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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亏日子还有难过和失落,感激生命必须放弃或选择,让我们在一场场身不由己中,努力进化成更好的自己。”我的一生都在追逐与奔跑之中,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阻挡我前进的脚步,也没有任何事情能够让我停止脚步。
我出生于Y城的一个山村里,读书时,每天都要行走半个多小时去村子里的小学。我的家住在半山腰,要先走下坡路到烂泥公路上,然后循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个几分钟会有一座桥。这座桥名为“爱心桥”,因为它是这个村的人捐钱修出来的,一开始这里并没有桥,而是由木头搭起来的。木头桥很脆弱,若是下大雨涨洪水,这个桥会被淹没,这就让读书或者上班干活的人被困住,这边过不去,那边过不来。这座木头桥还会有人没注意时,掉落下去,所以后来村里一致决定修桥。
学校很小,宿舍和教学楼分为两栋,宿舍两层,教学楼三层。一个班学生不多也不少,四十几个。五六年级的学生要住校,那种离家特别远的也住校,宿舍以前也是教室,但是因为很多人家离得太远,若是要一来一去,就得五六个小时。我家离学校半个多小时算是很近的。一个宿舍四五十个人,一个小小的单人床就平均两个人。
等我升到五年级,就开始住校了,可是家里只有奶奶一个人,我不放心,总是在老师查完宿舍之后,拿起提前备好的手电筒,回家去。我们学校没有校门,三条路可以通外。我一个人慢跑着,夜里很黑,但是我不害怕,或许我也是害怕的,只是有比害怕更重要的事情支撑着我。奶奶身体不好,还种了不少庄稼,养了两头猪,还有十几只鸡,所以每到夜晚我会偷偷跑回去陪奶奶。
我回去后,奶奶嘴上骂着我,说一个女娃子怎么胆子这样大,大晚上的敢跑回家。我经常看着她那唠叨不停的样子,打着哈哈。她每次都会问我吃饭没有,可是我即便是吃过了,她也会再给我做点吃的。我也会想,我回来她老人家是不是还辛苦一点?我要不以后就放周末回家?但是我很快就否定了。
那天晚上我回家大概快九点了,我看见她半边脸都是乌紫色的,她摔了,说是去砍柴,结果从那个崖上掉了下来。我不敢在她面前哭,因为我一哭她就要急,我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将眼泪憋了回去。我说着她,她还笑嘻嘻的不当回事。这个时候真的很无力,我不止一次想过,要不我不读书了吧,回家种地,我跟奶奶提过一次,那一次她少见的对我发起脾气。她说我是不是想跟父亲一样,不读书然后去干苦活、累活,然后死在外面,是不是想像她自己一样大字不识几个。还说了好多话,但是年代太久远了,我记不清了。
后面我再也没有提过了,只是晚上还是偷偷地跑回家,第二天六点起来就准备往学校跑,但是奶奶早就在门口守株待兔了,连忙往我手里塞两个烤土豆,或者烤红薯。我会忍不住想抱一抱她,但是嘴硬着:“要迟到了,我先放兜里一会儿吃。”她在后面大声喊道:“别挤着了,一会儿挤成一坨,我看你怎么吃得下口?”
