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本华在著作《人生的智慧》的开篇引用了这样一句话:
幸福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她很难求之于自身,但要想在别处得到则不可能。
这是法国大革命时期一个叫尚福尔的哥们儿说的一句话,言外之意是:
尽管得到幸福很难很不容易,但只要方向不错,努力内求于自身,终究是可能的;而如果想从呼朋唤友、声色犬马、灯红酒绿的外界去寻求幸福,则无异于缘木求鱼,是不可能得到幸福的。
年轻时,叔本华才高气傲,从哲学的、形而上的角度给幸福判了死刑,也即:对于人的存在而言,幸福是否定的,痛苦才是真实的。
但到了晚年,以睿智、深刻著称的叔本华,对幸福有极为智慧的看法:
幸福,它与快乐和痛苦一样,基本上是人的感情、意欲和思想的直接产物;一个人自身的内在素质,直接决定了这个人是否能够得到内心的幸福。
所谓的人的自身,它包括人的健康、力量、外貌、气质、道德品格、精神智力及其潜在发展。
人自身包含的多种因素中,健康又远远地压倒了一切。健康、良好的体魄,会给人带来宁静和愉快,而宁静和愉快正是幸福无声的代言。
这是显而易见的:自己对照一下两种场景,在健康、强壮的日子里和当疾病降临、我们被弄得苦恼焦虑的时候,外在境况和事件所留给我们的截然不同的感觉印象,一切就都清楚了。
既然健康对于一个人的幸福的确是头等重要的事情,因此,我们要把健康放在第一位。
所以,对于人自身的诸要素,大叔作了这样一个细致比较:
只要保持健康,一切也就成了快乐的源泉;但缺少了健康,一切外在的好处无论这些好处是什么都不再具有意义,甚至就算我们拥有那些属于人的主体的好处,诸如精神特质、情绪、气质的优点等,我们仍会由于疾病的缘故而变得沮丧不已,这些好处都会被大打折扣。
因此,大叔认为,一个健康的乞丐也的确比一个染病的君王幸运,说的就是,幸福无关贵贱。
然而,健康和力量,却会败给时间和生活,会慢慢侵蚀弱化,最终被掩埋;到了老年的时候,属于我们的健康,对幸福至关重要的健康不复存在了,我们的身体变得迟钝,我们的行动逐渐迟缓,年老让我们离幸福似乎越来越远。
但是,到了这个阶段,人的自身的另外几个要素——道德品质和精神智力,又发挥着很大的作用,只要时间没有把我们彻底抹除,只要健康还没坏到剥夺我们思考的权利,我们依然可以拿捏幸福。
所以,那些外界不能、或者很难被剥夺的,它们在我们单独一人的时候陪伴自己,融入到我们的自身个性和血液中的属于人自身的内在素质,对于我们的幸福生活是最重要和最关键的。
另外,之所以把人的自身内在作为幸福的关键因素,还基于这样一个明显的事实:
每个人所生活的世界,首先建立在这个人对于这个世界的理解之上,与一个人直接相关的是这个人对事物的看法、他的感情以及他的意欲活动。
所以,我们常看到这样的情形:同一本书,同一份工作,同样的风景,可落在不同人的眼里,会有截然不同的看法。同一样外在的事物和同一样的境遇,对于不同的人的影响是都不相同;就算处在同一样的环境,每一个人都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中。
经历任何事情,都逃不过每个人自己的理解。有怎样的理解,便会生出相应的感受。
所以,使我们快乐或者忧伤的事物,不是那些客观、真实的事物,而是我们对这些事物的理解和把握。
你就是你,你逃不脱自己。
但是,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很多人一边为着追求幸福而不得苦恼,一边又对拥有的更多的财产,和改善别人对我们的看法处心积虑。
对于幸福,我们考虑最多的,首先常常是金钱。
大叔对这一点看得很透:
真正称为财富的,亦即过分的丰裕盈余,对我们的幸福却帮助不大。
当然,我们不应该忽略获得我们的生活必需品。
你看,很多有钱、有地位的人感觉不快乐,因为他们缺乏真正精神方面的熏陶和修养,他们聚在一块追逐消遣、娱乐,放纵感官的欢娱、极尽声色的享受,荒唐、无度;他们穷奢极欲,令人难以置信的挥霍家财——这些做法,不过是徒劳地试图用外在的财富去补偿内在的不足。
他们外在富有、但内在贫乏,才摆脱了生活的困顿所带来的痛苦,却又陷入精神空虚所造成的无聊漩涡中。
所以,人类幸福的死敌,不是贫困和富足,而是痛苦和无聊。
其次,我们还常常考虑名誉、地位。
对此,大叔一针见血指出:
每一个人首先是并且实际上确实是寄居在自身的皮囊里,他并不是活在他人的见解之中。
荣誉、地位、名声尽管这些被很多人视为价值非凡,却不能够和关键性的好处——自身内在等相提并论,或者取代它们;在必要的时候,我们应该不容置疑地放弃这一项好处。
毕竟,人所拥有的身外之物,和人们对他的看法,对于人的幸福而言,适度时是锦上添花的美事,过度就要成为累赘,而过度是常态。
在人生的舞台上,我们扮演各种各样的角色:仆人、士兵,或者王侯、将相;或穷人、富人,或明星和名人,或掌握国家的上位者,或下层为生活奔忙的吃瓜群众。
作为一个知道自己有极大几率不会被历史书带上哪怕一笔的普通凡人,甚至是穷人,我们总是羡慕那些万众追捧的明星,羡慕那些高高在上、大权在握的肉食者,羡慕那些无需为生活狼奔豸突的富贵人家,羡慕拥有体面工作收入不菲的精英,以为那些自己得不到的、拥有不了的,就是幸福。
但幸福心理学告诉我们:
幸福与运气无关,用钱买不到,也不能仗势巧取豪夺,它甚至不受外在事物的操纵,而只是取决于我们对外界事物的阐释。
幸福心理学还告诉我们:幸福是一中很主观的东西,要靠个人修持,只有学会掌控心灵的人,才具备把握幸福的能力。
这与大叔的看法不谋而合:
别羡慕,各人拥有的不同地位和财富赋予了个人不同的角色,但就幸福而言,并不会因外在角色的不同而产生对应的区别。
看,幸福啊,它就这样一个是个很独立独行的家伙,自有自己的行事风格,它不会跟着富贵走,也不一定不会跟着贫贱走——它说,富贵和贫贱从来都不是评判幸福的标准。
大叔眼里的幸福,其实很简单:
首先,健康,包括身体的健康和精神的丰富敏感,这对幸福是最重要的;
其次,维持我们自身的手段,最好是不带操劳的收入。
大叔这一辈子是享足了幸福的:不仅因为家财丰厚,无需操劳便可轻松维持自身,更因为一身孤独,没有外在的牵挂和掣肘,并且著作等身,有丰富深邃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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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维持我们自身的手段,最好是不带操劳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