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蛋糕

      十六块五毛。就只有这么多。一张破旧的五元纸币，六张一元的，还有一些硬币。就在半年前老金被查出了血癌，半年的时间掏空了家里所有的积蓄，病还是没有治好。这是老伴儿最后的日子了，本想给老伴儿吃点儿好的，哪怕买一个最小的生日蛋糕呢，让他过个愉快的生日，现在看来也不能够了。想到这张桂花的眼里流出了泪水，她不敢出声，默默地抽泣，怕惊醒熟睡的老金。

      全天下妇女的哭声都该由男人的肩膀抚慰。年轻时每当张桂花落下眼泪，都有老金在一旁默默为她擦去泪水，可是如今……随着张桂花的眼泪由涓涓细流泛滥到波涛汹涌的第二个阶段，让我们来看看他们破旧的家庭吧。这是城乡结合部一处低矮的土屋，屋子里的家具只有当年结婚时张桂花父亲给打的老式炕橱和一个老旧的木质立柜，柜子的玻璃已经碎裂。那年煤矿坍塌，他们的独子金有来在矿井下再也没上来。得知儿子殉难的消息，从不饮酒的老金那一晚喝醉了，用脑袋撞碎了柜子上的玻璃。低矮的土炕上睡着老金，睡眠中总伴着一两声闷哼，那是癌细胞吞噬肉体的阵痛。

      和所有失独家庭的伤痛一样，当年年轻时的老金夫妇为了响应计划生育号召，也只要了一个孩子。现在呢，张桂花六十二岁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儿子的抚恤金十二万老两口一分没要，全都给了儿媳妇儿周芳，因为当年的周芳正怀有身孕，养育孩子也需要钱啊，没想到周芳拿到抚恤金就把孩子打掉了。

      张桂花擦干了泪水，帮老伴儿盖好了被子。拿着手电，乘着夜色出门了，她一个垃圾桶一个垃圾桶的翻找，收集一些废品——一些瓶子和别人丢弃的纸壳。就这样张桂花晚上捡废品，白天在家照顾老伴，连续捡了八天废品，她的背更坨了。

      第八天早晨，张桂花激动的去废品站卖掉了那些废品，跟老板软磨硬泡，再加上自己手里的钱，终于凑了60元钱。她去蛋糕店花38元买了一个最小的蛋糕，又去买了一条老金爱吃的鱼。一路上张桂花很激动，终于可以给老伴过上他最后一个生日了。张桂花擦掉眼角的泪水。“我不能哭，今天我要漂漂亮亮的。”张桂花这样想着。

      回到家，张桂花从纷乱的思绪中清醒了一点，一丝理智袭上心头。她洗了洗头发，略微修饰了妆容，找了一件干净合体的连衣裙，那是老金年轻的时候给她买的。穿上它，她仿佛又成了那个他心爱的姑娘，端庄美丽就像年轻的时候一样。

      趁老金还睡着，她把刚买的活蹦乱跳的鱼处理了一下，加了些香葱和粉条清炖了一下。一切都准备就绪，张桂芳把饭菜端上了桌，有把蛋糕打开了插上蜡烛，单等老金醒来了。张桂花眼前像是出现了幻觉，仿佛看到老金年轻的英俊帅气的脸庞，她真想轻轻的爱抚他，亲吻他。听他诉说浓浓爱意，像个少女一样的依偎在他宽阔的胸怀。张桂芳的手抚上了老金的面庞，她愣了一下，探了探老张的鼻息，张桂芳哭了。

      她把蜡烛一根根点亮了，爬满老年斑的手上覆着一层光辉，“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整个屋子都回荡着张桂芳的歌声。

      第二天，人们再也没见老金家有人出来，邻居说张桂芳怕老金一个人在那边寂寞，去天堂陪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