老师一直没有发现我回家,直到五年级下学期,我跟一个女生闹了一点小矛盾,她把我偷摸回家的事情告诉老师了。我们都住在一个宿舍,我出去的事情班上的人差不多都知道。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晚上都去哪里了,我一开始没有承认,直到他说要请家长。我没有父母,从五岁开始就跟着奶奶一起生活。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母亲,只是我的记忆当中没有她的存在,而父亲,他的工作是外面的高空作业,在我七岁时,从五楼掉下去没了。
我最后还是跟老师说了是回家,老师对我家的情况也有所了解,没有太为难我,反而还跟我提议,小学晚自习并不会教新内容,让我申请走读,只是早饭和晚饭不能在学校吃了。我很感谢班主任,放假一会去就跟奶奶提了,她刚开始一直反对,说这样会耽误我学习,我跟她保证说不会,她才让步了。
就这样到小学毕业,要去镇里读初中了,学校离家更远了,而奶奶的身体也更加不好了。大伯家一直不怎么喜欢我,说是因为我,拖累了奶奶的身体,很早以前他们就叫奶奶去他家住的,只是奶奶放心不下我,所以一直没有走。我升初中了,走路要两个多小时才能到家,我就去找大伯家,让他把奶奶接过去住。大伯说话很难听,我小的时候他就说我是个克星,他说我妈是让我克走的,本来我下面还有个弟弟的,但是因为我,他一出生就夭折了,而父亲,也走了。那时他就说让奶奶别管我,让我自生自灭,可是奶奶始终放不下我。现在她身体越来越差,我也开始自我怀疑了,我是否真的是一个克星啊,是不是我身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我不能在晚上跑回去了,我只能求大伯把奶奶接过去,大伯也答应了,他开了一个条件,让我以后不要去找奶奶拿钱什么的,他说奶奶跟着他吃住,那奶奶那里的钱就应该给他补贴家用。我答应了,我知道没有钱,我可能连书都读不了多久,但是我只能答应他,因为我根本就照顾不好奶奶。
奶奶要走时,把我拉到一边说:“我枕头底下给你留了一些钱,那钱是你父亲当时的买命钱,你要好好的,周末如果是能住在学校就住在学校吧,回来没人跟你说话,一个人待着没意思。”她眼眶在泛红,生活真的是好难啊,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奶奶也走了,我一直目送他们到我再也看不见的地方,然后蹲坐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为什么我希望的事情从来不如意啊。不知过了多久了,站起来时一个踉跄,腿麻了,深秋的夜,凉飕飕的,月亮盘旋在天边。我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再也没有一丝温度了。我没有吃晚饭,早早上床将自己裹进被子里。
早晨起来,我才去看奶奶给我留的钱,拿开枕头一看,一叠钱静静地躺在那里,我看着钱再一次没忍住,流下了眼泪,将奶奶的枕头紧紧抱在怀里。我拿出钱数了数,整整一万三千五百块。旁边有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我拿出来看见上面有字。歪歪扭扭地字在上面紧紧贴着,好像后面的字想要把前面的字抱在怀里一样。
“莎莎,奶奶去你大伯那里之后,你自己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你好好读书,如果没钱了就来找我,你大伯说的不算数的,奶奶说了算哈。”看着错字连连的两行字,我模糊了双眼,曾几何时我还在抱怨奶奶也要离开我,但是现在我知道,奶奶一直心心念念记挂着我。
初中有生活补助,一学期有六百多,我每一顿只吃一个素菜就可以。就这样一年又一年,我一个人慢慢地度过了。时间很快,一转眼我到了中考的时候,奶奶的身体更加不好了,我很担心,奶奶是我唯一的牵挂,她要是出了什么事,那我真的没有任何勇气活下去了。我谨遵奶奶说的,努力读书,中考初见成效,我报考了我们县里的一本学校。其实我的分数线远远高于一本,只是一本是离家最近的,赶车只有一个多小时,我不能离这边太远了。我感觉身后一直有什么追赶着我,让我这几年都在不停跑,不能停下来,一停下来我就忍不住想自己存在的意义何在。
