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中)迷障 第七章 逸儿

作者: 作家苦旅 | 来源:发表于2018-09-04 11:48 被阅读134次

    在几近静默之中,又过了一天,直到很晚,已忘记大钟是几次敲响,母亲在我的床沿。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有些惴惴地对我说:“女儿女儿,你睡下了吗?”

    “女儿?”

    “女儿?”

    “婧儿?”

    “睡了也好,睡了也好啊——”

    “婧儿,原谅妈妈,好吗?其实我今天刻意请假回来得早些,我希望自己能等到你,你昨夜整晚未回家,妈妈很担心啊,妈妈认为你恋爱了,可女儿谈恋爱也好啊,女儿都这么大了,可是妈妈还是会担心,没有你的日子怕是很难熬吧,我不该想把你强留在自己身边,可妈妈。女儿,永远,爱你,女儿该有自己的幸福,女儿……”

    母亲的话起初说得断断续续,渐渐夹杂着哽咽,最后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最后一句话,慢慢走出房门,好像每一次重复总可以在脑海中加深一遍记忆,兴许说的多了,自己就可以被说服了,放过她自己,也放过我。

    我缓缓转了个身,任由眼睑紧闭,胸口酸楚得隐隐作痛。

    可能母亲以为我睡着了,庆幸自己当时疲于太累,没即时回应母亲,让母亲说了那番话。这些年的她是怕我像别家女娃一样恋爱的,她怕我留下她吧。

    心里有些疼痛,可莫大的困意终究让我入梦。第二天,我特意起来得早些,轻推开母亲的房门。

    “妈,妈。”

    母亲睡得很浅,我一唤她,她便朝门口的方向望来。

    “我今晚去逸儿家吃饭,昨天就和她约好了,昨天她陪了我,今天我给她补上。”我故意说得漫不经心,好像我事先知道,母亲的连声答应,并嘱咐我玩儿得开心。

    “妈,那我这就出门了,您自己照看好自己,有事电话联系。”说着便已然走出了家门。

    站在离家几步之遥的地方,给逸儿拨通了电话,电话那头很快传来她曼妙的声音,“婧儿,你现在在哪里?现在回来了吗?”

    “刚回来,我现在去找你。”

    “老地方吧。”

    “好。”说着便挂了电话。

    半小时后我走到了那个咖啡店,这个咖啡馆也是逸儿曾经带我来的,和我相比,逸儿的格调一直很高,如同这浓郁的咖啡一样经过提取才能生成。

    我到的时候,逸儿已经在那里悠然的品着咖啡,手里还拿着一本她中意的时尚杂志研读,在她对面坐定后,随意的翻弄了旁侧的书籍,终于还是对时尚的产物没了兴趣,闷闷的啜了几口咖啡,可那苦涩的味道即使学着享受的样子,这些年了,还是终难形成习惯,我想习惯即便可以在任何情况下形成,可遇上了怕麻烦的人,那也没招了。

    “......恩,好,你过来吧。”逸儿那轻柔的声音刚结束我便知道她又要被那“粘人”的未婚夫带走,她的脸像浸了蜜的甜。

    可每每这时,尴尬感更无处遁形,这么多年,我身边从未有过亲密的异性,唯一能见到的也只是关系淡如水的同事和同学。一直以来,我与母亲就像情侣一样存在,我们共同分担生活琐碎,走过了二十几个春暖秋殇,我甚至多次萌生这样的念头,走到哪儿都得带着母亲,也要找个像母亲一样待我的男子过完惨淡的下半辈子,可这到底是太难。

    想及此,逸儿和男友聚会的场景让我像个如坐针毡的孩子般无助而尴尬,男女那些事我懂,却从未实践过,只能期盼时间走得快些,快些让我逃离这燥人的咖啡厅,逃离有男生气味的场合,好像小时候总会在看到父亲的身影时逃跑,对于异性,我仍旧充满了陌生和畏惧感。

    “宝贝儿”,人还未到,那甜腻的话先入了逸儿的耳,也包括旁观者的我。某人疾风剑步,出现在对面,深情地与逸儿相拥,几句客气的招呼后,最后留在脑海的一幕是他倆携手远去的背影和车子疾驰的轰鸣声,随之我的心情变得些微轻松,随即走出了这格格不入的咖啡厅,任杂绪萦绕在脑海,任闲语声喋喋入耳,一个从未接纳这个世界的人,怎可期冀世界给予我什么。

