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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进的表现让袁绍很无奈,他稍一扭头,眼泪差点没蹦出来。之后他们就这么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地坐着,盯着地下一只行色匆匆的蚂蚁,袁绍伸脚将蚂蚁踩死,鞋底蹭了几下,蚂蚁死无全尸。
何进有气无力说了一句:“你派个人去宫里打听打听。”
袁绍不看他:“此时不是进宫的时候。”
何进挺委屈的表情,但也无话。
何后已经在宫里急得团团转,一会儿叫人开窗说非要热死几个人,一会儿叫人把纱幔缠起来说来人回话看得清楚,一会儿想喝冰水一会儿想吃水果,冰水端上来说太冰,水果说太酸,忽然看着宫女的脸问:“你的胭脂呢?”狂躁一阵,安静下来,望着窗外流眼泪。
袁绍久坐无益,坐着也无聊,只得起身告辞。出了门,见不远处有个人向他招手,那人是何进亲客张津。袁绍赶忙赶上去,张津急匆匆对他说:“重利之人必得以利动之。”说完,急匆匆而去。
袁绍有点发蒙。先帝一去,所有人都换了一副面孔,神神秘秘或者鬼鬼祟祟,装得像指点迷津的高人,说话不说清楚,留下大半空在那里,等着到时候挖条地道好藏身。
他追上去:“你什么意思?”
张津笑着说:“我见校尉去见大将军,猜着校尉要跟他说什么。”
袁绍说:“你知道那你怎么不去劝?”
张津说:“大将军没想到这一层,校尉一说,他恐怕立时回不过神来。”
袁绍说:“那我明天再和他说。”
张津说:“情势紧急,有的事到了明天,就不是今天的样子,再说,明天他要是不见校尉呢?”
袁绍愣住了:“那怎么办?”
张津胸有成竹地朝他点点头,快步离开。
袁绍抬眼看着天,云走得很快,那种快早已超越了平常速度,比眼球从左转到右的速度不知要快多少倍,就这么风驰电掣地向前飞奔,没有形状可言。偶尔他也眨一下眼,头顶中间的那片天空上一簇云朵凑合成某个人不像人动物不像动物的图案,在他拼命思索那可能会是什么东西时,它们已被后起的云朵层层压住,失却了原来的样子,赶着向前跑。
他把手伸向前方,一股微风对准掌心冲过来,手心手背两种感觉,一边凉一边温。何进的表情太过夸张,他不得不把他与市井中卖肉的联系起来。显然他没有做好听他建议的准备。哪知道他嘴一张,冒出的是要诛除宦官势力的建议。他看出来了,何进想也没想过这回事,无论是党锢之祸,无论是宦官干政,他都没想过是多么不合情理,相反,他像接受人要上厕所要吃饭要睡觉一样地接受一批人闹腾过来再闹腾过去。
在闹腾中,何进像一只振翅而飞的大鹏,舒展着自己保存已久的羽毛,借着污浊的空气缓缓上升,直到达到能触摸到先帝脚尖的位置,并且匍匐殿下,等待着先帝已去而自己正根深叶茂。他把手翻过来,让手背迎着微风,似乎手心的感觉更柔和,因此又翻过来。大门口的侍卫看着他,看着四世三公的贵族后裔站在大将军府门口把手翻来翻去,完全一副吃饱了找不到事可做的模样。
蹇硕几个手下正朝这边过来。袁绍看躲不开,干脆上前迎了,互致问候,弄清楚他们是来看望何进的,袁绍把路让开,看着它们进府。佩剑在腰间摇摇晃晃,他下意识地摁住,与佩剑挂在一起的一只玉佩撞击在剑鞘,竟然发出从未有过的清脆声音,顺风吹向前方。
那几个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回过头看。袁绍只觉得魂飞天外,不是怕,是被瞬间凝结的空气压制了呼吸。他和事佬般笑笑,转身离去,将对峙的紧张和难堪留给门里病榻上的重利之人,看他如何行云流水般应付自如,把一干人等骗得晕晕乎乎。
“他来做什么?”袁绍听见背后有人嘀咕。
“他倒是跑得快,要有什么事,第一个问罪的就该是他。”这句话袁绍没听见。
若不是张津救场,何进真不敢回想听到蹇硕派人来看他时的心情,索性拿被子捂住头,偏紧要时节,人体内部也乱了套,肚子里一通乱响,生生逼出两个大屁,自己臭自己。说时迟那时快,张津跑进来,把他从被窝里拎出来,朝背上使劲捶上几拳,捶得他不自主咳了几声。在咳声中彼此相见。张津迎上前,极尽感激。
“大将军怎么突然病了呢?”
张津又一次神神秘秘地凑到人跟前:“见鬼了。”
那几人一听,表情一悚:“在哪儿?”
“大将军不是要进宫吗?刚走到宫门,就看到一个人站在面前,说是浑身流血,脸上连一点皮也没有……”张津说着比划起来,“就这样,一下就晕倒了。缓了好久,这才好些。”
那几个人看着何进绯红的脸和迷离的眼神,也信了一半,语气软下来,说要好生调养,国家还要靠大将军之类的话。
送走蹇硕的人,何进和张津同出两口长气。
张津摸摸背心,全湿透了。
“都上门了,他们真是欺人太甚!”何进吼着。
“大将军别怪我多嘴,他们不欺你,还欺谁?”
“张津!”何进怒从中来,猛喝一声,却不知道如何骂他。
“何后和陛下都还在宫里,大将军就这样躺着,不是把他们往刀口上送吗?大将军能等,蹇硕他不能等。大将军还以为他是宋襄公,等你陈兵列阵,才和你一决高下!大将军,事到如今,无非就是你死我活,还有什么可想的?诛除阉宦,天下高兴,到时,大将军就是周公,是伊尹,是霍光,何氏一门在大将军手里发扬光大,传承万世,荣华富贵还不是随手而来的事么?要是现在错过了,不但大将军不得善终,族里的人也免不了一死……”
何进眼前出现何后身陷囹圄的画面,还没发生,已经刺痛了他。
“张津!”何进一把抓住他的手,眼里难免闪烁着感激和勇气的光芒,“就这么定了!”
张津彻底放下心,其他准备好的话他就不说了,有的话,不到最后,还是不要去掀动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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