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没想到的是，
那晚的烟花，
还寓意着我们的相遇，
以及彼此一生的羁绊。
文 陈深/图 微博
01
离十七岁还剩不到四个小时，我和大姐一起到东风五路看烟花。
那里荒无人烟，放烟花最合适不过。大姐告诉我，烟花是平安祥和的象征，寓意着新一年的好运连连。
但我没想到的是，那晚的烟花，还寓意着我们的相遇，以及彼此一生的羁绊。
一路上灯火通明，寂寥无人，然而视线越过第一个路口之后，便望见了成排的大型机车。
你站在车队最中央，一簇一簇地烟花落在你的肩上，忽明忽暗的烟火之间，我瞥见了你棱角分明的侧脸。
因为附近人烟稀少，我和大姐的出现，多少是令你们感到惊讶的。大姐牵着我慢慢走着，走到离你们七八米远的地方，找了一块干净的地坐下。
烟花绽放了很久，声音不算悦耳，却令人舒心。大姐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美丽的烟花之中，而我的注意力，似乎全部放到你的身上。
你抬头看着天空的动作仍未停止，我偷偷地在心里想:能以这种姿势欣赏烟花的人，一定有故事。
好巧不巧，在我恰好花痴地盯着你那个方向看的时候，你的眼神也准确落在我的身上。我反应过来，脸红了一大片。
都怪自己大意，连你什么时候转过身来，还有什么时候走到我们身边，一无所知。
你站在我和大姐面前的时候，身边的另外几个小伙伴在起哄:哟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哟，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呀。
声音是有些戏谑，但我没听出来有恶意。反而是大姐先急了，一把将我拉起，往家的方向走。
大姐说:哪来的混混，不三不四的，妹妹我们走吧。听到这些话，你和你那些小伙伴们的脸也是青一块白一块，当他们想反驳的时候，你阻止了。
往回走的时候，我偷偷回头去瞄一瞄你。没想到，你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定在原地看着我们离开的方向。
我们的眼神再次撞在一起，这一次，不止我心慌，我能感觉到，你的心脏也小鹿乱跳着。
女人的直觉，一般不会出错。
02
所有人都说，我是一个斯文安静的好姑娘。上学放学永远按部就班，成绩表现数一数二。我是爸爸妈妈眼中的期望，老师心中的苗子，以及同学们口中的乖乖女。
但事实上，我并不希望自己永远这样，过着安排好的生活，学着变不了的知识，每天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好好休息。这样的日子不是说不好，只是过久了，会腻。
第一次觉得腻了的时候，我瞒着爸爸妈妈和大姐在房间里看校园恐怖小说，结局是妈妈半路折回，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第二次觉得腻了的时候，我故意在月考卷子中少做两道大题，结局是老师恨铁不成钢地叫了家长。第三次觉得腻了的时候，我又遇见了你，在学校附近的修车档。
自行车链子坏了，打破了我出逃的计划。我不得不推着车去修，然而真的很凑巧，你当时也在场。在伙伴们的起哄之下，你向我走近。
“嗨，我们见过，记得吗？”
当然记得，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但万幸，我矜持住了，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噢，是你啊。人与人的缘分真是奇妙，上一秒还想着你，下一秒你就出现在眼前。
自行车修好之后，你自告奋勇要送我回家，前提是我们刚刚已经说好了交个朋友吧。路上我们聊了很多，你是二十七班的，你的特长是篮球，爱好是足球，喜欢乐器，总之可以一句总结:全能天才。