    于是我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颇有点心神不宁,想着逸儿,也想着有关她未婚夫的事。前段时间逸儿向我聊起过他两的婚事,犹记得当时她用些许激动的口吻向我说到:“婧儿,我要和阿哲结婚了,阿哲他妈妈同意了我俩的婚事,下个月我们就去拍婚纱照,九月就去领结婚证,今年国庆会把婚事办了,结婚那天他妈妈会特地坐国际航班赶来的。只是——以后可能见你的时候不多,会去上海生活,你知道的,他妈妈的公司总部开在那儿。”当时的我也只是简单的向她道喜,并表示自己一定会早些去看望她。

    可心里惦记的是逸儿的幸福,这段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到底是对的吗?

    想当时,逸儿在完成了高中学业后就毅然决定停学,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其父母大多依着她,让她随在外地打拼的姑妈去了昆明,而后又辗转了好几个城市,最后在上海的一家公司里做业余模特,一直以来逸儿的形象气质就优于一般姑娘,这一切都随了她母亲,她的家庭在咱老家也算不错,不愁吃不愁穿,好几处地方都有房产门市。可这样殷实的家庭放到繁华都市就再普通不过了。她后来认识了掌管家族企业的阿哲,阿哲母亲挑选媳妇儿的标准齐高,在她眼里,逸儿的学历,户籍和社会地位可都太差强人意,这即将定下的姻缘是在近半年的母子持久战后,才渐渐有了眉目。眼下阿哲已经追随逸儿来到老家,但婚姻终究不是俩个人的事,更多的是两个家庭的结合。

    终究我还是只字未提有关自己的顾虑,一则自己可能杞人忧天了,更重要的是逸儿此刻的甜蜜让我有些不忍,也有些莫名的愉悦,我正从逸儿的幸福里获得淡淡的快乐。

    就这样我不禁然,想着,走着,又走到离北校区不远的那条深巷,身边忽然涌来一批学生,听着前面学校传出的铃声,才知道又到了晌午,心里想着该快些回家,下午还得去单位报到,在爷爷家的时候单位同事就打来电话说,催促我赶紧回去整理资料。

    于是便加快步伐,更加仓促的埋头走着。可走着走着,因一群学生考试后的一番讨论而减慢了步伐,对于我这个成天无所事事,活得极其自我的人来说,书本和知识早已成了我另类的伙伴,因而此刻我抬起头来张望了那几位让我不禁发笑的学生。可当目光扫及那个与记忆中的秀红有着相似面孔的学生时,身体和思维瞬间僵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更怕若“她”真是秀红,我又该如何介绍自己,因为儿时的回忆太少,而且大多都还是我眼睛康复前的,其间自己也因为不明事理,称她为“捡贝儿”,怕她依旧责备于我,正在我木讷期间,那行学生一走开了,身后仍旧是他们学生间谈话的论调。

    于是我便掉转头去,追上“她”,嘴里也喊了两声“同学、同学,前面的同学”,眼下,我一直追寻的答案就在面前,怎可因为自己的怯怯而放过了。

    “瑶瑶,好像那人在叫你,刚刚那会儿她都一直盯着你呢。”这时离“她”最近的那个女孩似提醒般拽着“她”的胳膊说。

    听罢,我心中希望的火焰被“瑶瑶”二字吹得险些熄灭,但想想狗子,想想他在学校的时候老师和同学也铁定叫他的学名,再说秀红那名儿真还是土气了些,所以秀红进城后改了名也说不定。

    “你好,同学。”依旧还是不想说出我可能跟“她”是儿时玩伴的这层关系,于是便把问题拉向另外一个人。

    “想向你打听个人,你认识李春喜吗?就是刘村的那个?”

    “刘村是哪里?没听说过。你们知道吗?”说着向同行的伙伴投去探寻的目光。

    他们一致向我投来不理解的目光,有些也摇了摇头,以做应答。于是都默契地走开,继续他们作为学生的话题。

    就这样一场简单的谈话,我的心情终究还是定了下来,秀红也终究还是未逃过宿命,贫穷和女娃的身份,使她成了农民工的一员,背离了求知这条道路的她是幸还是不幸了?以前的我对于她的命运也许会唏嘘,笃行她是不幸的。可那么些年了,即便放鹤立于鸡群,难言鹤悲焉,抑或鸡悲焉。奈何复杂的人呢?

