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冷的夜,凉寒的雨,慢慢地,寒透了整个大地。
她,就那样跪着,守在尸首旁,任着雨水和泪水交汇在她清秀的脸庞。
没有痛彻心扉的嘶喊,她就那样静静的跪着、看着、守着……那一年,她不过豆蔻年华。
一别十年,重回建安。
慕千初在这建安繁华之处辟了间阁楼,起名“司音坊”,以歌舞献艺。
不过十余日的光景,坊间便已传开,司音坊的歌舞一绝,那坊主仅仅一曲,便足以艳动建安。
这一日,慕千初盈立楼上,懒散地向街上望去,看着人来人往,想起那些本该尘封,却时刻记在心上的回忆 ,当四目相对之时,也已做出了不容她反悔的决定。
“坊主,噬灵堂的堂主来了,说是……说是要让我们司音坊把其余的客人全部赶走,只接待他。”婢女喏喏地说道。
慕千初悠悠地坐在镜前,玉梳划过三千青丝,绾成一个凌云髻,又斜插了两支玉色隋竹钗,缓缓地答道
“那便依了他吧。”
“坊主……他还说,要让你亲自去为他献舞一曲……”
慕千初慵懒地画着眉妆,
“请他去雪舞堂吧,说我随后就到”
“是”
莫羽扬端坐在雪舞堂中,沉静幽邃的眼眸里看不出一丝波动,像极了两泓万年不化的冰湖。
不时,慕千初缓缓而至,颔首示意。
琴声起,云袖轻摆似蝶舞,蛮腰细展飘丝绦。流光飞舞之中,她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闪耀如星辰,但却又是如此的遥不可及。
在如霜的雪色衣袍下,莫羽扬微微扬起的嘴角却勾勒出一抹微笑的痕迹。
一曲歌舞罢,莫羽扬离座起身,
“千初姑娘,以后每月十五我会来的。”语气仍是淡淡的,映衬了他那冰冷的双眸。
话音一落,便兀自走了。
“看来已经认出来了啊。”慕千初的脸上挂着一抹苦笑。
自那之后,每逢月十五,莫羽扬总会准时来到雪舞堂,来看慕千初曼舞一曲,但二人却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
舞起而来,舞尽而归。
又是一曲流殇尽,翩然落舞时。
“莫堂主留步,今日暂且稍留片刻,与千初品品清茶可好?”
莫羽扬的那双冰湖似的双眸中,竟有了一丝难以名状的悲伤。
“好,千初姑娘去准备吧。”
“莫堂主既早已认出千初,为何还迟迟无话?”说着,便为莫羽扬斟满了一杯清茶。
“你可知道,说出这句话 ,你我的关系便不会是现在这般?”
“莫非堂主认为,不说出这句话,你我就能将往事忘却,坦然无事吗?不免有自欺欺人之嫌吧?”慕千初玩弄着手中的茶杯,但语气冷峻地说道。
莫羽扬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慕千初,眼中有一瞬间的炙火在燃烧,但转瞬即逝,恢复了往日的波澜不惊。
“既是如此,那就按江湖规矩行事吧。”
“好,那还望莫堂主于七日后辰时到洛迦林准时赴约。”
他走了,慕千初独自坐在那里,看着那杯热气氤氲的清茶,淡淡地笑着。
那抹笑容,似是明媚,似是忧伤,包含了心底那些不可说的故事……
七日后的清晨,慕千初倚在昭君榻上,细看窗外薄雨打在湘竹上。她肤色素雅,额前一点朱砂红,眉清目秀,美的不食人间烟火。
“下雨了啊……初识于雨,终结亦于雨,倒也算是有始有终。”
慕千初起身,束起了如瀑青丝,换上一身红衣,从箱愜中拿出了那柄爹爹留下的短剑……
她倩绝的身影,踏着梨花款款而来,一袭红侠衣尽显英姿飒爽。倾城的容颜渐渐显露,美目淡淡的飘过两旁的梨花,清风过天地,惊一片肃杀。
“少堂主果然是守信用啊,如此早便到了。”
“千初,你可想好了?”莫羽扬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少堂主请出剑吧!”慕千初拔出短剑,直指莫羽扬
双方出剑,一长一短,两剑交锋,铮铮铁鸣。
莫羽扬剑尖刺出,长剑颤动,明光晃晃,使千初瞧不定剑尖到底攻向何处,但却总是在关键时刻,剑锋一偏,将自己的破绽暴露给千初。
“你是想一心求死吗?”千初恨恨地说道。
“我只想顺心而为。”说着他用长剑格住了千初直刺的一剑。
长剑与断剑又一次碰撞,初时一切似乎都无声无息,转而剑锋发出千军万马的呐喊声!
“顺心而为?十年前你的顺心而为,可是带给了我什么样的后果?我的爹娘惨死,我独走西域,这些你可曾想过?”
千初的眼中射出了强烈的感情,那一夜的场景历历在目,那一夜的冷,那一夜的寒,都似一把尖刀将千初的心划的伤痕累累。
千初此时愤恨地举剑出击,巨大的气流使莫羽扬跌跌撞撞的退出十余步,插剑入地,稳住了身形,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
“千初,我知道当年的事情是你心中的痛,是我的所作所为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莫羽扬撑着剑缓缓地站了起来。
“当年我也是有父亲、有母亲、有温暖的家的人,可就是因为你,我亲手把爱我的爹娘推上了黄泉末路,你能知道我心中是何滋味吗?”千初眼中满是痛苦,泪水夺眶而出。
“千初,对不起 ”莫羽扬的眼中满是愧疚与怜惜。
“对不起?既然觉得对不起,那你就应当用同等的代价来补偿我!”
