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七喜
【7】
程立动作很快，第二天就买好了高铁的票，两天后出发。林謩没想到时间这么紧，中午收到订票信息后，跟办公室主任请假，推说家里有急事。下午放学后，跟代班老师把工作一一安顿好，因为临近期中考试事情多，便干脆留在学校处理。
事情做完，头一抬，天已经黑了。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办公室，突然看见墙角有一个身影。仔细看去，竟是刘玉清，小姑娘想来是在那里坐了许久，看她在工作，一直没打扰。
“你怎么还不回去？”林謩有些着急，看看手表，“家里人该急坏了。”
“老师，听说你要请假很久？”刘玉清轻轻说。
“啊，是的，请一段时间····也没有多久，很快就回来的。”林謩当刘玉清舍不得她，心里有些感动，“来，我送你回家。”
刘玉清住的不远，从学校穿过马路，拐个弯就到她住的小区。林謩用电动车推着她走，路上刘玉清又问，“老师，听说你要去四川？”
“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到刘老师跟王老师说的。”刘老师就是办公室主任，王老师是代班老师。林謩笑了，“你还会偷听大人讲话。”
“老师，如果你去四川，能帮我带一件东西回来吗？”
“什么东西？”林謩回头看着刘玉清，“是要带礼物？”
“不是礼物。”刘玉清想了想，“是我爸爸以前跟我提过，四川有一种布挂娃娃，如果挂在窗口，月圆的时候许什么愿都很灵。”
“你爸爸？”林謩思索了一下，“你爸爸去过四川吗？”
“我另一个爸爸告诉我的。”
林謩这才想起来，刘玉清说过她有两个爸爸，“你，另一个爸爸在四川？”
“不在四川，不过他一年来看我一次，今年还没有来过····”刘玉清说到后面声音低下去。
林謩抬头，已经走到刘玉清家的小区外，跟门卫说了一下，推她进去。家访时曾来过，往前走三栋就是。
“你回家这么晚，你爸该着急了。”
“他今晚加班，不在家。我跟阿姨说过了，老师留我在学校写作业，老师会送我回来的。”
林謩笑了，“你怎么就知道老师会送你回来。”
刘玉清也笑了，有些不好意思。
把刘玉清送上楼，家里果然只有阿姨在。回家路上林謩想到刘玉清说的在四川的爸爸，不免好奇，不知道是做什么工作的，一年才回来一次。而且跟她究竟是什么关系呢？一边想，一边决定下次家长会的时候要单独把刘玉清的父亲留下来再仔细了解一下。
第四天一早，程立和助手开车到林謩家楼下接她。林謩只带了一个小提箱，来回就一周，毕竟不是旅游，不需要太多行李。程立下车将她的提箱放进车里，助手很快开到火车南站。三人没有多话，赶着时间上了火车。林謩这才发现，程立给他俩订的是一等座，助手则一个人坐到二等座车厢。
这样跟程立肩并肩，印象中除了安徽那次，后面还有一次是去看演唱会，以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林謩的紧张来自于身边的程立，但她发现程立也有些紧张，“你是很久没有回过老家了吗？”
程立不知道在想什么，被林謩一问，反倒一时答不上来，“我父亲去世，我回去奔丧也没有多久。”
这样林謩就不知道程立紧张什么了，难道和她一样？这样想着，用眼光瞄了瞄程立，发现他又陷入了沉思。只是他既然不说，林謩也不好追问。
“我们上大学时，好像没有这样出来过。”过了一会，程立主动拉开话题。
“有啊，我们不是坐车把东郊西郊都跑遍了吗？还去过呈坎。”林謩说的是社团活动。
“啊，对，呈坎！真是美好的回忆。”程立叹息一声，“这些年东奔西跑，忙得都忘了最初的自己。”
林謩心里突然有些失落，原来在她记忆中那么深刻难忘的呈坎之行，程立早就淡化了。说到底，他们在大学时只是很暧昧，程立没有表白过，林謩更是遮遮掩掩。
但林謩始终记得在呈坎的第一个晚上，因为认床睡不着，她翻了半夜。后来干脆起来，准备在民宿的天井里坐坐。走到天井，发现早有人在那。听到声音，这个人回过头来，林謩心跳都要停止了，是程立。
程立见到林謩似也很欢喜，“你也睡不着？”他声音很轻。
“唔···”本来想说认床，但觉得有点难为情，“我晚上喝了一点茶。”
程立笑了一下，转过头去，“坐这儿来，这里最开阔。”他指着身边的石椅。林謩走过去，与程立并肩坐下。
夜晚的呈坎更加宁静，在这山栾绿水萦绕的小村落，流云微走，月银如勾，绛草未央，满地清露。院子角落的湘竹被月光印出斑斑银迹，暑气消散，林謩真想躺下来，趁这一晌之欢。
“特别宁静的感觉，对不对？”程立声音低低地，像害怕惊醒一个梦。
“我真喜欢这里。”林謩由衷地说。
“我也喜欢，”程立看向林謩，眼神闪动，“特别是现在。”
林謩迎向他的目光，充满期待和鼓励。但程立只是看了她一会，又将脸转了过去。林謩不懂他的表情，明明笑容还在嘴边，为什么不更进一步？心里像是气球散了气，自己也觉得懊恼，不由猜测，如果是我主动一点呢？
这样胡乱想着，再无心看夜空。只是感觉着身边的人，他一呼一吸，他身体隐隐传来的热气，他专注而若有所思的表情。林謩感受着，慢慢的，也放下了凌乱。她觉得，能这样并肩坐着，也是非常美好，甚至她有些害怕打破这份宁静。
两个人默契地不发一语，渐渐呼吸频率都同步起来。在这种隐而不发的规律中，林謩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
“我们下次再去一次呈坎吧。”程立突然说。
“嗯？”林謩从回忆中出来，“好啊。”
“叫上李雪他们。”程立又加了一句，林謩才想起来，上了火车后还没有跟李雪说一声。
拿出手机给李雪发信息，告诉她自己和程立已经出发了。李雪却发过来一张照片，手机上跳出来，是程立和另一个女孩。
李雪的信息继续过来，“这就是程立的前妻，希望歌舞团的大提琴手。”
林謩怕程立看见，侧着身子将手机挡住，“他们为啥离婚？你哪儿搞来的照片。”
“我问了他们班的人才要来的，花了不少力气。不知道为啥离婚，反正离了呗，你安心去吧。”
“什么意思？”
“他单身，你未婚，不是刚好的机会。”
“要成，大学的时候就成了。”林謩与其说不想给自己幻想，不如说害怕期望太大。
“毕业都十年了，你不能跟我一样混下去。”李雪过了半天，才发过来一句。
李雪的男朋友是高中同学，警校毕业后，结婚前因公殉职。李雪生不如死，林謩知道她能走过来不容易。林謩之前也有过一个男朋友，属于学霸型，读完研究生还要出国继续读博，也考上了全额奖学金，说好稳定下来就把林謩带过去。但稳定是稳定了，连带着也稳定了一个新女友。说林謩不伤心是假的，但似乎也没有她想像的那么伤心。
李雪一句话，两个人都沉默下来。林謩看向车窗外，还在省境内，农田两边多是高大的杨树。火车经过郊区的厂矿，一间间灰白色厂房在低浅的天空下像平锐的斧刃，整齐而统一的划开田野、农舍、河流和远方。
程立也看着窗外，目光里溶进林謩的半个侧面。她睫毛在镜片下微微抖动，嘴唇轻轻抿住。有点圆润的下巴被手掌托着，耳侧散落的细发落在颈边。她太安静了，从里至外。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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