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七年的高考

6月7、8、9三天，正是一年一度高考时间。

我特意关注了一下气温，6月7日阴，24度；6月8日阴转晴，28度；6月9日是高考最后一天，有点热，气温34度。但因为前期气温不高，所以室内并不觉得有多热。

何况即便天热，毎个教室基本都有空调，考生的生理和情绪状态都可以得到保证。甚至有免费饮料提供，包括考点医护等应急预案也是准备得妥妥的。

校园外，为了创造良好的高考环境，J察早已进行道路限行，考场周边不允许机动车通过。倘若考生在路上遇到突发事件求助J察叔叔，保管能一路绿灯，得到最及时的帮助。

感慨现在的考生真是很幸福！当然大学毕业后的各种工作内卷则是另一码事！

不由想起一九八七年的高考，那年我和哥哥同时参加高考。

在二OO三年前，每年的高考时间是7月7、8、9三天，正处于农历的六月，－年中最热的月份。在这三天内，要完成7门课程的考试，最后一天考三门。

那年可真热啊，称得上骄阳似火。我和哥哥的考点都在我所在的学校，县中。我吃住仍在学校，哥哥因为高中不和我同校，所以他和同学是他们学校组织，吃住在旅馆。

第一天考试，我考场在教学楼的三楼，敞开的窗户尚有习习凉风，所以未觉得太热，考后听哥哥说，他的考场在一楼，前后楼房大树，一点风都透不进，他基本是在挥汗如雨中考完。

第二天无风，即便三楼窗户大开，室内也感受到热辐射的威力，几乎全天都是在那种粘乎乎的湿腻状态中度过。

记不清是第二天还是第三天考的物理。做题不久，就碰到一个障碍，一道选择或填空题答不出来，心立刻就像小鹿一样蹦蹦乱跳，慌张得要死。尽管理智上知道要尽快跳过这题，接着再做后面的题，但因为我平时练习和模拟考中很少遇到这种“当头一棒”的情况，所以整个情绪都受到这道题的影响，做到后面的题，老想着前面这道题，又担忧时间不够。患得患失，最后几乎是丧失思考和分析能力，直至交卷铃声响起仍是慌慌张张状态。

回到宿舍是一样的闷热，学校食堂师傅大概考虑到要为我们高考增加营养，所以非但荤菜依旧，还只有添加的份。殊不知在高热之下，我们早已没有一点胃囗，看着那些红烧五花肉或肉园，一个个都觉得举箸难咽。

到第三天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已近乎麻木的状态，勉强答完化学试卷。中午实在怕面对食堂油腻腻的中餐，突然想起自己素爱吃凉粉，米粉或绿豆粉被刨成长条放在碗中，加上酱油、醋和细碎罗卜钉，再来上一小勺研磨的红辣椒，真是开胃爽口。于是中午出校门找凉粉摊点，门口不远处大遮阳伞下的便是。凉粉许是经过了上午半天的烘烤，早已经成了热粉，等真正开吃时，味蕾上也是泛着热烘烘的感觉，全没有以往那种酸辣辣凉爽爽的味道。实在觉得难以下咽，一碗凉粉吃了不到三分之一。

自此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见到凉粉就觉得反胃。

今天我知道自己当时也许是中暑了，但当时自己一点不知道，甚至连中暑的概念都没有，只是时刻感觉闷热。

下午考政治生物的时候，已经完全成麻木的机械状态。这题似乎练习过，答案好像是A，好吧，就选A。那道题好像选B，那么就选B……。

最后查得高考分数时，发现除了物理分数奇低，其他科目考分基本正常，甚至机械答题完成的政治和生物，总体也不算低。这大概得益于平时反复练习获得的功底。

总算结束了三天的高考，宿舍中大部分同学回家了。当天晚上，因为天热，也因为有种突然卸去重担的失重感，所以感觉很茫然，熄灯后仍然睡不着。曾经发誓高考完毕后要昏天黑地地看上几天小说，于是真走出校门，到门口的路灯下看书，却发现字都浮在纸面，走不进大脑和心中去。

……

高考后有一段煎熬的等待分数期。

那天是我上街去看分数的，哥哥在家等消息。那时候教育局会用红纸墨字将各位考生成绩张贴出来。红纸下一大堆人伸长脖颈找自己或自己小孩的名字。我没急于寻找自己的分数，而是先找哥哥的分数。当时潜意识中对自己仍有自信，觉得再怎么失手但考个大专学校应该是妥妥的，但哥哥就不同了，他每次摸拟考都处于边缘线左右，来回波动。

在红榜上看到哥哥的分数，又了解到分数线，哥哥成绩超过线2分，当时我的心情就变得狂喜起来。再寻找自己的分数，果不其然，超出哥哥40多分，那种喜悦感却远不如看到哥哥过线那么高兴。

从县城回家的路，大约有六七公里。一路上喜滋滋的，心中却在盘算着恶作剧，打算到家先吓唬哥哥一下，告知他未达线，让他先沮丧一阵。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远远地看见哥哥正将小饭桌搬到门前已清扫干净的场地上。太阳已西斜，将房屋的影子投射在门前空地，地面打扫干净并浇了水，暑热正消退，农家人一户户在准备室外的晚餐。

哥哥和母亲看到我，我原来准备的吓唬计划早已因咧开的嘴和展示的笑容被泄密，所以没来得及实施。我告诉哥哥，过线了，高2分。哥哥喜不自禁，双手合十在门前场地转了两圈。

于是他们又问到我，得知我也考上后，全家立刻喜气洋洋起来。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霎时全村人都知道我们家同时考中两个。

父亲实实在在感受到骄傲，村子里的人、他单位的人都向他道贺。当然他以前对我们也有骄傲，从他将我们兄妹四人历年的奖状贴在墙上开始，那时村里人就拿他打趣，说他应该建个更大的房子，以有更大的空间来容纳我们的奖状。但我相信，至那一刻，他才是真正地感受到骄傲。

一九八七年的高考，就这样在考前的紧张、考中的昏沉和考完的喜悦中完成。

回想我们那时的高考，甚至长大，几乎都是在缺少父母专注的关心中度过，父母基本是该干嘛仍干嘛。不是说父母不爱我们，而是孩子多，家又住乡下，经济紧张，父母不可能专程为我们到城里租房准备高考吃喝和生活料理。

家家如此。

等到我儿子高考时，先生一个多月前就列了菜单，每天按菜单准备以让儿子提前适应，防止到时候儿子不适应饭菜吃坏肚子。高考时，早早预订考场附近的宾馆，减少路上的时间，为儿子尽量能多休息。

便是现在，社会和家庭也对高考投入极大关注，都尽力为考生创造条件。就我自己的经历和体会，这些关注都是非常必要的。

依然感恩，尽管高考并不在状态，尽管高考整个过程中父母无法投入特别关注，但终于跨进高校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