说着,千初短剑轻扬,飘身而进,姿态飘飘若仙,剑锋直指咽喉……
谁知,此生再见,已是生死相隔,那道伤疤, 融进了岁月无话。
就在莫羽扬闭上眼睛,等待那一剑封喉之时,千初只是用剑尖划过了他的脖颈,剑锋一转,刺向了自己的心口……
红衣翩然倒下,莞尔一笑,倾城又倾国 。
这一笑,刹那间让人觉得,此时的她是极幸福的,摆脱了内心的痛苦,真正得到了解脱。
也许真的只有这样,她才能原谅自己,原谅羽扬,才能坦然地面对自己对他的这份爱。
“羽扬,还记得那年我们初相见吗?”
莫羽扬抱着千初,冰湖已化,流出的泪无声地滑过了他的双颊,
“记得,那一年,雨中相遇,你笑靥如花,独自在这梨树下,痴痴地说,要陪着这零落归土的满地梨花。”
碧血染就梨花,洛迦林这漫天的梨花,纷纷扬扬……
琅琊令之快意恩仇|把酒踏歌行莫羽扬脖子上鲜血淋漓,抱着千初的尸体,走在繁华的建安城内,回到了司音坊,回到了那间雪舞堂。
雪舞堂内,有着一封千初的绝笔:
十年前我便知晓,那些杀手不是你派去的,即便他们打着你的名号。
但那一夜,看着爹娘的尸首,我不能原谅你,更无法原谅自己。
可就像做不到原谅你一样,我同样也做不到杀了你,仇要报,爱要守,我能走的,唯有此路。
江湖事,江湖了,做不到快意恩仇、把酒踏歌,那我只能选择用自己去赎罪。
那年看一夜流星飒沓、盛世烟花,此时多想再回那一刹那。
莫羽扬看着这封信,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一夜。
那一晚,父亲将他关在暗牢里,对他说:
“我们噬灵堂是暗杀组织,你身为未来的堂主,是不能动情的。情,会坏事,亦能坏人。一个杀手,一旦动了情,那便有了弱点,无异于将性命交给了敌人。”
“父亲,你想干什么?你不能伤害千初,这跟她没有关系,父亲,我求你了……”
那时的莫羽扬是那样的慌乱错愕,心中满是惊恐,因为他不知道父亲会对千初做什么。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跪在地上,一直哀求着父亲,求父亲能保住千初的性命……
也许是父亲老了,不似之前那般做事果断;也许是他的苦苦哀求,触碰到了父亲心中的一丝柔软。
最后,父亲没有下令去杀千初一家,而是给了他两种选择,
一是杀了千初,留给她的父母一条生路
二是以他的名义杀了千初的父母,来换千初一命
当时的他,瘫坐在了地上:
“慕伯父、慕伯母,对不起,即便你们在这里,听见这样的选择怕是也会如此吧,为了千初,你们也会是选择牺牲自己吧!
千初,原谅我擅自做出这样的选择,对不起,对不起……”
他选择了后者,他知道,不管怎样的选择,这都会是他欠千初的,是他永远偿还不了的痛。
那一夜,他也跪在雨里,看着不远处跪在尸首边的千初,他不敢过去,也不能过去,就那样远远的看着,在凉寒的雨里,陪她一起跪着、看着、守着……
莫羽扬将千初葬在了洛迦林的梨花树下,
“年少初遇,便放你在心,当年一面,一颦一笑摇曳星云。
那日街上四目相视,我便已认出了你,也知晓了你的用意,但我选择了回避,总以为有些事情不说破,便能一直相安无事。
终究是我断送了你的一生,倘若有来世,我情愿一生刀光剑影,不复相见,换你一世周全 。”
远山传来清晨曲笛阵阵,忆起当年一曲离殇下的翩然惊鸿影……
从此江湖上,再也没有了噬灵堂的堂主莫羽扬,而多了一位叫时念初的江湖游子。
那年盛夏,他许她盛世繁华,他说山河如画终不抵她。
而她却想让他带她浪迹天涯,许她一番快意恩仇,把酒踏歌行的江湖岁月。
这些莫羽扬做不到的事情,时念初却可以做到。
余下的后半生,他不再单单是他自己,他带着千初当年的期许,走遍了五湖四海,踏遍了塞北江南。
他说,不恋红尘却难舍回忆,因为每段回忆都有千初的身影。
琅琊令之快意恩仇|把酒踏歌行琅琊令第七期之快意恩仇
网友评论
这江湖事本就是不容人来一刀独断的吧,当故事发生了,他们的故事有事也会偏离最初的设定吧。那里是那么美殇,那么邪魅,朦胧,迷离,愿意为之写上一写。
情爱上的,江湖上的快意恩仇如此发展也是情理之中的吧。恨却终究又是爱的。他对她痛惜愧疚,无法在与她守着这看起牢不可破,却薄如纸的关系,所以他挑破了,她对他爱意深切,却终究无法直面这间接害她家破人亡之人,所以她选择了牺牲自己,换来两人的余生相待,她被他记住,永生,也因为爱之深情之切,不敢要来世。她爱他却敌不过江湖中的恩仇,敌不过内心的痛恨。江湖中有多少这样的爱恨呐,这故事让人痛心,也让人欣慰,或许有时候这命定的结局对两人来说也不错,甚至时最好的吧。
我文风和公子的不同,文笔我自也比不上,所以便想了想这故事,也不知是否近得上公子意呢?
姑娘分析的很到位,说出了我心中所想,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江湖人有江湖人的处事方式
,那些我们看起来很痴很傻的行为,对他们而言,是心中坚守的执念。
写的文章能被姑娘会意,还得到很高的评价,不胜荣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