你的？”“我算的。”舅舅的笑里有一丝狡黠，我也笑了。

舅舅家有许多好看的瓷杯，上面有美丽的花纹。那天，舅舅送给我一个茶杯。

后来去外地，很少见到他了。结婚之后，有一年春天中午，在街上遇见他。那时他骑着电瓶车，后面驮着一大筐小鸡崽，他帮忙给女儿卖小鸡，女儿给他开工资。我知道，舅舅是闲不住的人。我把他叫进家里，沏上茶，然后我出门问问左邻右舍有没有要小鸡的。不一会，有七八个邻居过来挑选。

舅舅把筐放下，掀开蒙着的布，一群可爱的小鸡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它们挨挨挤挤，毛绒绒的模样，尖尖的，红红的嘴巴，一双豆粒大的眼晴好奇地望着。每个邻居挑选了二十只。己至中午，我留舅舅吃饭，起初他不肯，嫌麻烦，但拗不过我，我说，商店里什么都有，一点不麻烦。舅舅吃过饭，又去村子卖小鸡了。

后来，邻居嫂子告诉我，舅舅有次路过我家门前的马路，不住地往胡同里张望。嫂子告诉他：我不在家，回娘家了。

有一年，在城里。听说他病了，动了手术。清明节回家时，趁着中午的空，我骑了辆电瓶车，买了礼物去看他。

舅舅很高兴，只是有些瘦削，脸色发白。一位年龄大的舅舅正给他理发。他头发花白，稀疏，脸上沟壑丛生。一定经历了许多痛苦。舅妈去麦地里拔草，他一直不安地说，怎么还不回来，都快十二点了。然后给他侄子打电话，叫他去田里看一下。舅舅说，你舅妈身体也不好，血压高。有一次，村里有户人家家里老人去世了，舅舅去帮忙。农村这种白事，一般都请戏班吹戏。常常围着许多人听戏，舅舅没看见舅妈，不放心，赶紧回家看看。果真舅妈不舒服，舅舅赶忙叫村医给舅妈打上点滴。

说话的功夫，舅妈回来了，舅舅嗔怪她，回来晚了。舅妈很淡然，跟我说这说那。还说，你表哥表姐都不让种地，我和你舅多活动点，身体好。你表姐家播种机，收割机，脱粒机都有，到忙的时侯她们都来，一天就忙完了。

我环顾四周，虽说房子还是旧房子，墙上依然挂着以前的照片：姥姥的照片，依然觉得亲切，表姐年轻的照片，俏丽顾盼，很美；表姐结婚时的照片，幸福溢上眉间。那只漂亮的石英钟还在。但家电都换了，电视，洗衣机，冰箱。生活也是越过越好。我劝他们别太劳累，注意身体。舅妈和舅舅要留我吃饭，不想他们忙活，匆匆回娘家了。

回到家，我跟母亲说起舅舅。母亲说，姥爷年轻时做生意，家里条件很好，但舅舅从小不喜欢上学，可别的活计一学就会，村子里的人都叫他“能人”。你舅舅结婚时，才二十岁。你舅妈年轻时很漂亮，头发挽起，穿戴整齐，像个大家闺秀。结婚好几年才有了第一个孩子。你舅妈脾气不好。但他们很少吵架，感情很好。

这几年，舅舅和舅妈一直住在老家，孩子们都很孝顺，常常回家看望他们。舅妈八十岁了，白，胖，好象比六十多岁都显年轻。

他们固守着一个院子，一座房子，养只小狗，喂些鸡鸭，种点菜，房前屋后种几棵丝瓜，南瓜。看着它们缠绕着屋檐，秋天硕果累累。恬淡，闲适，平淡地生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