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港不算大也不算小,我生活在这里刚刚好。今年过年的时候,我在网上看到青阳港已经跃升中国的三线城市了,不过这对我以及很多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仔细想想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而我从小居住的这片地方,有一个很动人的名字——鹤里。这里所说的鹤里可不是小区的名字,而是整片区域的名字。有一次我还专门到市图书馆查了方志,据说这里曾经是灰鹤的栖息地,之后当地人开始在此聚落。当然鹤早就没有了,是否南下或者去了其它地方就不得而知了,现在来说的话只有动物园还有。
鹤里位于青阳港地理中心坐标偏西,属于城市蛋白区或者叫极化效应区。来到鹤里,最让人感到意外的不是它的变化,而是它的不变。鹤里的改变相比青阳港整体来说显得要慢上许多,会让人觉得一半是尬尴,一半是庆幸。人们怀念的不变,在这里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在鹤里你能看到很多仍未被改变的东西,能看到曾经那个辛辣蓬勃的橙色年代的影子。对于朝令夕改的政策和形形色色的时髦风尚,鹤里的人们都会用一种古老的方式来进行取舍,如果某些政策能使他们摆脱苦难,帮助他们无论在物质上还是精神上(大多是在物质上)得到益处,多多少少能捞到好处,他们就很乐意接受;如果政策已经严峻到限制了他们,妨碍到了他们的个人利益,他们马上就会变成一副愚昧无知、可怜巴巴的样子,说些我没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都记不得之类的蠢话。
不少人也愿意进行默默的、长期的、坚韧的斗争,但很多时候都是在万不得已,实在是逼得他们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所以我仍然坚信,只要还算说得过去,人们可不愿意做那些个麻烦事,肯定会如释重负地抛弃那些暧昧冒险的行为,认为应该诚心诚意地过日子才对。住在鹤里的人们,当家人的意识特别的强,很少有人抱着活一天是一天的想法,很多像栾月永这样的归乡人,几年之后重回鹤里,到鹤里的公园散步,到他们曾经去过的街边小铺,融入在街道的喧哗声中,月永曾在这里倾听过的人群喧闹声,几年之后仍旧可以在这里听到。
看着熟悉的街道、商铺、居民楼,月永有时候觉得自己很难与周围灰浆似的世界协调一致,让自己也能像他人那样身在其中。最要命的是,也没办法与其它地方,比如说北京,那些有着另一种活跃性颜色的地方相一致。她隐约觉得,无论是哪种情况很可能都是暂时的。但是鹤里对于月永来说,是近乎爱人或是情人一般在她的头脑里扩张,事实上她和这个地方之间的距离在缩小,在调和:一种深情厚意,一种形而上的亲缘将她与这里的一切束缚在一起。当她在见到父母家的老邻居,认出了一位古老和赤裸的父亲,那老人肯定是父亲了,至于是谁的父亲,不知道。她跟那些老邻居说话的时候,他们的态度没有月永想象中那么热情,态度胆怯而保留。月永会觉得这完全没有必要,挺没意思的,不过她心里也清楚,重要的不是他们会说些什么,他们会有何种反应。而是只要留意他们的眼睛,里面仍旧保留一丝丝红色和橙色的记忆,就足以安慰人了。它可以唤起无限的概念和动作,一边思想着过去的事情,思想着何时我们还将回去,一边留心听着远处街道上传来的市井声。
青阳港和中国的其他大城市相比,外来人口并不是特别多,虽然近几年涌入了不少外省人,但是在鹤里,本地人口肯定占绝大多数。居民小区,商业街道也不像其它卫星城那样犬齿交错,而是有规有矩。所以像鹤里这样的老居民区就有很多老味儿、小吃。小吃首先要小才行,能拿在手里捧着吃的那种,味道还要冲,离老远就能闻见。现在大城市的小吃都是集团化、股份化了,价格和做法整齐划一,味道也就整齐划一了,就不地道了,不地道就不再是真正的小吃了。而在鹤里,到现在还能吃到正宗的小吃,有老师傅用流传下来的手艺去做这些小吃,拿得住活儿,存得住味儿。我小时候特别爱吃一种用江米做的“大饼”抹酱,其实就是薄薄的一层江米片子,还可以用作熟梨糕的底托,上面抹上酸磨糕——一种由酸枣面磨制而成的酱。还有酸磨糕小碗抹酱,就是在类似冰激凌甜筒的蛋托上抹酱。上学的时候有一次我用存下来的零用钱买了一大袋子,当早点吃,后来被我妈制止了,我妈说不卫生。之后我妈强制给我改成了槽子糕,那时候每天早晨都要吃槽子糕,吃完之后感觉一整天都打不起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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