我们学校高二一共有二十八个班，以成绩论，你可以算是倒数了。你还说，那天晚上看见我，总感觉很熟悉，很想问候一声，但无奈被大姐拉走了。我尴尬地笑，没有说出缘由，难道还能说:大姐看你们不像学生，像黑社会混混呀？
临别前，我们互换了QQ号，并约定当晚在网上聊天。你看着我走进楼梯，使劲招手，我没多望，一头冲进楼梯口。多奇怪，明明才见了两次面，心中却产生了一种初恋的感觉，甜甜的，软软的，叫人欲罢不能。
03
我们成了网友。
每天放学回家之后跑回房里打开电脑与你QQ聊天，是我最大的乐趣。有一次，你邀我玩飞车游戏，我坚持说不会。你软磨硬泡下，我勉强玩了几盘。
说起来有些好笑，我连哪辆车是自己的都不知道，好不容易出发了也是横冲直撞，找不到东南西北。你发过来好长一串:!!!!!，紧接着是大笑的表情。我在电脑屏幕这头幻想着，你哈哈大笑的样子，该有多迷人。
我们有事没事都会聊天，谈天论地无话不说，你吐槽着你后妈的一切，我说不想我爸太管我。半夜里睡不着，我还偷偷躲在被窝里给你发消息，然后会收到长长的呼噜声:是你假装的，为了逗我。
但是我们的关系止于网友，平日里在学校几乎不常遇见，想遇见也不容易。我在四班，天的这头。你在二十七班，天的那头。
我们要想见面，得跑过一个运动场，穿过两条小走廊。更何况，我是出了名的好学生，平时别说出去玩了，下课能起来装个水已经算运动了。
这些事我也和你提起过，你笑我假正经，其实心里是贪玩的，就是不敢玩。我回你几个“左撇嘴”的表情，其实心里偷偷乐出了花。
我的秘密，只有你知道。
不久之后的下午放学，天公不作美下起了暴雨。天空一瞬间暗了下去，电闪雷鸣闹得人心慌。
班上很多同学，家长接的接，自己走得走，总之课室里没剩几个人。而我没有雨伞，也不想麻烦爸妈，已经做好了等雨停了再走的打算。
谁知道网友见面会在这时出现的。
你拿着湿漉漉的雨伞向我走来，在班里仅剩几个同学的注视下，将我带了出去。你说眼看着天要黑了，我这样马虎的人应该没有带雨伞。在打了很多个电话之后，决定来课室找我碰碰运气。
你的运气但凡牵扯到我，总会是很好的。我用这句话打趣你，却被你一手抢过书包护在胸前。“可不能弄湿了好学生的宝贝书啊！”我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我爱书如命。
雨越下越大，已经到了噼里啪啦砸得雨伞铛铛响的程度。我们无奈跑到旁边屋檐下避雨。
站定之后，我发现你左边肩膀已经淋湿一大片，那必定是将伞全部推到我这边来的原因。屋檐下我们呆呆站着，离开了网络，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网上聊得热火朝天，此时却手足无措。
还是你先开的口。
“喜欢周杰伦的歌吗？”
“不喜欢。”
“俗。”
“什么？”
“俗不可耐，你去听听周董的歌，你也会成为一个有趣的人。”
“哈?哼，你的意思是我现在是个俗不可耐的人?”
“不敢不敢，只是你的生活太单调了，这样吧，以后我负责让你丢掉俗气，一起做个有趣的人。嘻嘻嘻。”
在我们俩你一句我一句的拌嘴声中，雨渐渐停了。回去的路上，我心里还在想着你为什么要说我是一个俗不可耐的人，和你又是一个如何有趣的人。
04
周杰伦的声音在我房间里响起，是那首《不能说的秘密》。我拿出笔记本，在上面一字一句地写着: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
写字的那个时候，脑海里全是你的身影。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嘴巴，和你笑的弧度，以及那天和你一起躲过雨的屋檐，它们通通在我心尖旋转跳跃着，刺激着我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叫我想你想得疯掉。