    也许多年以后我会在某个茶社里遇见做服务员的她;也许她去了发廊当了洗头小妹;也许在某个烈日下的工地上,她正挽起裤头行走其间;也许她已嫁了个称心的丈夫,也生了娃,生活还算美满;又或许历史会重复,在那个明媚的晌午,我坐在乡间的院里,她向我走来,说着这多年的境遇,看不出喜与乐,我们好像只在谈论另两个女娃的事情,我们对她们太熟悉,但并不像在说自己的故事......

    想罢,心里轻松许多,秀红,逸儿和我生活在三个迥异的家庭,而我好像是她们之间的桥梁或过渡。仍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这点心里的缺失直到又一年的清明才得到弥补。

    清明还是像往常的清明,学生时代,我欢喜这一天的到来,抑或在校内图书馆待上一天,抑或去离校园不远处的敬老院走走,和老人们叨叨嘴,聊聊天,一待也是一天。可现在工作了,也兑现了对母亲的承诺,回到咱县城里工作,远离了大城市的喧嚣,也有机会回家拜祭祖先。清明节我总还是过得清清淡淡,明明白白。没有太多欢声细语,毕竟那是祭拜死者的节日,我也顺带拾掇拾掇心情,告别旧的一年,怀想当下的得失。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今年清明果然下起了毛毛雨,可从城市里出发的我很难觉察,那白日里,我和母亲简单用餐后,便去店铺买了油灯,母亲因为腿脚不利落,给乡间的外婆打过问候电话后就早早地睡去了,一场毛毛雨使本就阴暗的房间更加晦暗了些,我走时才晌午过半,可屋子内除了母亲的呼吸声,就只剩下灶前那盏煤油灯,星星火燎出虚弱的光。已是下午时分,出了门我便坐进了一辆提前招呼好的面包车,眼睛盯着窗外,张望着过往的行人,他们有的在惬意的逛商店,有的还意犹未尽的在餐馆用着午餐,有的情侣也热情的相拥,有的已经在商务会所里坐着,喝着茶或搓麻将,有的······

    这一派热闹的场景使我的眼睛有些如辣椒过眼时辛辣的酸楚,于是不再看,也不想看,半眯着眼睛,一会儿便也睡去了。直到司机通知我下车,我才知又到了上次回家时的岔路口,这次我很轻松地找准了路,也让司机把我送到离家更近的地方。

    下了车,才发现雨早已停了,经过一段石子儿铺就的路面,就是农村常见的泥巴路,被细雨润湿的路面走上去格外吃力,让我险些滑倒,于是只敢踩着路道两旁的杂草一点点向家的方向走去,在这狭长的小路上只有几个穿着筒鞋的乡下人,或赶着去乡场,或赶着回家。清明本就是春耕和备耕的时节,放眼望去,田地里也有农夫在春耕。再远点,也可以看见淡淡的人影朝坟林的方向去了,估摸那些人影里也有像我这样从城里赶回来祭拜祖坟的。就这样,在这泥泞的小道上,由于我的不熟练和怯怯硬是走了大半个小时才到爷爷家,要是晴朗天气这只是十多分钟的路程。

    今天爷爷并不像往常一样,在听到我的呼唤声后就站在院前等我,我猜想他定也在忙活,刚刚看到在田里劳作的人,兴许当中有一个就是我的爷爷。

    我走过邻居家,独自来到院前,回头看时,只见两缕炊烟从邻家房顶蔓延出来,与湿润的空气结合,想想在农村,这时间正是午饭的点,不免想起儿时姥爷家那滚滚升腾的炊烟,画面有些温馨,香是大米的喷鼻香。而今在此,温馨是别人家的。再一看,爷爷虽出去了,门也被上了锁,但在屋外还留着一把竹椅,许是爷爷特意放在那里,劳作得累时方便休息,我也就此坐下,让有些发酸的身体稍作休息,也一边等着爷爷。


    简介:迷障,像床的罩纱一般迷了别人的眼。这些故事是由受过教育的多病的知识分子"刘婧"来讲诉的,她自语活在城乡之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过是在说一群女人的故事,她们不乐于后宫的争宠,不乐于调情说爱,或演戏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或在职场里显露智慧。她们活着,就要面对柴米油盐,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这里当然也有蒙昧无知,但更多的是纯真,苦痛与挣扎。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连载中)迷障 第七章 逸儿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plwbwftx.html