过去那些难听的话总是缠绕在耳边,经常能够听见,“扫把星,灾星,或者都是害人,还不如早早死了算了”,邻居没有像我表达过善意,永远是在散发自己的恶意。以前有奶奶护着我,现在我只能把自己变成刺猬,不让任何人靠近。在学校我没有朋友,可能因为我对自己的认知就是灾星,不能再去祸害他人了,所以交集很少。
奶奶放的钱还有一万两千块钱,等我上高中,这个钱肯定是不够的,我就开始想法子赚钱。由于年纪太小,外面肯定是不会收的,而且我只有暑假寒假能够自我分配。我们这边在夏至时,地里有一种东西,叫做麻芋子,这个东西的学名很好听,叫半夏。麻芋子属于一种有毒药材,单价能够卖到十几元一斤。
我一到暑假,就自己用一个麻布口袋,用针线修改一下,再加一个绳子,麻布口袋从中间隔开,一面是为了装要挖的麻芋子,一面是为了装一瓶水,还有煮熟的红薯。我总是一出去就是一整天,等到晚上七八点了才往家里走。拿回来之后,将它放在阴凉地方,防止晒干,晒干了它的重量就会大大减少。挖个几天,等到赶集时,就把它背上街去卖。我一开始卖的时候,被坑了,那个收货的收了九块一斤。后来跟那些人混熟之后,就被收成十一块一斤。
只是这样的日子并不能过太久,因为挖的人不少,慢慢就会发现,坡上的麻芋子被挖得差不多了。我总是一颗小苗都不放过,看到就会将它挖走,哪怕是长在坟上的,我都会拜三拜之后将它挖走。久而久之,能够看到的麻芋子就少之又少了。
可是暑假还没有过完,我还要继续赚钱,我就出去砍艾蒿,这个就是艾草。本来艾草应该早一点去弄的,但是它轻,价格又比较低,所以我会在将麻芋子挖得差不多时,再去砍。就这样,我的暑假每天都过得很忙碌。
高中时期,课业繁忙,我半个月左右才会回一次家,去看看奶奶,奶奶的身体看上去好了一些。我心里放心了不少,也就回去得要少一点了。直到我高考结束后,我将行李全部带回家,迫不及待去看奶奶,我还买了她最爱吃的荞面饼。一路有人看着我指指点点,我都没有理会,直到到了大伯家门口时,一帮人披着白孝跪在地上。我手里的饼掉落在地上,冲了过去,奶奶的牌位被大伯抱在怀里。我不禁犯了傻,问到:“这是咋子了?我奶奶去哪里了?”一般人看着我,我不知道要怎样接受这个事实,“这肯定是假的吧!奶奶说过她要看着我结婚的,她说她不忍心把我一个人丢在世上的,她说她以后帮我找对象,要把我亲手交给别人的!”
我说不出话,就这样愣愣地等着他们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只是没有一个人来叫醒我,让我掉入一个巨大的深渊里。自己浑浑噩噩地开始跟着众人送奶奶,在山上跪了一早上膝盖有些疼痛,但远远抵不上我心里的疼痛。
回去之后,大伯把奶奶临走时吩咐要交给我的东西拿给了我,我一路向前走,朝着家的方向缓慢行走。到了家里,我将那个小小的盒子打开,里面有两张纸,还有一笔钱,以及奶奶生前最喜欢的发钗。她说那是爷爷生前送给她的定情信物,爷爷走得很早,给奶奶留下的唯一一个挂念就是这个发钗。现在这个发钗成了奶奶留给我的唯一的念想。
纸上依旧是歪歪扭扭的一堆错别字,但是只要看着这些字,我就能够想象出她在电视机前找同音字的样子,或者是为了一个字,询问很多人的场景。奶奶写了整整两页纸,写的大部分是给我定制的目标,她知道我喜欢医,就将自己余下所有的钱都给了我,让我好好努力,报考一个知名医学院。方方面面她都能够给我想到,还说以后若是没钱了就找大伯,她将一部分钱放在大伯那里了。
随之我的大学生活如期到来,我每天奔波于学校与兼职之间。二十几年,我都在忙碌地奔波,不给自己留下思考的时间,将自己的生活,变得满满当当。我听了奶奶的,报考了医学。
“星海横流,岁月成碑。”转眼已过八年,我始终保持着前进的步伐,不曾因为任何事,任何人而停留,不知未来会如何,但是现在的我,过得挺好,能够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能够处理好所有的突发事件,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难倒我。“奶奶,这下您能放心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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