你喊我出去听你弹吉他那天，恰巧是我外婆生日。我骗了妈妈，说同学要叫我到她家里学习物理，那个同学是班里的物理大神，妈妈是知道的，所以她轻易放我出了去。晚饭后，我抱着外婆狠狠亲了好几口，飞快地溜了出去。
学校附近有片废弃工地，老旧的厂房，有一种九十年代复古的味道。你坐在一块大理石上，抱着吉他，目光热烈地唤我过去。
我边走着，音乐声边响了起来。
你弹的，不就是周董那首《不能说的秘密》么？你边弹，边唱着，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那声音好听得，叫我忍不住停住了脚步。我查过了，这明明是一首伤感的情歌，在你唱出来却又甜又暖，甚至叫我在原地不动的那一瞬间，眼角掉出了泪。
你一惊，把吉他一搁，三步作两步跑到我身边，轻轻拍着我问我怎么了。
傍晚的风总是有些温柔，夕阳残留的那一抹红，成了勾勒天边最美丽的色彩。破旧的厂房外，两个各怀心事的人，第一次感觉到了彼此心灵的靠近。
你终于抱住了我。
“做我女朋友好吗？我真的很喜欢你。从第一眼看见你开始。”
“但是，但是我要学习，我爸妈发现我早恋会气晕的。”
“我不会打扰你，我只是很想很想陪在你身边，看着你，照顾你。”
“但你不是说我是一个俗不可耐的人么？”
“没有办法，我就是喜欢上了这样一个俗不可耐的人。”
你终于吻了我。
我们终于在一起了，在那个黄昏，在那间破厂房，一个不想俗不可耐的人，和一个喜欢俗不可耐的人在一起了。
05
像所有早恋的情侣一样，我们的来往总是偷偷摸摸。多少个夜晚，你都在QQ里和我说着，此时此刻是多么想我陪在你身边，紧紧地抱着我，毫不顾忌地亲吻。
我望着屏幕上这些字眼会脸红，心里偷偷责怪你说话太露骨，实际上却开心得忍不住叫出来。时间长了之后，你更大胆了。
在学校里经常找我，有时是在体育课的运动场上，有时是在课间操的过道旁，更甚的是，你居然直接杀到了教室，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之下，将一堆零食塞进我的抽屉。
我又怕又气，推着你出去。在楼梯间，我警告你不准这样明目张胆，却被你偷偷的一吻亲得七上八下。
我又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之下回到课室坐下，眼里脸上的红晕丝毫未曾消散。在同学们的逼问之下，我只说你是我的同学，来找我借东西的。但天知道我是多么多么想骄傲地说，那是我男朋友，没什么，就是想我了所以来找我。
我仅存的一丝理智，将这些话悄悄收好，换之而来的是一脸的正直与平静。
看来你说我假正经，也不无道理。
你十八岁生日那天，提议晚上去东风五路走一走，说那是我们缘分开始的地方。我敲下一个好字，还未按enter 键，门就被刷地一下打开。
我手疾眼快将电脑切换到其它程序。大姐央着我晚上陪她出去玩滑板，我借口说爸妈不许我们碰危险的东西，实际上是与你有约在先。大姐扑过来要看我的电脑，问有什么好玩意儿值得我天天守在这里。
我一向谨慎，QQ登录完之后，会马上关闭并清理所有聊天记录，也就不怕大姐看见什么蛛丝马迹。我走开，拿起一本三毛的书躺在沙发上，随她怎么看。
反正她什么都看不到。
夜晚我又找了个借口，这次是到化学课代表家拿些练习册，有急用。妈妈对我们班的好学生一向了如指掌，也就摆手让我出去了。
我小心翼翼地走下楼去，还未完全关好门，就看到了路边的你。那实在是太大胆了，距家里不到五米远，爸爸妈妈随便一个探头就能看见你，吓得我赶紧跑过去拉着你向东风五路飞奔而去。
当然，在此之前，我已经准备好了你的生日礼物。是我妈妈拿去开过光的一条项链，据说保佑人平安健康。
我实在不知道你缺什么，只好将自己最重要的送给你。我将项链戴到你的脖子上，因为你太高，不得不俯低了腰，我与你靠得太近，甚至能清晰地闻见你身上淡淡的味道。戴好之后，我刚准备缩手，却被你抱了起来，在原地不停地转着圈圈。
荒无人烟的东风五路上，我们俩人笑得无比开心。我对着风大声喊:生日快乐！你抱着我也大声喊着:听到了，我的宝贝!我爱你!
