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到熟悉的嗓音,水泠月心口那种怒火中烧的感觉反而淡了下去,理智也慢慢回笼。现在想想,之前自己那些无厘头的担忧简直就是多余。也许从天牢设计捉拿真凶开始,到后来追捕韩远,眼睁睁看他被血影楼的人带走,直至他莫名其妙被杀,这整个过程就是一场策划已久的捕猎游戏,而这场游戏的胜利品就是看萧庭元与太子相互争斗,厮杀……
而她有什么理由,以什么身份来责怪他,这本就是一场相互利用的交易。
“对不起,是琅玥逾矩了。”沉默半晌,当感觉身后那道身影向自己靠近时,水泠月豁然后退一步,恰好让他站在了雪音的身边。
而她眼神坚韧而不带半分情愫地抬眸,平淡而冷静,仿佛刚才那一慌而逝的委屈只是他的错觉,使得原本漠然如斯的人也微微蹙了眉心,“雪音,你先回去吧。”
雪音微讶的眼神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水泠月,最后只得掩去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涩意,欠了欠身,缓缓离开了沉阁。
云雷作为他的贴身护卫自然不会离开,退去三米候着。
“你想知道什么?”
水泠月扬眉,神情微顿,“什么都可以问吗?”
风正从颈项吹过,像微软的羽毛轻拭,酥麻的感觉透到了心坎里。而萧庭寒并没有立即回答她,只紧紧凝着她,一双深色的瞳仁里猝然跳跃着星子,带着不知名的情愫,晃了她的眼,也差点晃了她的心。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
水泠月深吸了口气,错开与他的对视,不知不觉,脸便有了些热意。
“……咳咳……真的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吗?”
“嗯。”低低的嗓音,有些暗哑,像刻意压着喉咙一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雪音究竟是谁的人?”
“谁给的价钱高就为谁出力,不存在是谁的人?”
水泠月眼角微挑,明显不相信他的说辞,“哄哄三岁小孩就行了,别拿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敷衍我。这外面谁不知道,听樱坊第一女花魁,铭城惊才艳艳的倾城绝色——雪音姑娘是您的红颜知己,您这为钱这一说恐怕说不过去吧。再说她看你时,可不是一个顾客看一个雇主的眼神。那神情用痴迷来形容也不为过。”
“哼……”耳边传来他的轻笑,似十分愉悦,“王妃这是吃本王的醋吗?”
“呵……”
“没吃就好,如果想喝了,可以让云雷给你送过去一些。”
“……”
“……萧庭寒,你堂堂一国王爷……说出来的话怎么尽与你这张脸成反比……”
“过奖。”
“……”如不是了解他的为人,恐怕谁也不会相信这话是出自那张冷漠疏冷的脸,果然人不可貌相。
“你也别这种方式糊弄我了,我现在就想知道韩远是你让雪音劫走的,还是冥杀让她劫走的?”
气氛回归正常,萧庭寒知道这次瞒不了她了,于是正色道,“是我。”
果然是这样。
“我记得曾经问过王爷一个问题……”
“是……你曾经问我,是选择继续站在太子这边,还是明哲保身,坐山观虎斗?本王今日还是一样的回答,世事无常来左右,南北偏要向东西。可怜身在帝王家,心不由衷,命不由己。”
水泠月一时哑口无言,自古皇家无情,权利无眼,像萧庭寒这样的人,若他真对高位无想法,那才是真奇怪。
“杀韩远的人,是沐琉烟还是冥杀?”
“沐琉烟。”他毫不犹豫地道。
“皇上知道吗?”
“他不知道,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不想打草惊蛇。而且即使有证据,以父皇对她这么多年的感情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但,如果韩振知道了真相,他与萧庭元的结盟就会破裂,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看到的吗?”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你在顾虑太子,还是皇上?”
“韩振从来就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你知道他为什么一心要齐鸿于死地吗?”
“难道是齐鸿有他的什么把柄?”
“他暗中养兵,训练军队。”
“你的意思是……”
“他的狼子野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支持萧庭元不过是一个幌子,眼下南境之困,韩远之死正好给了他机会。如果供出母妃,皇上非但不会治罪还可能想办法为她开脱,这样一来正好给了韩振谋反的理由,所以这也是父皇要求的。”
“难道就这么放任她,继续为非作歹?”
萧庭寒的目光缓缓落在她脸上,看着她因气氛而微红的脸,看她紧咬着下唇,眸中幽芒涌动,摄人心魄也不过如此,心口微微紧了一下,他轻咳了几声。
“所以……近期内,你可能会很忙。”
“什么意思?”
“我会把已经掌握的证据都交给你,至于怎么用,看你自己。”
“你就不怕我为了一己之私杀了她。”
“随你。”
“好,我明白了……”她顿了顿,只默默低头沉吟了半刻,再抬眸,眼神已没有刚才那般沉静,“最后一个问题,我想问王爷……”
“在王爷的棋盘上,我算棋手还是棋子,或者换句话说,若有一天,王爷得偿所愿,我是否还有全身而退的机会?”
话音未落,四周恍然一下死寂。
身后的风透过薄衫钻入肌肤,吹得人也清醒了几分,水泠月直了直身板,好让自己看起来很有底气,她一向理智至上,来北汉经历那么多的事情,她始终认为有一样东西不会变,她的信仰。
她是水泠月。
皇家永远与她无关。
不管出说来,两人会怎么样,但起码最初的时候,她与他就是这样的关系,以后还是一样不会变。
“云琅玥……”萧庭寒眉头深锁,眼睛直直盯着她,像要将她看穿看透一般,声音冷得骇人,“你把本王当成什么了?”
水泠月听着,垂着眸,紧攥着衣袖,不敢看他的眼睛,在说服自己也在说服他,“王爷许我王妃的身份,我听凭王爷驱策……”
“云琅玥……”
他这一声一声唤得水泠月心口发颤,可是又能怎么样?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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