如果天上真的有神仙，那么当他们看见我们俩个，也一定会露出舒心的笑脸。
眼前的少年剑眉星目，温润如玉，在我的心里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爱情确实是无需理由的。不是因为他帅，不是因为她美，总之就只因为是他，因为是她，让你的心里哐当一声开了一扇大门，从此里面只住着彼此。
那些年少时光，几乎可以成为我一辈子最美好最珍贵的回忆。
06
我们一路走来，平淡且快乐。我继续着我的学习，还是每天做着一套又一套的卷子。你继续着你的乐器，弹出一首又一首的曲子。
在旁人眼里看来，我们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是专心学习的乖乖学生。一个是唯独不爱学习的全能少年。
我在年级大榜上数一数二，你在各种比赛中大放异彩。当然这中间，我们一直一直在一起。既没有像青春剧里的梗一样被老师家长发现，也没有像韩剧里的梗一样车祸癌症失忆。
总之我们手牵手，度过了普普通通的高二，但却在高三那年，一切发生了变化。
生活喜哀参半，这个道理，我不是不懂的。
但在面对你要入伍这个事实，还是无法接受。是你爸爸要求的，既然你已无心高考，那就去军队锻炼锻炼。
做决定那天，我哭得稀里糊涂。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还没到生离死别的时候，却已经伤心成那个样子。
后来才知道，那不过是因为我太在乎你了，离开你一秒，都觉得此生会不会就此不见。你抱着我又是亲又是哄，我的泪哗啦啦地打湿你的衣领。
你告诉我，如今去军队是最好的选择。你相信锻炼过后，你的心态会成熟很多。那个时候你会继续念书，再考大学。
我只问你一句，也不是不信任，就是特别慌的一句，回来还爱不爱我。你拽出那条项链，眼神坚定地说:我这辈子就爱这一个俗不可耐你。
在我又是哭又是笑的早晨，你坐上了前往未知征途的大巴。
我妈问我那段时间情绪怎么那样低落，我甩甩头，斩钉截铁地对她说，我一定会好好努力，考上好大学的。
算是对她的报答，也算是，对你的报复。之前约定好的电话联系，在日复一日之中次数少得可怜，我甚至嗅到了一种离别的味道。
高考前，我收到了一个快递。匿名。因为没有想到是你寄来的，所以我直接在课室拆了开来。打开之后，我有些傻眼了。全是周杰伦的专辑，还有一卷录音带。同学们围过来，羡慕地说着哇这些买全了可贵了。
只有我紧紧拽住那卷录音带，和底下那个小纸条。“好好学习，回来带你去看他的演唱会。”我将它们全部收好放到书包里，背起书包走出教室，眼泪兀自往下掉。
高考很顺利，我发挥正常，去了北方一间工业大学。周围成群的帅哥美男，在我眼中却比不上傻头傻脑的你。偶尔你发过来一两张自拍，我抱着它笑得前仰后合。室友凑过来一瞧:哟，兵哥哥呀！真帅。
我小气兮兮地将手机藏起来，当然帅，而且只能我一人看的那种帅。然后抱着它，在无数个孤独无趣的夜晚安然入睡，梦中你抱着我，在东风五路幸福地转着圈圈。
07
周杰伦地表最强演唱会，人山人海，全场沸腾。几对言笑晏晏的情侣低头耳语，透出一股恋爱的甜香味。我推推身旁的你，你立马递过来一瓶水，然后双手圈上我的腰。
“老婆大人请用茶。”
“屁咧，明明是矿泉水。”
“不是你说喝茶睡不着嘛，我怎么忍心。”
“少啰嗦。”
“哎，老婆觉得我录音带里唱的好听还是杰伦?”
“你这问题跟我漂亮还是范冰冰漂亮一样。”
“你漂亮。俗不可耐的你最漂亮。”
“滚。”
歌声将我们的注意力拉了过去，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
听到这里，我们相视一笑，只有我们知道，彼此经历过的那次下雨天，和曾经躲过雨的屋檐。
我觉得最幸运的是，自己是个俗不可耐的人，而你恰好，喜欢这个俗不可耐的人。
你回来了，而我还在，已经足够了。
那个少年教会你爱
那个少年还在你身边
那就足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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